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兰妮雅也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关注楼下那场荒唐的闹剧了。
    可自打看到那只女性半兽被扯去布条、变得赤身裸体的画面之后,有些情况就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种身体发热的感觉,她并不陌生。
    近两日,每当她翻找水晶球内储存的影像资料时,经常就能翻到前人保存下来的一些情色留影,诸如什么《女王调教秘史》、《淫乱王姐观察日记》的,光是标题就能让她看得叹为观止、腿软腰酸。
    可私下是私下,现在是现在,就算身体不争气、看不了多久小黄片就忍不住想要……但倒是看看场合啊!现在这么大庭广众的,一副气喘不已、小穴淫水泛滥成灾的样子是想给谁看呢!
    洛兰妮雅在心中狠狠地骂了自己两句,可还是没用,生理反应就像是运行于另一个大脑的铁律,压根不会因为她的个人意愿而改变半点。
    迈不开步,走不了路,眼睛也无意识地盯着楼下闹剧发生的地方,精神就像是凝固于僵硬却暗燃欲火的躯体中,难以做出任何肢体反应。
    但理智告诉洛兰妮雅,站在她身旁的那位骑士先生,从说完刚才那段无奈的话语之后就没再关注过楼下,那双呈现金绿色泽的眼眸正注视着她,仿佛一名沉默而忠诚的守望者,为她挡去来自周围其他宾客似有似无的非议目光,
    早在闹剧开始往淫戏转变的最初,附近看热闹的女性宾客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那几位无不是打扮成熟靓丽的贵妇人,身边陪同之人也多是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富婆与小白脸的标准组合。
    虽然在旁人眼中,神秘的黑裙女士这边似乎也是同样的组合,但一来她穿着象征服丧的纯黑礼服裙,头上还戴有黑色馥郁兰的花饰——这代表着这位夫人刚刚丧偶不久,正在为亡夫的离去而哀悼守灵,根据王国传统习俗,她在社交场合拥有“静默权”,外人不该随意打扰;二来,那个红黑礼服的异国青年看着眼生,气度却是相当不凡,要把他当成是拜倒于黑裙女士魅力之下的裙底之臣,似乎也有些难以想象。
    而这样一对特殊的组合,此时正低声谈论着的话题也是寻常贵妇与情人之间完全不会提及的内容。
    “为什么他们会允许有人带着这样的……参加宴会?”洛兰妮雅听到自己用飘忽的声音问着。
    “或许是因为律法规定吧,半兽在贵国……不被视作独立的智慧个体,因而不像人类这样享有自由民的权利。民间也许还好,但到了上流阶层,半兽多数时候就只能以奴隶、宠物的定位出现在人们眼中了。”特里斯坦的回答听起来有些低沉。
    而作为在入场时被接待特意提醒过的贵客,洛兰妮雅几乎是瞬间想起了曾经困扰过她的疑点:“难怪之前说有客人会带大型宠物进入宴会厅,他们还强调表示它们很温驯,不会伤人……”
    现在想来,是误以为在说大体型猫狗的自己太天真了。
    特里斯坦也微微点头,哀叹调般优美而伤感的嗓音发出一声叹息。
    “想来,在那些人的眼中,这种事已经成为一种理所当然了吧。但事实是,如您这般清高贵丽的女士,其实根本就没有听过这等污秽下作的勾当,也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卢比埃家族吧?”
    洛兰妮雅当然没听说过这个陌生的姓氏,可她现在全部精力几乎都用在了夹紧双腿和努力站稳上,只能轻嗯一声作为表态。
    “前来赴宴前,我斗胆向人打听过本次的宾客名单,虽然没打听到多少高位贵族的消息,但对于子爵及以下的客人们,我自问尚且有几分大致的了解,而卢比埃子爵正是其中之一……”
    特里斯坦简单陈述了一番他所探听到的、有关卢比埃子爵发家历史。
    据说在大约一百五十余年前,当时的卢比埃还仅仅只是一个略有名声的富商家族而已。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卢比埃所经营的商会开始主攻奴隶贸易,他们的产业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抓捕、贩卖奴隶,而是更进一步,建立起大规模的奴隶培育牧场,创新地面向贵族阶层推出了奴隶定制的服务。
    这桩新鲜又有趣的生意很快就受到了许多王国贵族的热情照拂,于是卢比埃家族又投入重金,购买了男爵爵位,开始正式步入王都的贵族阶层。
    而百余年的精心经营过去,卢比埃家族成功赶在老男爵去世前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新地位——能够世袭的子爵爵位。
    “很难想象,这支新贵的家族竟然只用不到两百年时间,就攀升至了平民十几代人都企及不到的高度……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足以说明了他们买卖奴隶的财富获利之多、人情获益之广。”
    特里斯坦做完最后的总结,正想再补充几句看法,却是终于发现了她隐忍至今的异常。
    “迷思女士,您看起来真的不太好……”见她紧握着栏杆,指关节用力得都有些发白了,而身体还像是站立不稳地颤抖着,特里斯坦几乎未经思考,径直弯腰扶住了她的后背。
    这一触碰,他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您的体温变高了,全身都在发抖……果然还是受到刚才那时的影响了,您现在需要休息,立刻休息!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我现在要将您抱上楼了。”
    “等……”洛兰妮雅根本来不及拒绝,话音才刚出口就被滑落至腰间的结实手臂整个人抱起,再一眨眼,自己已经到了人家怀里,而她依旧直视着前方的呆傻视野中,出现了一只同样瞪圆了眼睛的金色狼崽。
    特里斯坦停顿了一瞬,发觉空气中那股逐渐清晰的奇异甜香在抱起她的这一刻,几乎浓郁到了顶峰,但细闻之下,却又觉得气味柔和清丽,让人产生不了半点反感。
    他下意识轻嗅了几下笼罩于鼻尖的这股香味。
    正与怀中这具柔软娇躯紧密贴合的部位,像是被她身上的热意传染了一样,也逐渐开始变得有些燥热起来。
    特里斯坦遏制住脑海中出现的暧昧浮想,低头看向怀中那半张娇俏诱人的容颜,又望了望正低吠着向主人跑来的幼狼。
    “请您抱紧我,我们现在出发……不必担心您的小宠物,它会跟上来的。”
    说完,他便横抱着已经看傻了的洛兰妮雅,大步向前地离开了这片走廊,直奔三楼提供给客人的休息室而去。
    洛兰妮雅本能地圈住了这位骑士的肩膀和脖颈,呆呆扭头看向他身后正飞速倒退远离的油画和走廊,小小的金狼迈着它短得可怜的小短腿紧随其后夺命狂奔。
    在走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时,她的视线被楼梯间前的那副巨型油画吸引了数秒——画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生物头角狰狞,灿若烈火的双眼威严而暴怒,如蛇般的竖瞳泛出冰冷与残酷。
    她视线下移,想看看油画的标题是不是叫做《巨龙》或者类似的名字,但却意外地与一个戴着头盔的人四目相对了一瞬。
    没错,尽管对方戴着头盔,但洛兰妮雅就是直觉地感到她和那人短暂对视过一瞬。
    下一秒,那个看不到面容的奇怪宾客便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并非对方主动离开,而是她被特里斯坦抱着来到了装潢精美的三楼,在侍者的带领下进入了一间尚未有客人使用的休息室。
    洛兰妮雅感觉到自己被轻柔地平放在一张格外柔软的大床上,耳边传来青年格外温柔的声音:“请您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我需要借用一下这里的浴室,嗯,理由、理由是……对了,之前说过的,我有些作曲的灵感,需要通过沐浴静下心来,转换成创作的心情……好的,就是这样没错,您可以先休息一会,待身体恢复了,我们再谈别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嗓音听起来好像也有些沙哑,是累了吗?
    洛兰妮雅说不上来理由,只觉得自己现在昏昏沉沉的,先前煎熬着身体的欲火在刚才那段与异性近距离接触的催化作用下,已然变成某种侵蚀神智的毒素,正在化解她反抗和行动的力量,让她只想就这么顺从地卧在床上,等待着有谁来解开衣裙,将她……
    “嗷呜呜!”加拉赫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她伸手似要解开衣领地动作。
    不可以啊!再这样睡下去的话,会被那个骑士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地欺负的!加拉赫奋力跳上床铺,不断舔着少女的脸颊发出警示声,希望她能清醒一点,不要连累他被那个恶毒的魔契搞丢了小命。
    大概是因为半张脸上逐渐糊满了湿漉漉的口水,洛兰妮雅被一股莫名的凉意惊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家伙……?”她晃晃脑袋,颇为迷惑地看着小狼崽摇摇晃晃地走向床头,对着一旁的精致木柜发出低吼。
    洛兰妮雅没多想,径直过去打开柜门,随即便被里面满满一柜子的情趣用品给惊呆了——各种尺寸的假阴茎和肛塞就不用提了,鞭子、绳索、蜡烛,甚至是奇形怪状的穿戴道具都一应俱全!
    她呆呆地看看柜内规模庞大的情趣用品堆,又转头看看嗷嗷吼叫的小狼崽,莫名从对方眼中读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看到这些东西你竟然还不跑?还留在这里是想等屁股开花吗?
    清醒一点之后,再回忆起那位骑士先生进房间就借口跑去洗澡的行为,洛兰妮雅也愈发觉得不对劲了。
    她小心翼翼地撑起酸软无力的身子,走出这间极大概率会成为炮房核心的卧室,来到套间外侧的起居室。
    四下无人,安静得只剩下从浴室方向传来的水声。
    事情似乎完美符合她预想的那种糟糕情况……
    还不打算就此失去贞操的洛兰妮雅当机立断,哆嗦着手掏出口袋里那堆杂七杂八的护符往沙发上一放,跟着门外鬼鬼祟祟带路的小宠物直接开溜。
    一想到自己差点迷迷糊糊地被刚见面的男人骗上床,洛兰妮雅就气不打一处来,脚下飞奔不停,几乎是以逃命似的速度冲下了三楼。
    二楼楼梯间的那幅巨型油画前,她再次见到了那个戴着头盔的怪人。那人似乎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欣赏画中气势磅礴的巨龙,只在她路过时转头瞥过来了一眼。
    洛兰妮雅没心思和这位装扮怪异的宾客打招呼,头也不回地跟上前方的小狼崽,很快就跑没了影。
    片刻后。
    被视作“头盔怪人”的少年无声望向已然空无一人的走廊,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番。
    从他们上楼,再到这位女性独自下楼,中间有超过十分钟的时长吗?
    是特里斯坦爵士的实力只能止步于此,还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
    “或许,我刚才就该跟上去问清楚的……”
    他喃喃自语着,最终还是作出决定,迈步上楼。
    通过侍者的帮助,少年很快找到了那扇大咧咧敞开的房门。
    他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甫一进屋,便看见衣着凌乱的特里斯坦爵士惊喜地抬头看向站在入口的自己。
    “怎么是你啊……”特里斯坦看清来人的头盔样式,不由失望地叹气,再次放空眼神,抱着他心爱的莱雅琴倒回沙发上,从头到脚都流露出一股强烈的颓丧感。
    “爵士,请容我提醒您,您现在的打扮很不像话,邋遢得像是酒馆里的醉汉。”加拉哈德说得毫不客气,眼神锐利地刮向这个失魂落魄的骑士前辈。
    “不,小加拉哈德,你不懂,”特里斯坦郁郁不乐地拨动琴弦,弹奏出几个低沉低落的短音,“现在的我,正在感受失落与哀伤……只要再酝酿一会,这股情绪就会催动我的灵感,作出一首符合我此时心境的哀婉小调……若今后有机会再见到迷思女士,我一定要将这首曲子作为赔礼献给她,告诉她,我这颗悸动的心在她离去后是多么的忧伤与懊悔……”
    即便已在日常交流中熟悉了对方的性格,加拉哈德此时还是忍不住有些皱眉:“爵士,我不管您今晚约的是迷思女士还是什么迷失女士,至少您该记得答应过贝狄维尔爵士的事,出使期间不与赫里斯王国的贵族夫人小姐们过多交流,也不要总想着展开什么浪漫的异国恋情……您应该,没有忘记吧!”
    “不不不,小加拉哈德,你真应该培养一点艺术细胞的,否则你根本就不会理解这场邂逅万分之一的美妙!”特里斯坦说到最后,语气格外委屈地叹了口气,“其实,我真的只想约她来一起创作乐曲的,可……唉,都怪我,没有控制好自己,她一定是被我吓跑的。”
    加拉哈德闻言愣了一下:“什么叫您没有控制好自己?”
    “……不是什么大事,真的。你还年轻,不懂这些也正常……”
    ……
    一路跟着小宠物跑出殿厅、来到满是郁葱绿植的室外花园时,洛兰妮雅已经是累得连腿都快抬不起来了。
    肉体上的疲劳压过了体内灼烧着的情欲之火,让她不再有闲情分心,只能气喘吁吁,扶着表面质地粗糙的纯白石柱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过了好一会才有余力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位于用餐区和会场主殿之间的一片小花园,附近花草植被茂密,景致静雅,还有设计精美、造型独特的露天亭台可供人歇脚。
    洛兰妮雅想了想,思考自己要不要现在就跑去主殿那边找到洛斯里克,可就在这时,左前方隔着大片灌木的远处便爆发出一阵争吵,激烈的言语冲突瞬间打破这座花园的宁静,而紧随其后的,则化作一道凄厉而恐惧的尖锐惊叫穿透空气,附带着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喂!谁允许你动手的!快,你们几个,快把他给我抓住!“
    “不不,这,我们也不敢啊……”
    “我以为,某些人既然有胆把这丢人现眼的贱种带进王宫,就应该早早做好了会遇见这种事的准备才对啊。要知道,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们和那些下贱的垃圾的……”
    几道重合的声音正在那边大声地叫嚷着什么,洛兰妮雅左右环顾,很快发现自己右手边正好就是可以走上露天亭台二楼的阶梯,于是故技重施,想从二楼高处眺望底下发生了冲突的现场。
    当她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扶着护栏往下看去的时候,景色雅致的花园中央已被两伙剑拔弩张的人分隔成一处气氛凝重的战场,正中站着三五个像是领头的人,而在他们脚边蔓延的那抹血色——
    加拉赫不忍地发出低沉的悲鸣,即便空气中那来自同胞的兽血气味是如此浅淡,他依然为这条生命的离去而感到哀伤。
    而洛兰妮雅也在看清那抹血色的来源之时,震惊又茫然地张开了嘴:那是……在用餐区见到过的,长着牛角的女性半兽。
    此时的女性半兽被一把极为华丽的长剑贯穿了胸口,几乎是以跪伏着的姿势被钉死在地面上,双手、双蹄都畏惧地蜷缩着,再也没有半点声息。
    她已经死了。
    双方对峙的为首几人却看都不看这具刚刚变成尸体的曼妙身躯,一个手握华美剑鞘的贵气青年上前一步,冷哼着将空了的剑鞘往半兽的尸体上扔去。
    “区区一介从奴隶商人爬上来的末流子爵,也敢冲撞我这个世袭伯爵的继承人了?这次的事就当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记得以后少得意忘形,否则下次,我的剑对准的还是不是肮脏贱种的心脏,可就不好说了。”
    “啊哈哈……谢谢小伯爵的忠告,我们会记得的。”另一边为首的,正是自称代表卢比埃家族的那人,但此时的他看起来没有了那股圆滑精明的干劲,正满脸通红地咬牙赔笑着给面前的贵气青年欠身行礼,表现得谦卑极了。
    “哼。我们走。”贵气青年颇嫌晦气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半兽尸体,转身便带着一众簇拥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如今还留在现场的,也只有一众扮相浮夸的纨绔贵族和那个脸色阴沉的卢比埃……嗯?洛兰妮雅的视线在一道格外挺直的背影上定格,忍不住打量起那身黑鞋黑裤加黑色长外套的打扮来。
    除了她自己,洛兰妮雅还是头一回在这场宴会里看到全身漆黑装束的客人。
    说起来,这人应该不是和楼下那群纨绔一伙的吧?她不记得自己之前看到过这样穿搭的人啊。
    “卢比埃少爷,这、这地上的尸体可怎么办啊……”
    “唉,都怪这贱货,被小克里伯爵看到也不下跪,还把奶喷到人家要走的路上了,这怎么能不触怒他呢……哎,要是回去让我父亲知道这事,我接下来两个月的零花钱恐怕都要被扣光了!”
    “哎哟,少说两句,卢比埃少爷今天这损失可不小,刚刚好像说过这贱货至少能卖多少来着?五百金币?”
    “哈哈,这点钱对卢比埃少爷来说完全是小意思吧?”
    “别他娘的在这里闲扯了,赶紧找人过来把这死蹄子收拾了,看着都倒胃口……”
    “糟糕,小克里伯爵吩咐了下人说不许帮我们收拾!他这是在针对我们啊!”
    吵吵嚷嚷的纨绔们各说各的,底下乱得就像是一锅被烧得滚沸的老鼠汤。
    小卢比埃藏起脸上的肉痛,强颜欢笑地向众人表示今天这点小损失不算什么,至于尸体——
    “这位先生。”小卢比埃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银币,陪着笑走近那个一言不发的黑衣男子,“看您身上佩戴的徽章……您应该是位特别执行官没错吧?啊哈哈,既然如此,能否麻烦您,把地上这具异族的尸体收殓起来呢?哈、哈哈,您毕竟也更熟悉这种工作吧,这些银币,就当是付给您额外劳作的酬金……”
    他的笑脸在黑衣男子面前讨了个无趣。
    或许是觉得拉不下脸来,小卢比埃恨恨地将手中的银币丢进黏稠的血泊里,又放了几句狠话便领着一众狗腿离开,只留一具惨死的尸体、满地的鲜血,和那个沉默的身影伫立于那遍地狼藉之中。
    洛兰妮雅也同样沉默,垂眸看着那个不像宾客的黑衣男人半蹲下来,拔出那柄将女性半兽钉在地上的长剑,再替她将蜷缩跪伏的身体恢复成自然的平躺摆放。
    随即,他变戏法似的从指间抖出一个又大又厚的裹尸袋,把地上几枚沾满尘土和血液的银币,与那具半兽尸体一同装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黑衣男人摆出如同祷告般的姿势,单膝触地、右手紧握放置胸前,口中喃喃低声念着听不清具体内容的祈祷词。
    最后,他以一句简短的祝福结束了对半兽的唯一追悼,这也是洛兰妮雅从他口中听清的唯一一句话。
    “愿光辉之主赐予你宽恕。”
    ——事情,本该到此结束了。
    此时此刻,在那位光辉之主,那位太阳、冠冕与时序的女神目所不能及的入夜时分,一介普通信徒为卑贱的半兽奴隶而祈求的祝祷,理应是不会得到回应的。
    事实上,黑衣执行官在过去也曾为许许多多半兽亡魂献上祈祷,那位号称仁慈的光辉之主也从未对这些微如草芥的生命展现过半分宽恕。
    他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黑衣执行官正要起身,却见到有丝丝缕缕细得如同虚幻的光线从高处飘落而下,沉入漆黑的裹尸袋中。
    他下意识抬头,视线追向露天亭台的二楼、那个正散发出微弱光芒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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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正了一处有关太阳女神神名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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