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怎么?当惯了庭长,不愿意干这琐碎的活啊!”
    “没没有。”
    “最好是没有!”
    这消息很快就传出来,登时令不少人大吃一惊,其实人人都知道,税务司今年年初肯定会展开行动的,但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这才上班第一日啊!
    这甚至导致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以往来说,上班第一天,都是吏和衙差去开门,打扫一下,小官员就来报个到,大官员通常都不会来,谁会这么不知趣,第一天就来给他们送活干,如果有的话,这个活基本上就能够拖到明年去。
    但是税务司的突然行动,导致大小官员们全部上班。
    陈明刚刚回到城里,府衙那边就派人请他过去。
    见到陈明,韦应方他们先是拱手寒暄,毕竟开年上班第一天,祝贺的话,自然是不免的。
    寒暄之后,蔡延庆就问道:“陈税务使,我方才听闻这逃税情况非常严重,税务司已经向皇庭提起诉讼?”
    陈明道:“其实也谈不上严重,我们就只是照规矩办事。”
    韦应方就故作尊敬道:“陈税务使兢兢业业,可真是令吾辈汗颜啊,这开门第一日,就勤勉于公务。”
    这个时刻,谁也不敢轻易得罪税务司。
    陈明却道:“我们税务司并没有放年假,一直工作到现在。”
    蔡延庆诧异道:“是吗?”
    陈明点点头道:“因为我们税务司的雇员多半都是靠奖金过日子,没有钱怎么过年,不过在打完这些官司,拿到奖金后,我们才会放假。”
    就是这么真实。
    “!”
    蔡延庆咳得一声:“陈税务使,其实有些话,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到底是官署,还得注意一下。”
    作为官员,嘴上应该是为君分忧,而不能是为钱办事。
    陈明却道:“此乃我们税务司的制度,人人皆知,没有必要隐瞒。”
    蔡延庆只能转移话题道:“那目前情况是怎么样?”
    陈明拱手道:“蔡知府,真是抱歉,目前这是属于我们税务司的机密,不便向任何人透露,到时起诉之后,府衙若是觉得有问题,我们会向蔡知府做出详细的解释。”
    “行,我就不多问了。”蔡延庆尴尬地点点头。
    问了个寂寞。
    出得府衙,陈明刚行到半道上,又被检察院方面给找上。
    这开年第一天,可真是太忙碌了。
    “税务司为何要雇佣一个珥笔打这官司,你们应该与我们检察院合作才是,那些珥笔是不值得信任,如果他们输了官司,那些税就不要了吗?”
    苏辙神情激动地向陈明说道。
    他以为税务司肯定是找他们,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将自己的状态调至最佳,哪知道陈明直接雇佣了邱征文打这官司。
    这就令苏辙很是不爽。
    你们这是想撇开我们检察院吗?
    那你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陈明如实道:“这是因为检察院在京城的时候,曾就控诉过我们税务司滥用武力,可见检察院一直都有自己的职权所在,并且与我们税务司可能会发生冲突,我们税务司的职责就是追缴每一文逃税,以及更多的罚金,在这一点,那珥笔将会全部听命于我们,。”
    包括苏辙在内的所有检察员皆是怒不可遏,苏辙这么着急,其实也是为税务司着想,我们才是最专业的。
    毋庸置疑!
    陈明已经成为大宋第一钢铁直男,见谁都怼,你们也不看看老子背后站着的是谁,需要给你们面子吗?
    不需要。
    非但如此,他职权就是跟所有人作对,除张斐这个隐形大佬外,不需要与任何人拉近关系。
    但苏辙也是一个猛人,沉眉道:“逃税亦属刑事案件,我们检察院是有权介入调查,到时我会去皇庭商议,许多事是由不得你们税务司。而且,如果你们税务司滥用执法权,我们检察院同样也会进行起诉。”
    这话不投机半句多。
    陈明拱手道:“若无其它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不送!”
    苏辙愤怒地挥袖,然后转过身去。
    陈明走后,苏辙立刻就赶去皇庭,这种案件,你怎么能够撇开我们检察院,说好的相互督促呢?
    见到张斐,苏辙二话不说,就是连珠炮一般的质问。
    因为税务司雇佣的邱征文,要说你张三没有里面安排,苏辙还真有些不信。
    “苏小先生请息怒。”
    张斐安慰了一句后,又道:“检察院绝对有权且必须介入此案调查,因为税收乃是国家、君主、百姓的核心利益,谁也不能将检察院拒之门外。”
    苏辙双手一抖,问道:“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张斐解释道:“但是这与税务司请谁进行诉讼,又是两码事。陈税务使只会在乎税务司的利益,他们雇佣谁来诉讼,那是他们的权力,可没有条例规定,官府若要进行诉讼,就必须通过检察院起诉。
    但这也无碍检察院行使起诉权,因为检察院的起诉权是不受到任何人限制的,即便当事人都不能去阻止检察院进行起诉,这是权力,而非义务。
    故此检察院还是可以针对此案进行调查,如果到时检察院认为税务司的诉讼不够全面,以及其中徇私枉法的现象,也可以对其中任何人进行起诉,只有检察院掌握证据。”
    关于检察院的起诉权和珥笔的起诉,那是两回事,对于珥笔而言,如果当事人不告,珥笔就必须撤回,二者是雇佣关系,但是检察院不一样,他是拥有这个权力的,只要触犯刑事条例,被害者告与不告,跟检察院起诉与否,都没有太多关系。
    检察院维护的是国家利益和国家法律的,只要有人违法,且检察院手握证据,就必须要起诉。
    珥笔是介于被告和原告之间,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检察院主要是针对事件与国家的关系。
    当然,原告也能与检察院商量,比如说以刑期换取对自己损失的补偿,不过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检察院手里的。
    基于这一点,没有规定谁必须通过检察院起诉,因为反正你去不去检察院,检察院也都必须介入。
    经过张斐的这一番解释,苏辙也稍稍冷静下来,又道:“也就是说我们检察院现在就可以介入此案调查。”
    他知道检察院权力,其实是非常关键的,是不能放过每个细节,如此才能够捍卫检察院的权力,什么面子,什么尊严,统统都先放到一边,可不可能因为怄气就不管,那是傻缺干得事。
    而且,他对税务司也是有很大的戒备心,因为税务司背后真正的老板是皇帝,要是不限制住这个部门,后果也是非常可怕的。
    张斐沉吟少许,道:“就事论事,其实目前来说,整件事还没有进入检察院调查的程序,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等于没有触犯刑事条例,我们皇庭都不知道那些证据能否支持我们开庭,只有在审理的过程中,亦或者判决之后,检察院才能够介入调查。”
    苏辙皱了皱眉,点点头道:“这回算我心急了一些。”
    “不过此事关乎税务,检察院如果一定要介入,我也会让检察院介入调查的。”张斐话锋一转,“而且我个人非常欢迎检察院来协助我们。”
    “嗯?”
    苏辙不明所以地看着张斐。
    张斐没有做声,只是站起身来,伸手道:“这边请。”
    苏辙愣了下,旋即起身道:“请。”
    张斐带着苏辙来到会议室。
    “苏检察长来了,可真是太好了。”
    蔡卞他们见到苏辙,可真是高兴死了。
    苏辙一看就坐着他们几个,周边全都是证据,这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可真是上门找活干。
    不到半日,这个消息就传遍全城,立刻引发全城热议。
    有人瑟瑟发抖,寝食难安,也有人暗自庆幸,当然,对于普通百姓,则是坐等吃瓜,他们倒想逃税,但是他们税单比脸都干净,通常都只有一个勾,要是再逃的话,那就全部是x,税务司的人可能就要问,哥们,你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能不能教教我?
    傍晚时分。
    韦府。
    “我们在上午时分就向陈明询问过,但是他拒绝向我们透露一切消息。”
    韦应方叹了口气,又向梁友义问道:“老先生那边没有收到消息吗?”
    梁友义摇摇头道:“很多人都已经去打听过了,那些雇员只负责查税,对于证据整理和审查全都是税务司内部的人,目前我们都没有得知任何消息。”
    韦应方道:“当下他们又打算如何应对?”
    梁友义道:“我听说许多证据,全都是他们故意留下的,让税务司去交差,他们已经预料到税务司肯定会就此起诉,但他们现在就想知道,税务司提供给皇庭的证据,是不是他们故意留下的,如果是的话,那他们就安心了。”
    皇庭。
    关闭一日的会议室门终于打开来,只见大家都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出来。
    上班第一天就是昏天暗地。
    这谁受得了啊!
    “哎呦!真是累啊!”
    “一天才审查这么一点,猴年马月,才能够查完。”
    听到他们的抱怨,张斐道:“待会吃完饭后,大家就回屋好好休息一下,明儿咱们再查。”
    许芷倩道:“晚上也可以继续查啊!”
    苏辙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张斐道:“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凡事还得劳逸结合,先就这么定了。”
    晚饭过后。
    “老师,你找我。”
    蔡京来到湖边的小亭内。
    张斐伸手道:“坐。”
    “多谢!”
    待蔡京坐下之后,张斐道:“光我们几个人,是很难在短时日内查清楚的,我打算找一些学生来帮忙。”
    蔡京皱眉道:“那些学生很多都是商贾子弟,我们很难保证他们不会泄露消息出去。”
    话刚出口,他突然反应过来,“老师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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