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屿正回视线,屈指蹭了蹭雀鸟的脑袋。
    “不用谢。”
    姜屿起身回到屋内找裴松月要了把稻谷,思忖过后,又塞进谢知予手里,理所当然道:
    “给你,你能和它沟通,所以你来喂吧。”
    这只雀鸟从看模样上来看还是只幼鸟,看见食物后条件反射地两眼放光,只是飞得还不太熟练,扑棱着翅膀半天才艰难地从凳子上飞了下来。
    它连蹦带飞地到了谢知予跟前,抬起脑袋,眼巴巴地望着他。
    “啾啾!”
    谢知予拈起一粒稻谷,在半空中晃了晃。
    “想吃?”
    雀鸟的目光追着那一粒稻谷连连点头。
    “啾!”
    谢知予俯下身,将那粒稻谷靠近雀鸟嘴边,却在它张开嘴即将吃下的时候又突然收回手。
    雀鸟一口下去吃到了一片空气,整只鸟都呆愣住了,豆豆眼里写满了困惑。
    谢知予将稻谷放回掌心,颇有风度地笑了一下,口吻带了一丝做作的无奈。
    “想吃得自己去找食物,你要知道,这世上可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
    雀鸟知道他在说什么,可它的小鸟脑袋还理解不了不劳而获的意思,只知道自己被耍了,气得在原地不停蹦跶。
    “啾啾!啾啾啾啾!”
    这句不用翻译,姜屿听懂了。
    “它肯定在骂你。”说不准骂得还很脏。
    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雀鸟成功逗乐了谢知予,他心情颇为愉快地笑出了声。
    ......
    “你怎么连只鸟也要欺负,幼不幼稚。”
    姜屿实在看不下去他的行为,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稻谷,再次蹲下身,递到雀鸟眼前。
    雀鸟却不肯吃了。
    它虽然只是一只鸟,但它也是有脾气的。
    雀鸟高傲地移开脑袋,蹦跶走一段距离,扑棱着翅膀尝试起飞。
    但没飞多高又掉了下来。
    姜屿顺着它飞走的方向抬头一望,这才发现檐下竟有个干树枝搭起来的鸟窝。
    想来应该是老鸟不在,幼鸟一个人在家不小心掉了下来。
    姜屿将凳子搬到鸟窝下方,一手捧着雀鸟,一手扶着墙爬上凳子,踮起脚,举高手臂,轻轻用力向上一抛。
    有了助力,雀鸟扑棱翅膀奋力往高处飞,总算回到了鸟窝。
    谢知予看着这一幕,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语气里又带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师姐连只鸟也要帮一把,真是热心肠。”
    姜屿:“......”小气鬼。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热心是一种美德,好人会有好报。”
    姜屿早习惯了这种和他之间的说话方式,懒得同他计较。
    “作为师弟,你应该跟着师姐我好好学学。”
    她边说边从凳子上下来,光顾着和谢知予说话,脚下不小心踩空,身形跟着一晃,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仰倒。
    好在及时扶住了墙壁,凳子却又摇晃起来,带动着身体失去了平衡。
    慌乱之下,姜屿也不知怎的,想到的竟然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谢知予——!”
    眼看着就要脸朝地摔向地面,姜屿下意识闭上了眼。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谢知予唤出锁链缠住了她的腰身,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拉来,而后又站起身上前一步稳稳接住了她。
    姜屿脑袋猝然撞上他的肩膀,站稳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还以为要摔惨了,没想到喊谢知予的名字居然真的有用。
    她有些感动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小鹿似的望着谢知予,一声“谢谢”还未说出口,便听见他先出声,话语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跟着师姐好好学如何摔跤?”
    姜屿:......
    方才生出的那点感动转瞬间烟消云散。
    不愧是谢知予,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不忘记要嘲讽她一句。
    姜屿站直身体,往后退开半步,抬手碰了碰撞疼的鼻子,酸痛感引得她眼眶微微泛红,眼中跟着蒙起一层生理性的泪水。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我都是你师姐了,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少女声音清脆极了,分明是在控诉他,听起来却又带了点小姑娘家的委屈。
    谢知予望着她的眼睛,心口忽然泛起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小猫用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他微怔片刻,随后转过身,同她错开视线,竟然真的收了声,如她所愿,让了她一回。
    姜屿在原地眨了眨眼,神情有些呆愣,一时也没料到这句话居然这么管用。
    成功让谢知予无言以对,她心情大好,顿时觉得连这阴郁的雨天也变得可爱起来了,莫名有种下一秒天气就要放晴的强烈直觉。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一束金光穿破乌云,洒向地面,暴雨在顷刻间转小,片刻后,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姜屿:!!!
    不是吧,她的直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准了。
    这场雨来得突然,停得也突然。
    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地面湿漉漉的,院中种的花花草草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日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池疏推着裴松月从屋内出来,心中略感诧异。
    “这天真是奇怪,刚才雨势还很大,说停就停。”
    宁秋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裴松月却没说话,他视线望着地面上的小积水潭,不知为何,神色看起来竟有些落寞。
    一行人被这场雨困在这里,雨停之后,自然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四人收拾好行李,站在院门外,正打算同裴松月道别。
    好不容易放晴的天气又起了一阵浓雾,遮挡住视野,整座村子都笼罩在雾气之中。
    远处缓慢飘来一大团黑色魔息,中间破了道口子,停在村子正上方,魔息倾泻而出,落到地面,化出了人形。
    彩蝶镇的人平日里只待在家中闭门不出,这些魔物像是来过很多次,熟练地破门而入,将村民们赶出房屋,追着他们四处逃窜。
    彩蝶村的村民大多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遇上魔物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池疏反应很快,留宁秋在安全的地方,自己拔剑直奔魔物而去。
    谢知予却迟迟未有动作,环臂立在一旁,面色平静,眉眼一如既往的冷淡,透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感,像在看戏。
    眼见有小孩摔倒,姜屿顾不上许多,奋力跑过去,甩出符纸击退了追来的魔物。
    她不敢多停留,飞快地将小孩扶起,牵起手跑回了谢知予身边。
    确保安全后,姜屿才松了口气,微微弯下腰,双手撑着大腿平复呼吸。
    “你没事吧?”
    小孩身上穿着的衣袍有点不太合身,大约是用大人穿过的衣服改小了,始终都低着脑袋,头发披肩未束,挡住了脸。
    直到听见姜屿问话,小孩才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她,声音微若蚊呐。
    “我没事,谢谢姐姐。”
    姜屿这时才看清这原来是个小女孩,半边脸被鳞片一样的东西覆盖住,只漏出一只眼睛,另外半张脸也隐隐有了鳞片的纹路。
    竟然是化琉璃。
    想起彩蝶村中古怪的气氛,姜屿仿佛明白了什么,抬头朝其他村民望去。
    果不其然,每个人的身上或是脸上都长了鳞片,整个村子的人,除了裴松月,几乎都感染了化琉璃。
    袭村的魔物只是普通的魔物,并非魔渊中跑出来的大魔,但仅靠池疏一人也难以应付。
    姜屿正想着劝说谢知予出手帮忙,东厢房中忽然传出少年的哭声,伴随着痛苦的哀嚎。
    这声音仿佛一个信号,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魔物数量越来越多。
    谢知予终于动了。
    他嘴角轻勾,抽出木剑,神情看起来兴致盎然,仿佛接下来要做的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谢知予抬手抛出木剑,破开东厢房的门,露出屋内的少年,颓然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抠住头发,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脆弱似琉璃般的鳞片。
    他似乎很痛苦,双眸紧闭,眼泪流个不停,嘴里发出一连串的怪声,听起来像是在向谁求救。
    昨日见到少年时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感染了化琉璃?
    姜屿微感惑然,却未待她深思,谢知予手上缠着锁链,抬步朝东厢房走去。
    她迟顿一秒,很快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
    “等等,先别杀他!”
    姜屿看了看屋内的少年,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挡在他身前。
    却仍是迟了一步。
    谢知予已然甩出锁链,来不及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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