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研究的太投入,未曾听到动静,一道女子的声音,从后方猝然响起,打破了原本的清幽寂静: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声音很御,韵味十足,与东方离人高冷威仪的御姐音截然不同,但嗓音中夹杂的贵气和久居高位的自信,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惊堂没有任何预料,闻声着实惊了下,迅速转过身,把手藏在腰后,继而手腕轻震,将玉器丢出了窗户……
    咻——
    扑通!
    听起来是扔进了花园的湖里……
    夜惊堂也算心智过硬,表情没任何变化,保持冷峻不凡的神色,抬眼看去。
    几排书架相隔的楼梯口,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红衣女郎。
    女子身着火红长裙,腰衱也是大红色,整套衣服不带任何花纹和坠饰,却比任何繁复的装饰都要显得艳丽,就好似房间里多了一团让人难以忽视的火焰,只要存在便永远是焦点,其他皆是背景板。
    女子杏眸晶莹剔透,隐隐泛着光泽,澄澈到能清晰看见双瞳中的倒影,双唇不点胭脂,但天生红润,发髻只是简简单单的以发带束缚,披在背上,看起来简单而纯净。
    至于身材,大红腰衱上方鼓囊囊的饱满,以及腰衱下曲线完美的浑圆,比例好到穿着裙子都压不住,脱了是啥样根本不敢想……
    女子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特别,就好像带刺的花儿、勾魂的毒药,诱人却又让人不敢触碰。
    夜惊堂略显疑惑,询问道:
    “姑娘是?”
    大魏女帝一瞧见夜惊堂相貌,就知道是昨天护驾的‘夜公子’。
    眼见对方不认识自己,大魏女帝并未表明身份,神色间的压迫力全数收敛,化为了举止落落大方的红衣女郎,走到近前:
    “我是宫中女官,受命过来探望靖王,你是何人?”
    女帝和靖王身高相仿,但气质截然相反,孤身一人到鸣玉楼,身上没穿龙袍,仅凭身高,很难往统治一个帝国的大魏女帝身上联想。
    夜惊堂听闻是宫里来的人,心中恍然,解释道:
    “在下夜惊堂,家在天水桥那边,昨天随靖王外出,遇上了刺客,服药后睡着了,醒来就到了这儿……”
    大魏女帝把目光移向夜惊堂放在腰后的手:
    “这是靖王私人书库,里面的卷宗和武功秘籍,皆是不传之秘,你在偷看?”
    夜惊堂把手拿出来,示意两手空空:
    “姑娘误会了,我……”
    话语戛然而止。
    大魏女帝目光移向了旁边空空如也的紫檀木盒:
    “嗯哼?”
    第五十二章 只要胆子大……
    “呃……”
    夜惊堂扫了眼空空如也的紫檀木盒,略显尴尬:
    “这盒子比较特殊,嗯……姑娘可以把此事禀明靖王,待会我自会向靖王解释。”
    女帝并未深究夜惊堂刚才离谱的举动,转眼打量书架:
    “公子能在鸣玉楼留宿,还敢翻动靖王私物,看起来和靖王关系匪浅。”
    夜惊堂和靖王毫无关系,要是被宫里的人误会,消息传到女帝那里,弄巧成拙,骆女侠回来恐怕会戳死他!
    “我不过是商贾之家的义子,月初才入京,有些武艺,得靖王赏识,帮着黑衙办点案子。昨天……”
    夜惊堂认真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女帝根本没听,就算夜惊堂没啥意思,她妹妹能让男人睡在鸣玉楼,对夜惊堂的态度就已经不一般。
    “你相貌不错,年纪轻轻有这等身手,也算有本事,来黑衙走动,莫非是想当驸马爷?”
    夜惊堂连忙摇头:“我是天水桥裴家的义子,家里生意人,平日免不了遇上麻烦。来黑衙走动,纯粹是结交一下,找颗大树乘凉。靖王位高权重、姿容不凡,门不当户不对,我哪里敢起这等心思。”
    女帝感觉夜惊堂没说假话,微微颔首,又道:
    “靖王尚武不假,但出身帝王之家,武艺高的人见的太多了,玉虚山的吕太清、璇玑真人,都算靖王师长;寻常武夫再厉害,放在靖王眼中也只是个打手。你想和靖王攀交情,最好另辟蹊径。”
    夜惊堂略显意外:“姑娘是想指点在下?”
    女帝露出一抹笑意,抱着胸脯,臀儿枕在书桌上,模样如同指导下级的女总裁:
    “靖王虽然整日舞枪弄棒,但擅长的是‘文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公子谈武艺,靖王讲不了太多门道;但若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公子通任何一样,靖王都能和你聊半天。”
    夜惊堂见这姑娘是宫里来的人,其实想打听打听宫里的情况,但这些问题太敏感,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听到对方说起诗词歌赋,夜惊堂便开始想办法套话:
    “诗词我倒是知道一些。”
    “哦?”
    女帝抬起眼帘,稍显意外:
    “我还真没看出来,公子可否赋诗一首,让小女子点评一番?若有真才实学,我帮公子转告靖王,就说无意间听见公子有感而发;若是随性之作,也省的在靖王面前献了丑。”
    夜惊堂单手负后看着窗外的皇宫,稍微酝酿:
    “嗯……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透云安,满城尽带……”
    “?”
    大魏女帝稍微愣了下,仔细回味后,眼底慢慢显出一抹耐人寻味。
    这诗吧,听起来怎么像是一首反诗?
    以后想兵临云安,篡朕的位不成……
    写这东西,还当着朕的面念出来,就不怕朕把你去势……
    女帝念在夜惊堂不知道她身份,没有显出异色:
    “这诗是你写的?”
    夜惊堂摇头一笑:“我一介武夫,不善文采,偶然记起此诗,有感而发,姑娘觉得如何?”
    “有感而发……公子莫非有什么壮志未酬的坎坷经历?比如朝廷对你不公,有朝一日想……”
    “姑娘说笑,只是觉得适合姑娘,念给姑娘听听。”
    适合?
    大魏女帝微微一愣,眼底显出异色。
    这诗若是有人为她所写,那确实是相当适合。
    她和离人生来就是公主,虽然天赋惊人、自幼聪慧,深的父皇喜爱,但女儿身注定了没有舞台法展现才能。
    父皇仙去后,皇长子继位,出于旧怨,还想要把她们姐妹俩嫁去敌国北梁。
    然后她就来了一出‘满城尽带黄金甲’,血洗朝堂、废掉兄长,自己坐上了这千古以来只有男人能坐上的宝座,从此不再受任何人乃至规矩、礼法的制约,变成了这片天下的帝王。
    女帝还以为夜惊堂看出了她的身份,在卖弄文采讨好,想进宫当她的暖床美人。
    但仔细观察夜惊堂,又不太像,就询问道:
    “此言何解?”
    夜惊堂把目光投向了窗外,轻叹道:
    “我听说宫里的女子,都是帝王的女人,但咱们圣上,应该不会宠幸女子,姑娘如此美貌,却要在深宫中孤苦半生,这不正如郁郁不得志的文人举子?不过以姑娘的谈吐、仪容,我觉得有朝一日,定能‘我花开后百花杀’……”
    ?
    女帝这次听明白了意思——眼前这胆大包天的夜公子,是看她长得漂亮,在想方设法撩她!
    大魏女帝眉毛微挑,上下打量夜惊堂的身材:
    “宫里没你说的那般孤苦,宫女若是不得宠,二十五岁就能出宫嫁人。我现在还留在宫里,是看不上外面的男子。”
    夜惊堂只为挑起话头,顺势询问:
    “宫里很有意思吗?姑娘平时除开伺候人,还能做些什么?”
    “各司其职,打理宫阁庭院、花花草草,皇宫那么大,闲时也能四处走走。”
    宫女能闲逛游玩的地方,肯定不是帝王出没的核心区域,夜惊堂看着皇宫询问:
    “是吗?我瞧宫里全是房子,也没啥特殊景观,姑娘一般在哪儿逛?”
    女帝抬起白皙玉指,指向皇宫后方的御花园:
    “那里,看到没有,福寿宫右边。”
    夜惊堂举目眺望,发现在皇城西北角,正想点头。但仔细看去,发现女子所指的区域,有一颗大树——树干估摸几丈方圆,已经高过了宫殿。
    夜惊堂心中一动,询问道:
    “那棵树好大,是什么树?”
    “银杏树,树龄一千二百余载,为吴宣帝爱妃手植。”
    “一千二百岁?”
    夜惊堂眼神惊叹,但心底则是惊喜——义父信上只说了银杏树,没有提其他,那藏鸣龙图的银杏树,八成就是这一棵。
    虽然依旧遥不可及,但至少肉眼看到了地方。
    夜惊堂暗暗记住千年银杏的方位,又开始打量周边的地形……
    女帝见夜惊堂遥遥打量银杏树,询问道:
    “你想过去看看?”
    ?!
    夜惊堂连忙收回目光,笑道:
    “一千二百岁的大树,我都是第一次听说,肯定好奇。但那里是皇宫,我身为男子,怎么敢进去,姑娘难不成能让我过去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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