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跟他越来越疏离了。
    而且对于他的一些建议,也越发不耐烦,甚至是直接不听了,这让赵高是又气又怒又惊,他现在唯一的翻身机会就在胡亥身上,若是连胡亥都放弃了,那他就彻底没有指望了。
    所以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必须主动出击。
    只是扶苏日前在朝堂的地位越发稳固,即便赵高有意做些什么,但也实在找不到手段,不过就在赵高越发绝望的时候,扶苏却是自己犯了错。
    在听到事务府名册的一瞬间,赵高整个人都一阵激灵。
    他知道。
    自己的机会来了。
    而且还是扶苏主动送上来的。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扶苏最近太过顺风顺水,渐渐有些得意忘形了,他得嵇恒的助力太多,就注定会反受其咎,而嵇恒是燕人,他自是对六国贵族抱有好感,因而就导致了这次名册上无太多郎官,然郎官才是朝廷的根基,也是朝堂日后稳定的基石。
    扶苏自己却摒弃了。
    而在得知胡毋敬的遭遇后,他第一时间就把目光放到了胡毋敬身上,因为此人是最后拉拢过来的,他已经失势,也被剥夺了官职,眼下无权无势,而且胡毋敬定然是不甘心就这么失势的,若是有机会能翻身,胡毋敬一定会牢牢的抓住。
    不过赵高也清楚。
    胡毋敬毕竟已经远离了朝堂。
    仅靠一个胡毋敬是不够的,而且是远远不够。
    但他并不在意。
    胡毋敬在朝堂耕耘这么久,多少还是会有官员买账的,他的目的就是拉拢胡毋敬在朝堂的势力,与此同时,借助一些说辞,让朝堂的其他朝臣渐渐跟扶苏生出嫌隙,继而在扶苏下一次犯错时,激起朝臣不满,从而倒逼扶苏被废。
    眼下只是刚刚开始。
    除此之外。
    他对嵇恒也越发厌恶了。
    若非嵇恒,胡亥岂会疏远自己?又岂会不信任自己?
    现在胡亥基本不待在宫中了,整日跟嵇恒混迹在一起,完全没有了任何斗志,更失去了任何的雄心,这是赵高容忍不了的。
    不过。
    他没有急着去劝胡亥。
    他了解胡亥。
    胡亥之所以不争,是认为争不过,但若是有朝一日,他有取胜的机会,胡亥就未必不会再生出争夺之心,到时他就会重新赢回胡亥的信任。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做法,会引得胡亥不满。
    毕竟……
    谁人都挡得住权势的诱惑?
    自己不行。
    胡亥同样做不到。
    他虽然心中恨嵇恒恨的牙痒痒,却也不敢直接说出嵇恒的名字,嵇恒毕竟是已经死了的人,若是暴露出来,引起了陛下震怒,到时谁都救不了自己。
    因而在胡显说出‘钟先生’时,他直接就应下了。
    嵇恒死了。
    但这钟先生可是活人。
    他刚才已经把‘钟先生’的住址,告诉给了胡毋敬,至于胡毋敬会做什么,那就跟他无关了。
    他也并不在意。
    若是胡毋敬把嵇恒的真实身份给查了出来,并捅了出来,那也是胡毋敬的事,这其实是赵高乐于见到的,毕竟嵇恒没死,终归是需要有人担责的。
    而且扶苏这么亲信此人,也注定会受到影响。
    到时甚至可借此将扶苏给拉下来。
    不过赵高心中同样清楚,胡毋敬这种老狐狸,是不会轻易让自己再犯险的,想让胡毋敬去搅这一趟浑水注定不容易,他也不会轻易上当,但知道嵇恒情况的越多,总归有一天会包不住的。
    到时他的机会就来了。
    ……
    另一边。
    赵高走后,胡府依旧紧闭屋门。
    胡显站在一旁,有些担忧的道:“父亲,这赵高恐是没安什么好心,他分明知道父亲你已经从朝中退下,却还鼓噪父亲去惹怒殿下。”
    胡毋敬嗤笑一声,淡漠道:“你不用这么担心。”
    “我又岂会真听一个宦官的话?”
    “不过赵高说的其实也没错,事情的本身是没有对错的。”
    “错的只是人。”
    “若是扶苏不再是殿下,那我这次犯下的错,还能算是错吗?”
    胡显一愣。
    他在脑海想了想,眼中露出一抹惊异,不确定道:“父亲这次做的事,其实问题就出在殿下身上,若是殿下换了人,那父亲你做的事就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会变成功劳。”
    “只是……”
    “只是殿下是陛下钦定的,又岂容轻易变更?”
    胡毋敬点了点头,道:“殿下事关大秦日后安稳,自不会轻易变更,但你方才也在场,自是听到了赵高说的话,我们的这位殿下却是亲信六国余孽,甚至对那钟先生已是到了笃信的程度,这次之所以没有安排太多郎官,恐正是听了此人的鬼话。”
    “你父我已从朝中退下。”
    “虽然有心将你安置在其中,但的确已无计可施。”
    “但其他朝臣就甘心吗?”
    “扶苏可是大秦储君,眼下跟朝臣政见有了如此大的分歧,又岂会不让其他朝臣生出不安?若是我们的这位殿下,真的只愿相信关东出身的官员,你认为到时朝臣还能坐得住?”
    “这天下是我们打下来的。”
    “非是扶苏!”
    “扶苏显然还没明白一件事,治理天下是要靠我们,而非是关东出身的官员。”
    胡显眼睛一亮。
    他已经明白了胡毋敬想说什么。
    扶苏现在表露出的就是对朝廷官员的不信任,这次只是对郎官们的不信任,但若是突然传出扶苏听信一个六国余孽,忽略朝廷官员,到时朝堂官员岂会没有想法?
    仅凭一两人的确无法撼动扶苏地位。
    但若是整个朝堂呢?
    到时就算陛下想力保,恐也要权衡一二,而那时扶苏的储君之位,当真还能稳得住?
    一旦扶苏下去。
    那他父亲胡毋敬之前犯下的事还算事吗?
    未必就没有复起的机会。
    胡显激动道:“孩儿明白了。”
    胡毋敬摇了摇头,冷声道:“你也莫要高兴的太早,这赵高也是有私心的,他是想让我助胡亥公子上位,但他却是忘了,我胡毋敬只是得罪了扶苏一人,所以只要不是扶苏为储君,对我而言,意义其实都一样。”
    “至于赵高提到的那钟先生,你下去好好调查一番。”
    “尽可能的摸清此人底细。”
    “若此人当真是扶苏殿下背后的人,到时未必不能做些文章,堂堂大秦帝国的储君,不信朝臣,反倒轻信一六国余孽,这若是传出去,又如何能让人心安?”
    “不过此人既得殿下这么信任,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轻易去招惹。”
    胡显点点头。
    等胡显走出屋门,胡毋敬在屋中来回踱步。
    良久。
    脸上却难掩笑意。
    他轻语道:“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我本以为自己已没有翻身机会,没曾想,竟还有人主动送上来,不过这赵高一个宦官,却敢生出这般胆大妄为的心思,恐也非是好算计之辈,不过想让我胡毋敬出手,仅靠这三两口舌还不够。”
    “你还要做更多!”
    ……
    零陵。
    不到半月时间。
    扶苏名册上的官员就尽数到了。
    零陵并不是什么高大城池,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座新邑。
    人口并不算多。
    不过因为毗邻灵渠,加之随着灵渠修建,附近的居住环境大为改善,因而在城中定居的人,相较过去也是多了不少。
    此刻。
    这种并不算出名的小城,城中却有不少车马停留。
    萧何跟刘季已在三日前赶到了此城,在跟零陵的官员通报一声后,也是住进了附近安排的住所,而在他们之前,已有不少官员赶到,这几日互相也算是打了一个照面。
    相较于萧何的沉稳,在这种环境,刘季更显如鱼得水。
    临近晌午。
    众人齐聚在一间食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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