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儿臣便头也不回的赶路了。”
    “回到咸阳,儿臣第一时间就来禀告给父皇了。”
    “父皇,你要替儿臣做主啊。”
    说着。
    胡亥直接落泪大哭。
    只是胡亥的哭闹,并没有博得嬴政的宽慰,嬴政凝声道:“你前面说你在南海收到了一份投书?上面可有名讳?”
    胡亥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张了张嘴,轻咬着嘴唇,目光闪躲道:“回父皇,这是一份匿名书函,上面并无名讳。”
    嬴政目光陡然一冷,寒声道:“大秦律令是怎么说的?”
    胡亥怯怯道:“秦律规定,当燔之。”
    “你是怎么做的?”嬴政道。
    胡亥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弱:“儿臣没有燔之。”
    他辩解的话在嘴中转了一圈,却是根本不敢说出口,嘴中只能开口道:“儿臣知错。”
    嬴政漠然道:“就因为一份匿名投书,你就胡乱猜忌军中将领,眼下南海即将再度征伐,若因你动摇了军心,导致战败,你可知会有多少人丧命?多少人会因此付出代价?”
    “就因为你遭到了袭杀,便能证实上面内容为真?”
    “就可以胡乱猜疑?”
    胡亥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
    嬴政道:“或许军中的确有人跟百越人勾连,但你却把矛头指向了南海大军的主将,你可曾想过,这或许是百越人的算计?为的就是让朝廷怀疑赵佗,继而进行临阵换将?继而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这人真想投书,为何不敢写上真名?”
    “这不就是见不得人吗。”
    “既然这么见不得人,你又怎敢轻言认定为真?大秦律令明明白白的写了,而你平时又熟记各类律令,结果你背的律令就只是用来糊弄朕的?用来平时哄朕的?”
    闻言。
    胡亥脸色大变,连忙解释道:“儿臣绝不敢糊弄父皇,儿臣当时只是一时乱了分寸,所以才做出了违法律令之事,请父皇责罚。”
    “儿臣甘愿受罚。”
    嬴政冷哼一声,将案上一份奏疏扔下。
    胡亥抬眼看了下,连忙蹑步走了过去,将这份奏疏拿到手中,定睛看了几眼,额头不由冷汗涔涔。
    “父皇……儿臣……”
    嬴政道:“不用多说了,军中的确有人跟百越人勾连,而这南海大军早已是心知肚明,只是想加以利用,以减少军中伤亡,以最大限度的击杀百越部群。”
    “若非赵佗的奏疏提早几天赶到,朕恐还真就信了你的鬼话。”
    胡亥青白着脸,不敢吭一声。
    嬴政冷漠的看了胡亥几眼,拂袖道:“下去吧。”
    “儿臣告退,父皇息怒。”胡亥连连点头,根本不敢再待,连忙躬身作揖,逃一般的离开了。
    等胡亥走远,嬴政眉头皱了起来。
    他看着地上的奏疏,缓缓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朕这些年过于关注大政,过于提防六国余孽,却是忽略了帝国内部的隐患,也低估了人心欲望。”
    “南海之事不会是特例,更不会是孤例。”
    “而是天下的常态。”
    “而嵇恒更是早早的看到了这些,他从一开始就盯着的朝廷内部,从最开始的财到眼下的军,都是帝国的要害,一旦两者中任一出现问题,大秦都会陷入到十分严峻的局面。”
    “这种局面也是朕一手造成的。”
    说到这。
    嬴政默然一叹。
    他这几年注意力都在推行秦政上,已经很少去特别关注内政相关的事,但嵇恒的这些举止,却一而再的提醒他,大秦内政出了很多问题,多到已能够动摇大秦根本。
    “固本……”
    嬴政喃喃一声,目光深邃道:“嵇恒,你当真就看的这么清楚,这么明白?也早就看到了大秦内部的隐患,所以从一开始就着重的提出固本。”
    “你真就把朕的大秦看的这么清楚?”
    嬴政从席上站起,缓缓走下高台,将地上的竹简拾起,只是并没有翻开,只是将其重新捡到案上。
    他知道胡亥说的很可能是真。
    赵佗或者说南海的大军的军心出现了极大的混乱以及动摇,因为这些将士去到南海九年了,九年未归,朝廷的一些举动,也让他们感到寒心,加上百越人一直在蛊惑,军中上下也开始出现了浮动。
    但他不会轻动。
    南海毕竟有五十万大军,若是没有给出最后的处置之法,贸然对赵佗动手,固然可行,却很容易引起军中猜疑。
    军队是大秦的根本。
    这是不能出半点乱子岔子的。
    嬴政重新坐下,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沉声道:“嵇恒,南海之事也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你跟朕讲变数,但这些变数,恐在你眼中,都是定数,只需按部就班的按你的想法去做。”
    嬴政蹙眉。
    对于这种为人操纵的感觉,嬴政感觉十分的不好。
    只是尽管心中很是抵触,但也并未真的动怒,冷静的想了想,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一切。
    良久。
    嬴政睁开眼,眼中露出一缕寒芒,冷声道:“嵇恒说的没错,大秦的朝廷已经腐坏了,大秦立国之后,官员就渐渐失了本心,不仅是朝堂,地方的官员,军中的将领亦然。”
    “该动一动了!”
    “不过首先要解决南海的事。”
    ……
    胡亥回到了自己宫宇。
    他浑身已湿透,始皇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尤其是那几句逼问,更是让他感觉头皮发麻,而且更令他有些诧异的是,他真的有些自我怀疑了。
    胡亥蹙眉道:“难道真是我想错了?”
    “赵眛说的是真?”
    “只是我安抚下军心后,让这些百越人感到了威胁,所以想除之而后快?”
    “只是这么说的话,赵佗为何不将此事告诉给我?或者提前通知一声,以至最终军中其他人给我暗中投书?”
    “若军中将领都知晓,为何会多此一举?”
    胡亥想不明。
    他本能的觉得赵佗有问题。
    只是又有些理不清。
    思索了一番,他直接放弃了。
    他不觉得自己有这脑子,连赵高都不一定能想明白,他哪能把这些真就想的明白?而且现在都回到咸阳了,费那个心思干嘛?
    问嵇恒不更方便?
    胡亥整理了一下情绪,让赵高给自己备好车马,便朝嵇恒的住处赶去,不过他没有让赵高驱车。
    嵇恒似对赵高有些不待见。
    他也担心两人见面后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
    听到胡亥的吩咐,赵高眉头一皱。
    他甚至都不用去想,就知道胡亥接下来要去哪,他其实也早就打听到了嵇恒的住处。
    只是嵇恒的住处有侍从暗中护卫,他根本就没机会进入,自然也没机会见到这神秘莫测又神通广大的嵇恒。
    没一会。
    胡亥坐着车离开了皇城。
    当胡亥来到嵇恒的住处时,嵇恒正准备吃午饭。
    闻到院中的阵阵香气,胡亥不禁味蕾大动,他原本并没多少食欲,只是闻到这阵阵辛辣香气,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胡亥摸了摸肚子,很坦然的敲了门。
    他在狱中请嵇恒吃了那么多顿,今天吃嵇恒一顿也算礼尚往来。
    他很是心安理得。
    第206章 大秦需要考虑立储了!
    大堂。
    胡亥已坦然的坐下。
    嵇恒去厨房给胡亥盛了一碗饭。
    相较于秦地的粟米,他还是更喜欢吃水稻。
    胡亥望着带有稍许黄渍的稻米,眉头微微一皱,但此时他属实是饿了,并没有那么讲究,拿起一个木勺,就大口吃了起来。
    只是目光却紧紧落在一旁菜上。
    刚才嵇恒去给自己盛饭时,他偷偷的嗅了嗅,进屋时闻到的香气,就是出自这一盘菜,只是他很好奇,嵇恒这炒的什么。
    为何会这么喷香。
    见胡亥那又好奇又不敢去吃的模样,嵇恒忍俊不禁道:“你若想吃,直接用勺子舀就行,不用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虽不富有,但你那一点伙食还是能管的上。”
    胡亥闹了个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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