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义失望地点头道:“哎!俺这就去吩咐。”
    马小义走后,张斐又回过头来,见曹栋栋一副呆呆的样子,习惯性伸手准备去拍他的肩膀,“衙内!”
    “别碰我!”
    曹栋栋缓缓转过头来,望着张斐道:“你这是袭击皇家。”
    “去你得。”
    “呀!”
    曹栋栋立刻指向张斐道:“侮辱皇家。张三,你今后要敢忤逆我的命令,我就告发你。”
    “告辞!皇家警察!”
    “哎哎哎!”
    曹栋栋赶忙一把拉住张斐,嘿嘿道:“我今儿才知道,原来袭击皇家警察就是造反。”
    张斐一翻白眼,又面色严肃道:“衙内,你记住,千万不要冲动,咱们只维护申报点的秩序,其余的一律不管,否则的话,那就中了对方的圈套。”
    曹栋栋没好气道:“那我还是回城里,本衙内可受不了这窝囊气。”
    张斐笑道:“随便你。”
    说着,他又将徐浩给叫来,叮嘱了他几句。
    相比起城里的一帆顺利,这乡里可就是事故不断,喝醉酒的泼皮,蛮横不讲理的村民,是层出不穷。
    毕竟市井小民上面是没有老大,只有法律,而乡民不同,乡里是有宗法的,还有里正、户长。
    而警署的策略就是,你来不来,这我们不管,你在村里骂,我们也不管,但你只要来申报点闹事,那我们必抓你。
    虽然事故不断,但由于自主申报的特殊性,导致皇家警察是不会出动出击,就不会押着百姓来申报,你们爱来不来。
    那些想搞事的人,见皇家警察个个稳如老狗,也只能悻悻作罢。
    所以大致上总体局势还是比较稳定。
    但也可想而知,如果不是自主申报,那将会发生什么。
    这乡村是最难攻克的,皇权不下县,警察上也未必行,这还是在京城,到底是龙的地盘,要是出了京畿地,那情况会更加复杂。
    当然,那些嚷嚷着不来的地主,其实私下早就托李国忠他们统计好了,他们才不会傻到当这出头鸟。
    一般的套路,就是先闹出事来了,他们就开始站出说公道话,拉偏架。
    可惜未能让他们得逞啊!
    在乡村驻守了几日,见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张斐便回城里去了。
    新宅。
    但见几名大汉搬着一张张桌椅放到厅堂内。
    “三郎,可还满意?”
    李豹向坐在一张大长椅上的张斐问道。
    这新宅的家具,都是李豹找人做的,他要发展眼线,必然是要交朋友,还什么比做买卖更好交朋友的。
    “不错!不错!这就是我想要得。”
    张斐站起身来,吩咐李四道:“李四,吩咐人搬去后院。”
    “哎。”
    “这不是放在厅堂的吗?”李豹好奇道。
    张斐笑道:“我岳父大人可是坐不惯这椅子。”
    这长椅就是一张木质沙发,坐在这上面,必然是坐没坐样,许遵、许凌霄是肯定不会坐的。
    等到李四他们出去后,张斐向李豹问道:“这么快吗?我这里可都还没有统计完。”
    李豹笑道:“他们就是故意要试探一下咱们税务司。”
    张斐问道:“谁?”
    李豹道:“其中有一条大鱼。”
    “多大?”
    “此人名叫王洪进,他的父亲是宗正寺赵知事家的宅老,他家从一无所有,借着放贷,成为祥符县腰缠万贯的大地主,我们怀疑他家田地都是属于赵知事的。但是他只申报了三百亩田地。”
    “赵知事?”
    “这位赵知事是真宗皇帝的堂弟。”
    “?”
    张斐愣了愣,旋即没好气道:“豹兄,你这是飘了吗?”
    李豹赶忙道:“我只是告诉你这事。”
    张斐道:“算了!”
    李豹点点头。
    这李豹走后,张斐突然眉头一皱,心想,奇怪,李豹就是官家的人,他怎么会想拿皇亲国戚来杀鸡儆猴。
    回到家后,张斐便向许遵问道:“岳父大人,你可清楚宗室的事?”
    许遵一惊,“你问这个作甚?”
    张斐哦了一声:“最近不是在统计么,我发现很多宗室都很有钱。”
    许遵叹了口气,低声道:“目前宗室可也是一个问题。”
    张斐问道:“什么问题?”
    许遵道:“虽然太祖在《大训》中就曾担忧这宗室人口过多,给国家财政增添负担,于是继承唐制,五服之外的子孙应送往京城以外的地方,停发禄赐,改分田亩,令其自立根生,从此不再出现在皇室族谱中。
    可饶是如此,如今东京也养着上千宗室,每月光赡养这些宗室,开支就达到七万贯之多。更别说逢年过节的那些恩赏。”
    张斐皱眉道:“可有大臣提过?”
    许遵想了想,“大臣们私下倒是有谈过,但并未跟官家说。”
    皇宫。
    “卑职参见官家。”
    一个护卫抱拳一礼。
    赵顼问道:“怎么说?”
    那护卫道:“根据李豹汇报,张三似乎并不想牵连到皇亲国戚。”
    “他这回怎么这般胆小?”
    赵顼一笑,“安排一下,朕要见张三。”
    “卑职遵命。”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一石二鸟
    如今赵顼要接见张斐,也不需要那般遮遮掩掩,毕竟赵顼在课堂不止一次夸过张斐,要严格来说,赵顼就是张斐的学生。
    召张斐入宫,问问这学问方面的事,有何不可。
    “真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小自主申报,就令朕的大臣们,惶恐不安,皇城内也是怨声载道啊。”
    见到张斐,赵顼是连连夸赞。
    虽然张斐事先跟赵顼就解释过,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想到,这个自主申报,威力会这么大,弄得很多人都不知所措。
    至今只闻抱怨声,而不见弹劾的奏折。
    这是非常稀奇的。
    赵顼都情不自禁的为此点赞。
    张斐极为谦虚地说道:“官家过誉了,这凡事开头难,对于我们而言是如此,对于他们就更是如此,但唯一不变还就是这人情世故。所以用不多少年,他们就又能在这自主申报中,混得如鱼得水,跟现在没有多大的差别。历史上这种事也发生过很多回。”
    赵顼思索一会儿,点点头道:“言之有理啊,这古往今来,未有一法能够做到尽善尽美,如此说来,看来这世上是没有长久之法?”
    张斐沉吟少许,道:“那得看官家如何定义这长久之法?”
    赵顼问道:“此话怎讲?”
    张斐道:“如果官家的长久之法,是指一成不变的律例,那是没有的。因为法到底是防守的一方,是先有矛,才有盾的,若没有人偷盗,自然也不会偷盗法。
    法不怕被人攻击的,因为肯定会被人攻击的,就怕被攻击之后,没能及时修补,如唐朝均田制的崩溃,就是因为国家没有及时制定补救措施,以至于最终覆水难收。
    而官家规定三年修法一次,其实防得就是这一点。正是因为没有尽善尽美的法,故此法的关键就是在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持之以恒的去修修补补。如果将长久之法视为对法的坚持,那我认为这是对的。不是因为法有多好,而是没有法,国家肯定也没了。”
    “贵在坚持。”
    赵顼稍稍点头,又是感慨道:“这恰恰又是最难的。”
    张斐笑道:“故此至今也没有人做到。”
    “这都是因为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啊!”
    赵顼若有所指道。
    张斐不禁神色一变,心想,要玩这么大吗?
    赵顼稍稍瞄了眼张斐,又道:“张三,你可知朕今日为何突然召见你?”
    张斐沉吟少许,“可是因为那宗正寺赵知事?”
    赵顼稍稍一愣,道:“你已经猜到了?”
    张斐如实道:“当时并没有,可是在李豹走后,我确实有想到可能是官家吩咐的,因为如这种事,李豹不可能不先跟官家汇报。”
    赵顼笑着点点头,“不错!正是朕让他去问伱的,不过你的回答,倒是令朕有些意外啊。”
    张斐嘿嘿笑道:“不瞒官家,其实一直以来,我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也可以说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赵顼呵呵两声:“这你就谦虚了,王文善、王鸿、谷济的下场,至今可都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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