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酸不溜秋的:“标新立异,这法子若是不管用,岂不灰头土脸?仕途尽毁?还立什么军令状,嫩啊!”
    可立刻就有人替他反驳:“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敢保证,这法子定然管用!你就想想,咱们家中若有余粮,谁不抢着赶紧拿出来卖了,足足白赚一倍!”
    江凌听得暗暗发笑,可比起得意,他更急着赶出宫去,饱餐一顿。
    *
    既然皇上都批准了,江凌与王尚书一商议,京中由王尚书主持大局,他亲自跑到昌县等受灾最重的地方,确保实施过程中不会有人故意捣乱。
    景阳侯怕有人不满,还特意给他派了八个高手一路保护他的安全。又下令各地卫所,随时准备全力与各地官员配合,以防民乱。
    赈灾的事一时进行得轰轰烈烈。
    官府高价收粮的消息也一夜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便连长兴坊粮油铺子的钱掌柜也特意跑来请示锦鱼,要不要把铺子里的粮食趁机清空,回头等到粮价回落,再收购。
    锦鱼因为听了钟哲的提醒,早早就存够了粮食。尤其是低价的杂粮。
    如果真的清空,至少能多赚个四五千两。
    可她想了想,跟钱掌柜道:“不必。这些粮食我另有用途,你们只按市价慢慢卖就成。记得涨价时比别家慢一日,降价跟别家一般快就是。”
    绿柳庄一旦建起来,这些粮食还未必够用。
    到时候也不知道粮价是高是低,现在卖了,一时买不回来,那么多人等粮开工,岂不是麻烦?
    钱掌柜满脸疑惑,想了想问她为什么涨价还要比别家慢一日。
    锦鱼笑道:“我想叫全京城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全都知道,到咱们家买粮亏不了。”
    反正灾情是一时的,这铺子的生意可是长久的。趁着这次的机会,把长兴坊粮号的粮价总是比别家便宜的名头打出去。
    这也是她从国色天香园学到的经商经验。
    国色天香的牡丹花还从来没开过,可凭借着几次宴会,尤其是题跋大会,如今在京里已经赫然成为第一名园。
    虽然因为之前雪太大生意受了些影响,可是这一开年,订园子的人就络绎不绝,都是提前订的,尤其是三四月份。
    梅掌柜看来订的人实在太多,开出一百两银子一日的价格,就这,也转眼就订到了五月初。
    若不是她提前交待预留了十日自用,连她自己都订不上。
    虽然粮铺与花园子不一样。可是这道理是相通的。
    你总得有点儿别家没有的东西。
    就好比现在。
    粮价一天一个样。你若不涨价,全京城都来你这里买,你也坚持不了几天。
    你若跟着别人一起涨,别人又何必舍近求远特意到你家来买呢?
    谁家都有习惯了的老主顾。
    所以稍微比别人晚涨价一日。
    不出三天,怕是全京城的人都要笑话她的粮铺子掌柜迟钝,不够精明。
    可是这一笑,便人人都知道,这里的粮价总比别家便宜一点。
    如今粮价这样高,能省一点儿是一点。
    还怕没人蜂拥而来?
    想到此处,她又想到江凌卖梨膏的经验,得让人记住这铺子叫什么名字:“咱们这辅子,也没个正经的名字,都只叫长兴坊粮油铺子。不如再去写个匾额,叫人记住咱们家!”
    钱掌柜道:“原是有名字的,叫福记。只因长兴坊只有咱们这一家粮油铺子,所以都只叫长兴坊粮油铺子了。”
    锦鱼摇了摇头,道:“若是以后长兴坊多开了几间粮油铺子,岂不跟咱们混淆了?福记就很好,只是你们去打一块大大的匾挂上,再做一个表记。”
    不识字的人也多。还是表记好记认。
    她便随手拿了纸笔,画了一个圆戳子般的福字,递给钱掌柜:“用这个做表记。再把咱们家的铺子前头漆成麦穗黄。这就成了!”
    不认字,也记不清表记的,颜色总能记得住了。
    总之这铺子就得叫人记住才成。
    不过锦鱼当时也没想到。
    她这番与众不同的做法,后来居然真的把长兴坊整成了粮油一条街。
    反正穷人的力气不值钱,为了省个十文八文的,真有人愿意走穿半个城来长兴坊买粮买油。
    她这铺子生意越来越好,又是这坊里的独一家,虽然她把福记两个字到处贴,可大家还是习惯说长兴坊的粮油铺子。
    就有那跟风的,还真就在长兴坊开起了几间粮油铺子,还都跟着把铺子也漆成麦穗黄。她也奈何不了人家。
    渐渐地这里竟成了京城粮油一条街。
    当然这都是后话。
    *
    处理完了粮油铺子,锦鱼便急着推进绿柳庄的事情。
    之前是让鲁妈妈上街找人,如今一来人多,二来是真需要做活,却是不能再用同样的法子。
    想了想,只得说是响应官府的号召,以工代赈,召集灾民修建庄寨。
    只是她这里与众不同。
    一来,她只在城外招人。
    二来,她一招便招一家子。一个精壮有手艺的劳力,可带老弱病残一家子。
    这消息一传出去,前往绿柳庄投奔的人络绎不绝。
    香罗和赵妈妈派人分选,按着钟哲的要求,把人分成四组。
    一组是手艺人,有一技之长者全都登录在册。
    一组是壮劳力,虽没一择之长,可身强力壮,能搬能抬者。
    一组是能做活的女子,负责烧水烧饭,浆洗缝补。
    一组是老弱病幼,互相照应,以解家人的后顾之忧。
    香罗忙得叫苦不迭。
    只说实在人手不够,管不过来。
    锦鱼便想起香罗一家。虽是不了解,但到底是侯府出来的,规矩是懂的,再有香罗带着,想来也出不了大事。
    便叫豆绿把那日从许夫人处要来的身契取了来。
    谁知打开盒子一看,锦鱼不由笑出了声。
    里面除了香罗父母兄妹嫂嫂,竟还有还有堂族亲戚,表哥表妹,数数竟有十八人之多。
    她便叫了香罗过来,让她按名字去接人。
    香罗虽之前知道姑娘会把她的身契要来,可万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办成了,而且还是一家子都要了来。
    不由激动得当场落泪,腿直哆嗦,扑通就跪下去,砰砰砰,落地有声,磕起响头来。
    锦鱼忙叫豆绿扶她起来。
    豆绿笑着去拉香罗:“姐姐别磕了,把这极聪明的大脑门子给磕坏了,回头还怎么替姑娘管嫁妆!”
    不但锦鱼,便连香罗也被她逗得笑出声来。
    香罗顺势爬起,擦着眼泪,不住口地感恩。
    锦鱼也不担心香罗一家子勾结起来,像王妈妈似地盗窃她的嫁妆。
    国色天香园有梅掌柜,锦红衣肆有袁娘子,粮油铺子有钱掌柜。
    就是绿柳庄,还有那个人精赵妈妈呢。
    她暗暗一盘算,不由暗暗感慨,短短一两年,她手上竟聚集了这许多得用之人。
    人有了,钱也有了。
    就是大雪下了太久,建房的材料不易找寻。
    好在有老太太帮手。花妈妈也不知道从哪里调来的木材,建个庙宇都够用了。
    锦熙也替她收罗了不少竹子茅草。
    最叫她意外的是锦兰,好像是锦熙告诉她的。
    黄家也有钱,出手不小,拉了十来大车的茅草麻绳等物。
    这些东西,平常虽不值钱,可这时却是雪中送炭。
    锦鱼便让香罗一一登记好,全给钟哲送了去。
    没几日,钟哲便跟她说,人手材料都已经充足,可以动工了,还送了张图纸来。
    锦鱼想着自己也不懂这些,便连图纸也懒得看,全权交给钟哲替她做主。
    这样一来,她自己反倒难得地得了空闲。
    便从各种请柬里挑出了两张。
    一张是袁姑娘请她参加灯迷会。
    一张是定北王府的长宁郡主,邀她去王府参加冰嬉会。
    她想了想,决定带上锦柔。
    锦柔那性子,虽然有些小家子气,又两面三刀的,但是她毕竟答应了要帮她。
    如今许夫人被关了起来,刘氏要“侍疾”,景阳侯府上下,大概没人会管锦柔的事情。
    可锦柔眼见着就要十六岁了,原来还心比天高想着王青山,如今王家的亲事已经定了,锦柔也该死心。其他人家,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也难怪楼姨娘跟锦柔都着急。
    反正她先带锦柔出来两回,看看情况。
    上回她也算是语重心长,让锦柔老实做人,那番肺腑之言,锦柔听进去了一二呢,她就认真帮锦柔找个好人家。
    若是锦柔全当耳旁风,那她就算带锦柔出门几回,锦柔的亲事,也不会真的插手。
    便写了封信给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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