傅平沉声道:“禀少夫人,奴才安排了傅定和傅定媳妇两口子,另有几个老兵留守。”他是傅榭的亲随,却也被傅榭给了韩璎做了管家,因此这些琐事都由他安排。
    韩璎见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便含笑点头,让傅平下去了。
    她又问洗春:“给四妹妹的礼物准备好没有?”
    洗春忙回道:“都准备好了,按您的吩咐放了一百两银票,又有一盒首饰,另外就是些衣料了。”
    韩璎打了个哈欠,声音也变得懒洋洋的:“拿来我瞧瞧……”
    她本就年少,这几日又被傅榭折腾得有些狠,自然就容易累容易饿容易累,因此韩璎不过做了这些事情,便觉得浑身酸软,累得不能行,索性回卧室补觉去了。
    傅榭上午先是陪着父亲视察城外军营,后来又一直在父亲的书房见人。
    忙起来的时候也没什么,只是如果中间偶尔有些空闲,他的大脑自作主张就去想韩璎,想韩璎在房里做什么,是不是又在淘气,又想起昨夜韩璎乞求哀怜无限娇媚可怜可疼之态……
    他不由自主有些心慌,索性以更衣为借口回了正房。
    正房里静悄悄的,洗春带着润秋和漱冬在堂屋做针线,徐妈妈带着浣夏在小厨房内忙着准备午饭。
    见到傅榭进来,洗春等人忙起身行礼。
    傅榭停住脚步,淡淡道:“少夫人呢?”
    洗春忙道:“禀公子,少夫人在卧室内休息。”
    傅榭闻言,微微颔首,抬脚进了卧室——脚步不由自主放轻了。
    红木雕花拔步床上锦绣帐幕低垂,沁人的蜡梅香气慢慢氤氲着。
    傅榭走了过去,撩起帐幕挂在玉钩上,在床边坐了下来,凝视着睡得昏天黑地的韩璎。
    韩璎侧身蜷缩成一团,微肿的嫣红嘴唇微微嘟着,似乎还在撒娇。
    傅榭不由有些好笑,伸出手指抚了抚韩璎的唇,见她没反应,就又捏了捏韩璎的鼻子。
    韩璎咕哝了一下,拍开他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傅榭微微一笑,凑过去在韩璎发上轻吻了一下,又在韩璎脸上吻了一下。
    他又闻到韩璎身上那种奇异的清香,忍不住探手到韩璎怀里摸了一会儿,亲吻了好久,最后抱着韩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最后见时间不早,该去参加父亲为他举行的饯行宴了,傅榭这才放开韩璎起身梳洗换衣。
    梳洗罢正要出去,傅榭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便停住了脚步。
    因姑爷去看自家姑娘了,洗春想起昨夜隐约听到的声响,便悄悄带着润秋和漱冬避到了外面廊下的阁子里。
    阁子里生有烧水顿茶的炭炉,倒也不冷,三人坐在里面说着话坐着针线,倒也惬意。
    这时候守门的婆子过来通报,说二少夫人带着几个年纪小些的姑娘来和三少夫人话别。
    洗春还没说话,那边连氏便浩浩荡荡带着几个庶出的姑娘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大门。
    洗春带着漱冬和润秋迎了出去。
    行罢礼她略一思索,含笑道:“禀二少夫人,三少夫人刚刚睡下。三少夫人一向浅眠,难得入睡,奴婢不敢惊扰,要不等三少夫人起身后亲自去向二少夫人和诸位姑娘赔罪?”
    连氏皮笑肉不笑大声道:“哟呵,我这位弟妹架子倒是大!”
    洗春笑了笑,不打算理她。
    漱冬却有些耐不住了,往前跨出半步,笑吟吟开口道:“二少夫人有所不知,我们三少夫人用罢午饭就要随三公子出发进京了,这一路怕是要舟车劳顿,因此先歇一会儿!”
    连氏一向自诩心直口快,当即道:“哦,那也该睡够了吧?总不能让我们这些人再跑一趟?”她是命人打听了傅榭在国公爷的歇马院见人,这才带着几位庶出的姑娘来寻韩璎的晦气的。她想得很简单,傅榭虽然吓人,可是韩璎却年纪小小,又刚嫁过来,未免脸皮薄胆子小,她想趁傅榭不在给韩璎来个下马威,这样韩璎虽是冢妇,以后就不敢在她面前拿大了。
    漱冬正要再说,却被洗春扯了一下衣袖,不由看向洗春。
    洗春耳语般道:“姑爷就在屋内,这连氏上赶着作死,你理她作甚?”
    傅榭已经走了出来。
    他掀开锦帘走了出去,立在堂屋前,凤眼微眯看着连氏即她身后那几个庶妹。
    连氏当下脸都白了,直竖竖立在那里,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那几个庶女本就是想来巴结嫡嫂的,如今见嫡兄出来,自然是纷纷屈膝行礼满脸堆笑巴结道:“见过三哥!”
    丫鬟婆子们也纷纷行礼。
    连氏被亲信婆子捅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忙挤出一丝笑意:“大白天的三弟也在房里呢!”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
    傅榭立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却自有一股肃然之气在。
    他修眉微蹙看着连氏:“二嫂身为大家闺秀,自是精研《女论语》,请问《女论语第一立身》怎么背?”
    连氏:“……”
    傅榭淡淡道:“……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
    “不知道么?”他眼神幽深看向连氏,“看来二嫂需要好好学学了!”
    连氏脸色蜡黄,冷汗涔涔而下,突然扑上去,嘶声道:“三弟,你——”
    傅榭嫌她声音大,怕扰了韩璎休息,便沉声吩咐一旁侍候的傅平傅靖:“请二少夫人去青松苑跟着丁嬷嬷学规矩去。”
    连氏知道傅榭性子残暴软硬不吃,怕他真的命人拖了自己过去,忙老老实实带着丫鬟婆子出去了。
    剩下那几个庶出的姑娘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
    傅榭懒得和她们多说,便扫了她们一眼,道:“《女论语》一人十遍,自己去青松苑丁嬷嬷那里领罚吧!”
    其中有一位七姑娘机灵了一些,忙答了声“是”,屈膝行了个礼:“三哥,妹妹告辞了!”
    她一提出告辞,其余几个小一些的也都明白了过来,纷纷答了声“是”,行礼告辞,一时作鸟兽散,都去找教礼仪的丁嬷嬷去了。
    傅榭静静立在那里,瞧着这些庶妹一个个灰头土脸出去,在心里叹了口气。
    父亲为了一时的欢愉,生下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庶女,却只管生不负责教养,这些庶妹被姨娘们养得一个个走了样,小家子气十足。
    既然这样,当初何必要生?
    总之,傅榭是各种的看不惯他亲爹傅远程。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像爹爹一样弄得内宅一团糟。
    这一切韩璎都不知道。
    她一直睡到了下午,最后被徐妈妈炖的海鲜砂锅的鲜美香味给诱惑醒了。
    徐妈妈最懂韩璎的心,见洗春叫不醒韩璎,便炖好砂锅之后就端了进来,专门放在了卧室的条几上,等着韩璎自己醒来。
    韩璎果真就醒了。
    因为知道安国公中午要给傅榭饯行,傅榭不会回来用午饭,所以韩璎也不等傅榭,让人盛了香米饭,自己配着海鲜砂锅慢慢吃了。
    待她漱罢口,洗春便把上午连氏等人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韩璎歪在锦榻上默默听着。此事若是由她来处理,因为要看傅栎的面子和连氏娘家的面子,只要连氏不过分,她自然会敷衍连氏一二的,没想到傅榭一点面子都不给……
    待洗春说完,韩璎缓缓道:“连氏的娘家……”
    洗春从傅平那里知道不少内情,便不慌不忙禀报道:“禀姑娘,听说二少夫人是庶出,她姨娘生前和连夫人闹得很僵,又没有亲兄弟撑腰。”连氏虽是国公爷麾下将军之女,可是自从姨娘没了,连家对她就不闻不问了。
    韩璎一下子听明白了,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想起了自己的娘家,不由锁紧了眉头——大周有句话叫“娘家人,出气人”,意思是女子出嫁之后若是被欺负,娘家兄弟就是她的出气人。
    韩璎万事都好,只是缺一个亲弟弟。
    她倒是不怕傅榭欺负她,只是没有弟弟,父亲的爵位将来怕就要落入二房手中了……
    韩璎暗自下了决心,到了京城,一定要想法子见见许立洋,好好说一说寻找产科名医之事。
    傅榭到了傍晚才回来。
    韩璎见他瞧着一切如常,却依旧有些不放心,便牵着傅榭的手进了卧室,把傅榭推倒在窗前的贵妃榻上,自己凑过去闻他的鼻唇,看有没有酒气——没办法,傅榭个子太高了,她立在那里够不着。
    傅榭今日乖得很,眯着凤眼安安生生躺在贵妃榻上,任凭韩璎去闻。
    韩璎闻到了扑鼻的酒气,忙吩咐徐妈妈:“妈妈,把醒酒汤端过来!”她就怕傅榭喝太多酒,因此早就让徐妈妈做了醒酒汤。
    傅榭听话地喝了半碗醒酒汤,闭上了眼睛。
    韩璎又用被子盖在他身上,命徐妈妈带着洗春守着,自己带着润秋和漱冬坐了软轿去和爹娘韩玲告别去了。
    天刚擦黑,傅平傅靖等人带着亲卫,扈卫着几辆马车出了辽州城。
    傅榭因为酒意没有骑马,一直躺在韩璎的马车里睡觉。
    韩璎的马车是他亲自督造的,宽大厚实,而且里面床榻屉桌俱全,很是方便。
    等傅榭彻底醒来,已是凌晨时分了。
    这一路连夜赶路,韩璎为了照顾傅榭,便让生物钟和傅榭一致,傅榭睡,她也睡,因此傅榭一醒她也醒了,当下含笑道:“小傅大人,您要不要先喝点温茶?”
    傅榭“嗯”了一声。
    韩璎虽然颇爱偷懒,可是她觉得自己的男人还是要自己照顾,便不愿假手于人,也不叫人,亲自服侍傅榭。
    她拿出窠子里嵌的暖壶,倒了一盏温茶喂傅榭喝了,又用温手巾为傅榭擦了脸。
    见傅榭清醒了,韩璎这才得意洋洋问傅榭:“哥哥饿不饿?有温度正宜的紫参野鸡粥哟!”中间在驿站停下用饭的时候,她怕傅榭醒了会饿,便特地命徐妈妈用保温的双层瓷窠子盛了紫参野鸡粥——韩璎记得傅榭不爱吃甜的。
    傅榭宿醉初醒,胃正有些难受,闻言便答应了一声。
    喂完傅榭喝水,韩璎又喂着傅榭吃了碗粥,还服侍他用茶漱了口。
    待一切停当,她把用过的碗筷杯盘全盛在篮子里递给了外面的傅平,自己懒洋洋倚在傅榭怀里,轻轻抚摸着他。
    傅榭知她从来没照顾过人,可是照顾起自己来却似模似样的,心里不禁暖暖的,他抱着韩璎忍不住吐槽道:“以前我有了酒都是饿到天亮的。”父亲怕他学坏,也为防着继母在他房里安插人,因此傅榭自小身边都是小厮服侍,从来没人这么细心地照顾过他。
    韩璎:“……”
    她大眼睛笑得弯弯的:“哥哥,以后你有我!”她喜欢傅榭,愿意照顾傅榭。
    傅榭“嗯”了一声,抱住了她。
    一路日夜兼程,傅榭一行人终于在整月初十下午赶到了鲁州,马车直接进了傅榭在鲁州的宅子。
    这个宅子位于清静的背街,距离鲁州行宫不远,颇为简朴小巧,只有内外两进院子和一个后花园。
    外院是傅榭的书房和见人的地方,内院则是韩璎的居处。
    徐妈妈指挥着人卸行李,韩璎跟着傅榭进了内院的卧室。
    留守在鲁州宅子里的人早就备好热水了,韩璎正在催促傅榭进浴间洗澡,洗春就在外面传话:“禀姑爷,傅平说有人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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