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其实都有些不理解,林叶这样做,真的有些败人品。
    他已经位极人臣,再把封秀的地位提起来,那怯莽军的权重也着实过了些。
    这种事传扬出去,指不定会有多少人说林叶是持功自傲,是给天子施压,是想大权独揽。
    当时御史台的人就蠢蠢欲动,若不是宁未末让次辅姚新远挪过去,和御史台的人说了一声,只怕他们立刻就会向林叶发难。
    姚新远对御史台的人说,大将军就要南下,此事重大,涉及国本,有什么话你们就等着大将军回来之后再说。
    到时候你们怎么骂,奉办处不管。
    那时候大将军若功劳巨大,陛下已经赏无可赏,你们趁此机会参他一本,陛下借机就不赏赐他了,他也无话可说。
    御史台的人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现在他们强行参奏林叶的话,陛下都会站在林叶那边,因为陛下现在还指望着林叶带兵南下呢。
    而林叶若真的大胜归来,那时候一本一本的参上去,陛下还不可着劲儿的乐?
    一想到这些,御史台的大人们就觉得来劲。
    同时也不得不感慨,这么看,还是一品的坏,是真的没有好人。
    他们可是看到了,是宰辅大人和次辅打人耳语了几句,次辅打人才过来和他们打招呼的。
    一个能马上相处这等坏主意,一个能如此云淡风轻的把事安排好,你就说,这一品的人做起事来有多阴险?
    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不到一品大员,那确实不只是运气不好,心眼也不够。
    除了封秀之外,因为萧锦蓉这次回来让陛下格外满意,也出于心疼,所以对萧锦蓉也有封赏,萧锦蓉本就是一等长兴侯,陛下又给他加了一个参军主事的虚职。
    大概意思就是,萧锦蓉是这次南下大军的第一幕僚,有参与军务事的权力。
    封秀下朝之后眼睛就有些发红,几次想找林叶说话,林叶都是随便找个话题把他那感激的话给压了回去。
    “不必再说什么,等这次从南疆回来,我还会再帮你做件事。”
    林叶拍了拍封秀肩膀:“我记得你家不远,如今加官进爵,我给你放两天假,好好回家显摆显摆去。”
    封秀:“这……”
    林叶在他屁股上给了一脚:“这个屁,让你去就去,别总想着什么低调做人那一套,陛下给的恩赏你都不拿出来显摆,那陛下知道了都不高兴。”
    封秀只好答应下来。
    可林叶太了解封秀性格,这个人就算回家里去,也不可能高调。
    半个时辰后,奉办处。
    林叶接过来宁未末递给他的热茶,笑了笑道:“我知道宁大人要骂我,这次不请旨就在朝堂上直接给封秀请赏,确实过分了。”
    宁未末道:“大将军自己知道就好,若非是我让姚大人去压一压,御史台的人当场就能跳着脚骂你。”
    林叶道:“这些御史台的大人们,等我回来后,是不是还会跳着脚骂我?”
    宁未末:“大将军觉得呢?”
    林叶道:“我觉得是你教的。”
    宁未末:“呸,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等林叶说话,宁未末点了点头:“看人真准。”
    林叶道:“说正事吧,这次南下比去北疆还要不好搞,我得和宰辅大人说清楚,你得尽全力支持。”
    宁未末:“要人给人,要粮给粮,要钱……能给就给。”
    林叶:“连吹牛皮都这么谨慎保守?”
    宁未末:“谨慎保守的话,就肯定不是吹牛。”
    林叶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和你要几个人。”
    宁未末问:“谁?”
    林叶道:“次辅须弥大人。”
    旁边坐着的须弥翩若嘣儿的一下子就坐直了,侧头看向林叶,一脸的大将军请你适可而止。
    林叶道:“后勤之事,我交给谁都不踏实,唯有须弥大人亲自操持我才放心。”
    须弥翩若听说是后勤的事,他点了点头:“我可以办。”
    宁未末道:“既然须弥大人答应了,我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林叶道:“御史台有两个货,回去之后日子应该也不好过,毕竟现在是新人换旧人,他们在御史台应该不招人待见。”
    宁未末自然知道他提的是谁,一个叫聂灵山,一个叫朱小祝。
    这俩人原本是被陛下派到怯莽军中做事,可因为王洛神的案子,这俩人又回到歌陵城里,林叶大开杀戒之后,这俩人就直接回了御史台那边,大概也是怕。
    宁未末道:“给你就是了,毕竟那是太上圣君早就已经给你的人,你要这两个,他们也不可能不愿意。”
    御史台那边,聂灵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后背还一个劲的发凉。
    朱小祝问他:“一想二骂三念叨,你打了十几个喷嚏,是什么意思?”
    聂灵山掐指算了算,摇头道:“好像着凉了,我觉得我应该去拿些药来吃,用纸包着拿回来,你想想那纸包,像不像你管我借的银子?”
    朱小祝:“我看像我拉的粑粑……阿嚏,阿嚏,阿嚏!”
    话说完,他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似乎……不对劲啊。”
    第890章 喊出口号来
    云台小筑。
    这里是歌陵城中极有盛名的一处私房菜馆,来这里吃饭,并非是有钱就行。
    据说来此吃饭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给什么吃什么,别点菜,想点也不是不行,出门找别家点去。
    还据说,这菜馆里的厨师脾气不大好,也没个定数,想起来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每日菜品各不相同。
    哪怕就是一样的菜名,今日做出来的和明日做出来的,尽管看起来都差不多,可滋味就是不一样。
    有些时候厨师可能也会想,这群贵人们……怎么就贱嗖嗖的,非要来?
    陈微微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在第一道菜上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这菜品中的非同寻常,那不是色香味的问题,而是……修为之力。
    所以陈微微很震惊。
    从修为之力来判断,做菜的这个人实力必然不低。
    可世上哪有这般无聊的人,竟是浪费好不容易修行来的力量用于做菜?
    这已不是什么暴殄天物的概念,这是在拿自己的修行境界开玩笑。
    李词就坐在陈微微面前,当他看到陈微微那般反应,就知道陈微微猜到了这做菜的秘密,所以他忍不住笑了笑。
    李词道:“每个人追求不同。”
    陈微微道:“纵然追求不同,也不该有用金瓜换芝麻的事发生。”
    他觉得自己这个比喻不妥当,因为在一盘菜和修为之力之间做对比,那绝不只是芝麻粒和大金瓜的区别。
    将修为之力融于一盘菜中,用以维持菜品的最佳口感。
    这种事,只有疯子做的出来,或者……是傻逼?
    李词道:“你觉得这样做是最为可耻的浪费,可这做菜的师傅却乐在其中且引以为荣。”
    陈微微道:“那你觉得是我错了还是他错了?”
    李词道:“你错了。”
    陈微微略显愕然,他皱眉看向李词,没问为什么,可满眼都是为什么。
    李词道:“站在你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自然觉得那做菜师傅错的离谱,站在他的角度看待这件事,他不乐意可以懒得理你,乐意了,回你一句……关你屁事。”
    陈微微想了想,点头:“确实我错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替别人觉得浪费,这也是病了。”
    李词道:“这世上那么多人,有的走的高有的在山脚,有的,离山还有十万八千里。”
    他看向陈微微:“别说没到山脚下的那绝大部分人,就算上山的人,且是结伴而行的人,你见几个是互相扶持着往上走?”
    陈微微真的开始想这个问题,而且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
    李词道:“你看那些志趣相投的年轻人一起登山,开始时候打打闹闹,后来便自顾不暇,纵然说是有扶持,也多只是一句鼓励罢了,没见过几个体力好的,会把体力不好的那个背起来往上爬,如此一来,体力不好的上不去,体力好的那个原本可以上去,现在也上不去了。”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夹了一口菜品尝。
    “这还是义气为重的少年心性,若是到了中年,谁还顾得上谁?走在前边的多是回头笑话走在后边的,走在后边的连骂几句的力气都没了。”
    “若是到了老年,可能人生感悟已有所不同,他们大概还真有几人能做到互相扶持,可……晚了,还是谁也上不去。”
    陈微微问道:“李先生这次约我相见,是想教我顾自己的道理?顾自己这种事,我倒真不需要你来教。”
    李词道:“是顾自己,但我哪里来的本事教你如何顾自己,我来见你,也是顾自己。”
    陈微微问:“你想离开,准备请我帮忙?”
    李词道:“我虽然落魄,可若连离开的本事都没有,又哪里来的胆子在这地方请你吃饭?”
    陈微微又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他也夹起菜尝了一口,只觉得那香气虽然不浓郁,可好像会自主的才口腔之内流转一样。
    从来都没有过这般感受,吃下去的菜像是活的,它还知道如何逗弄你最敏锐的位置,让你觉得……爽。
    陈微微问:“难道说,到了现在这般光景,李先生还有什么心愿是不做不行?”
    李词道:“败了又没死,为什么不能还有心愿?”
    陈微微因为这句话,眼神一亮,以至于在这瞬息,连嘴里那绝品滋味都忘了继续感受。
    “败了又不是死了……”
    陈微微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
    李词道:“我这样的人尚且没有放弃,大礼教心里的那团火,应该也还没有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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