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经过城里唯一的那家西餐厅时,卓陆只是瞟一眼过去。
    没想到这一眼却瞟到了自家小妻子。
    她难得穿着低调, 白衬衫和黑裙, 但是这一套穿在她身上,却让她有种别样的气质。
    此时她正低头切着牛排,那动作优雅而细致, 反正摆在她面前的是什么艺术品, 需要小心对待。
    她的嘴角微微噙着笑容, 似乎对这顿午餐很满意。
    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桌看不到她的眼神,却依旧能想象到她现在严重肯定有着闪耀的光。
    而她对面,坐着在的是笑容满面的鲁仁。
    这一幕因此而变得很刺眼。
    行人匆匆,已经将那个画面阻挡。
    卓陆也漠然收回视线, 只是他的身神情比刚才要冷硬和肃穆许多。
    卓陆看得出来, 她的本性应该潇洒而自在的, 任何会拘着她的繁琐事情,她都想扔到一边, 她那样的人啊,会愿意一直停留在他这样无趣的人身边么?
    她想要的生活,是他能给得了的么?
    卓陆极少会有不自信的时候, 但是此时此刻, 他又一次感受到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整整一个下午, 卓陆是这样的表情,把身旁的人吓得够呛,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情了。
    直到虞书越联系卓陆,告诉他关于鲁仁那封情书的事情。
    傍晚时分, 天边的夕阳染成一片,卓陆步入虞家,一眼就看到坐在虞母身旁的女人,她脸上是少有的紧张和忐忑,唇色微白。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卓陆积攒半天的苦闷,也在转眼间消散。
    见他目不转睛看着时玥,虞书越打趣,“放心吧,玥玥没少一根毛发。”
    卓陆回神,看他一眼,只当没听出他的调侃。
    跟虞家父母打过招呼后,卓陆沉稳地在一旁的沙发上落座。
    虞书越和裴若腻腻歪歪坐在他对面。
    而时玥还是坐在虞家父母身旁,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卓陆形单影只的。
    卓陆坐下后,最终还是忍不住先开口,“怎么脸色这么差?”
    他没有叫谁的名字,只是专注的眼神一直落在时玥身上,明显是在跟她说话。
    他的声音跟往常不太一样,分明是低缓许多,甚至让人从那张冷沉的俊脸中寻到一丝温柔的意味。
    于是,其他人忽然变得安静,喝水的喝水,看地毯的看地毯,纷纷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时玥放下水杯,对上卓陆的视线,才回道,“晕车。”
    卓陆接话,“下次带点橘子,闻着味道会好点。”
    时玥好奇,“这是有什么原理吗?”
    “我以前也晕车,闻着橘子皮就没事。”
    “啊,那我下次试试。”
    “嗯。”卓陆平静地点头,却又说,“你坐我的车不会晕。”
    时玥这时往虞书越那边看一眼,说道,“那肯定是哥哥的问题。”
    虞书越没想到自己会躺枪,无奈回道,“……对对对,是我不好。”
    他的车技真的有那么不好吗?
    一直在被吐槽。
    裴若憋笑。
    虞母也轻轻挽着嘴角,眉间的褶皱倒是散开了。
    虞父敛着眼眸,喝完一杯茶,几不可察地松一口气,但是神色依旧凝重。
    “人都齐了,那就先去吃饭吧。”
    虞父一发话,时玥就倏地起身。
    不过她没有朝卓陆走去,而是来到裴若这边。
    只是没走两步,卓陆就拎鸡崽一样,将她拉到自己身旁。
    ——
    虞家一家其实都很重口,但是时玥因为病情需要饮食清淡,所以呈上来的菜都是符合她口味的。
    卓陆本来也是嗜辣如命,如今也跟着时玥的口味,怎么淡怎么来。
    虞家的餐桌向来是安静的,时玥已经习惯,所以一直低头吃饭。
    “多吃点菜。”卓陆给时玥夹了不少青菜。
    时玥瞪他一眼: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卓陆只是挑眉,仿佛没看到她的抗议。
    要是在两人的小家里,时玥肯定要将吃不完的菜直接夹回去给他,可是如今当着长辈的面,她做不出来。
    不过她之后就没给卓陆一个正眼,不搭理他了。
    一顿饭结束,虞书越将卓陆带到一边,问他关于鲁仁的事情。
    下午他跟卓陆说起这事的时候,卓陆已经全权揽过去。
    “解决了。”卓陆淡漠地回道,“以后别在她面前提起了。”
    鲁仁缺德事做不少,欺骗女人,从她们身上拿钱,要说他犯法,那还真的没有。
    他几个女朋友知道他那些破事后,纷纷闹到他厂里去,他则因为道德败坏,被工厂解雇,估计明天还要上报。
    不用虞家出手,鲁仁那些前女友一个比一个有钱,她们家里动动手指就能将他赶出a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虞书越也不再关注鲁仁的事,只是好奇地问,“卓陆,你是不是……喜欢上玥玥了?”
    卓陆微怔,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点了点头,“嗯。”
    虞书越咋舌。
    上次他还看不出什么,这回卓陆看玥玥的眼神明显不对劲儿。
    如今包办婚姻的太多,条件差不多的,看对眼就在一起,彼此间谈不上有太多感情,包括虞家父母也是这样。
    卓陆和玥玥是被强行凑对的,虞书越一直觉得以卓陆的性子,他可能会是个负责的丈夫,可是未必会对谁产生感情。
    没想到他竟然承认自己喜欢上玥玥了。
    “那玥玥呢?”虞书越问。
    卓陆沉吟片刻,才说,“她玩性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相处,不着急。”
    虞书越笑了笑,“也是。”
    其实在他看来,玥玥也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不管怎样,他不想再看到她以伤害自己来博取关注,那是傻瓜的行为。
    虞书越补充道,“玥玥就拜托你照顾了,你性格一向沉稳,能克得住她。”
    卓陆掀眸看他,眼底有一丝不赞同,“我觉得,你们可能都不太了解她。”
    虞书越愣住,“什么?”
    卓陆继续说,“这从来都不是我克不克得住她的问题,她心思敏感,越是强硬的手段,她越是反抗得厉害,你们……包括我,一开始就不该逼迫她,在她难受的时候,没人帮她走出来,她最后是靠自己度过的。”
    卓陆想起那天早上,她跟自己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彻底打开两人之间的新局面,那是她从抑郁和焦虑中主动迈出来的一步。
    卓陆一直庆幸,那天他出去找她,他本来是想在他和她之间划下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但结果却是,深陷在她那里,再也不能自拔。
    想到这里,卓陆忽然很想见她,所以拍拍虞书越的肩膀,转身便走。
    虞书越沉默着,心中好像有蚂蚁在啃噬着,难受得紧。
    再次见到婚后的妹妹,虞书越想的是,玥玥变好了,不再是那样作天作地的任性样子。
    卓陆说得没错,虞家里,谁也没有真正去了解过玥玥的内心。
    虞家给她很好的生活条件,但是也就只有这个。
    另一边,时玥回到原主的房间。
    这里跟她离开的时候还是一模一样的,整洁干净。
    虞家没有请保姆,家里头里里外外都是虞母在打理,如今虞父已经退下来,两人的日子倒是过得平静。
    今晚的那顿饭,还是虞父做的,据说他最近喜欢研究菜式。
    “玥玥,今晚在家住?”虞母出现在门口,柔柔看着她。
    时玥颔首,“好。”
    虞母走进来,抬手在她脸上摸摸,眼眶竟有些红了。
    “我还以为……”她叹气,又把话吞回去,“卓陆说在莲花区买了房,你们住进去没有?”
    “还没,等卓家大哥他们搬过来再说,我一个人也不想住。”
    “嗯,那还不如在家里住。”
    虞母将窗户打开透气,瞥到虞父又一次经过门口,便把他喊住,“老虞,你不进来看看?”
    虞父这才走回房间门口,背着手站在那儿,沉声说,“就一个房间,也没什么好看的。”
    随后他看向时玥,语气不容置喙,“今晚住下吧。”
    时玥没说什么,只是点头。
    虞父说完,站在房间门口一会儿,许是觉得气氛僵滞,于是又默默地离开。
    虞母看着,替他说了句,“玥玥,你爸一直很担心你的,今天你回来,他精神才好一点。”
    “嗯。”时玥低了低头。
    虞母问,“你和卓陆相处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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