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遭遇的这一切,胡亥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怨毒,破口大骂道:“赵高,我胡亥跟你不共戴天,我这么信你、敬你,你为什么就非要置我于死地?我早就放弃了,为什么你就是要害我。”
    “为什么啊?”
    “为什么还要去害父皇啊?!”
    “……”
    胡亥瘫软在地。
    眼角再度流出了泪水。
    他心中的痛恨早已达到了极致。
    若是赵高此刻在身前,他定是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
    他被赵高坑的实在太惨了。
    只是……
    最终胡亥也没了声音。
    他其实也清楚,自己之所以一而再的放任赵高,未尝不是心有不甘,只是又不愿承认,所以才明知赵高有问题,又装作不知,在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现在的遭遇,也是自作自受。
    若是之前早早放弃赵高,彻底断了心思,根本就走不到现在。
    只是他自己不坚决。
    他唯一不敢置信的,便是赵高敢打始皇的主意。
    “父皇……”
    “儿臣现在好怕。”
    胡亥不知道自己在狱中待了多久。
    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
    等到宦官前来传话,胡亥甚至都没清醒过来,唯有等到宦官接连叫了数声,胡亥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过来,听到始皇要召见自己,原本浑浊的双眼,一下有了精神。
    他顾不得身上沾着的枯草,满脸激动的跟随着出了狱门。
    临近咸阳宫。
    胡亥心中再度紧张起来。
    他已很久没有这么忐忑不安了。
    过去这段路,他走了很多次,只是这一次,感受尤为强烈。
    他木然的朝前走着。
    只是走到咸阳宫时,见到殿外跪地的诸多兄长、姊妹,胡亥一下愣住了,他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心中大体是猜到了,能让这么多兄弟姊妹齐齐下跪的,只怕都是为自己而来。
    一念至此。
    原本感觉为人抛弃的胡亥,彻底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撕心裂肺。
    见状。
    扶苏等人满心感慨。
    如今的胡亥,却是毫无贵气。
    满脸沧桑、疲倦,整个人仿佛老了一圈,浑身上下也沾着枯草,衣衫不洁,发须也十分的凌乱,若非知晓这是传的胡亥,只怕无人敢相信,这是之前那个少弟胡亥。
    入狱几日。
    胡亥已完全大变样。
    仿佛在狱中遭受了莫大的折磨。
    扶苏满眼戚然的看着胡亥,轻声道:“胡亥,父皇在殿内等你,进去吧。”
    胡亥点点头。
    他面向扶苏等人,肃然常规,重重扑拜叩头。
    胡亥声音颤巍着道:“胡亥让诸位兄长、阿姊操心了。”
    “胡亥知错了。”
    说着。
    胡亥再度失声痛哭起来。
    扶苏等人满眼感慨,现在的胡亥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
    只是他的命运,并不在他自己手中。
    而是在始皇手中。
    他犯的罪太大、太重了。
    胡亥满脸哭腔的从地上爬起,颤颤巍巍的去到了殿门口,他不敢走进去,而是直接跪在地上,高声道:“罪臣胡亥,叩见父皇,父皇万年。”
    “进来吧。”嬴政淡漠平静的开口了。
    胡亥跪着进到了殿内。
    他不敢抬头,唯恐让始皇看到自己这狼狈模样,丢了皇室颜面。
    见到胡亥这惊惧模样,嬴政心中百感交集,过去的胡亥是很跳脱的,如今的胡亥,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之前的散漫跟活泼,变得十分的谨慎跟破败。
    “父皇,儿臣知罪。”胡亥以头抢地,身子伏的很低。
    望着胡亥卑微的身影,嬴政沉重的叹息一声。
    随即是长久沉默。
    “知道罪在何处吗?”嬴政道。
    胡亥颤巍巍的点头。
    他低声道:“儿臣不敢隐瞒,罪在欲望作祟。”
    “儿臣之前就已察觉到赵高不对劲,但却不以为然,哪怕嵇恒多次提醒,也并未放在心上,因为这的确算是儿臣故意放任,儿臣心中对大兄其实一直有不满,因而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放纵赵高,然儿臣对父皇绝无任何心思,儿臣所有的心思,都只是想争那储君之位,这次赵高的事,儿臣当真全然不知。”
    “请父皇明察。”
    “而且儿臣昨日所说句句属实。”
    “儿臣前来,的确是受了他人指使,儿臣对此全然不知情。”
    “儿臣这段时间,一直忙着造纸,想要效仿二哥、三哥等人,为自己谋个爵位,根本没有心思在其他上面,只是儿臣也实在想不到,赵高竟有如此狼子野心,竟敢……”
    “竟敢妄图加害父皇。”
    “儿臣惶恐。”
    胡亥的声音带着颤音。
    他知道。
    自己的这番话并无说服力,也实在太过苍白。
    但这的确就是他的真实情况。
    也没有半句虚假。
    “你认为自己比扶苏强?”嬴政冷声道。
    胡亥摇头。
    他面露苦涩道:“儿臣并无这个想法,只是过去赵高一直怂恿儿臣去争,并一遍又一遍的给儿臣说上位的好处,儿臣当时年少,便为赵高蛊惑,但这几年,跟嵇恒的几番接触,以及对大秦国政有了更多了解后,儿臣早已断了这个念想,也深刻的知晓,儿臣并无大兄那般才能。”
    “儿臣也承认,有私心作祟。”
    “认为大兄不过是依仗的嵇恒,只是随着儿臣越发年长,对一些时政了解更多,其实已不敢再有这般心思,故这一年来早就疏远了赵高,也很少再跟赵高亲近,但赵高能有今日之野心,跟儿臣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儿臣不敢推卸!”
    “还有便是父皇对儿臣渐渐不重视了。”
    “所以儿臣才想去争这储君,想让父皇多加在意一下儿臣。”
    胡亥并不敢说谎。
    他知晓始皇对事物的洞察能力是很强的。
    若自己说谎,始皇一眼便能觉出。
    嬴政没有说话。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胡亥,心中已是百感交集。
    他能感受得到,胡亥的害怕,也能感受到,胡亥所言为真。
    甚至于。
    胡亥争储的意图很简单。
    并非是为了所谓的争权夺利,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能多重视。
    相较其他公子公主,胡亥自幼受到更多偏爱。
    因而一切心思全凭喜好。
    最终。
    一步步滑落至此。
    胡亥变成如今这样,他同样脱不开干系。
    想到这。
    嬴政的心猛烈的悸动了。
    因为这次的事,若是真论下来,罪魁祸首,其实是自己。
    因为自己废了过去的后宫体系,也间接性的废除了嫡庶制,这让官宦失去了监管,让他们能有机可乘,而胡亥等公子,同样也借此生出了野心,兄弟之间诸般矛盾也油然而生。
    即便公子高等人无心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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