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信不过冬泊人,所以不会派人来给抚远这边的守将传旨。
    他只需一句话,就能让西域七国联合出兵。
    别人做不到,他能,因为他是天子啊,是天下共主,是西域诸国眼中的圣皇。
    天子甚至都无需说给西域人什么好处,直接下令,西域诸国就不敢有丝毫的轻慢。
    七国联盟的军队估计着也不会超过十万人,但守住这一座抚远关足够了。
    那大胡子将军喊道:“还请大将军回去吧,若是打起来,大将军未必能顺利攻占此地。”
    拓跋烈坐在马背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头看着。
    那些人的眼睛里,有对他的恐惧,可是他们更怕玉天子。
    相对于他们的国家来说,大玉太大了,像是一头远古的洪荒猛兽,而他们就弱小的像是一只蚂蚁。
    拓跋烈拨马回来,这里冲不出去话,以他推测,无需半月,玉天子调派的队伍就能从后边撵上来。
    更何况,队伍后边始终跟着一贴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拓跋烈手下将军肖锦东请命道:“大将军,属下来打抚远关,三日之内,必能攻破。”
    将军严冬至道:“大将军,后边林叶的骑兵交给属下应付。”
    拓跋烈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手里确实还有六万精锐,但他们离开仙唐城的时候,怎么可能带上笨重的攻城器械?
    说的好听些他们这是撤退,说的直白些这就是逃命。
    谁逃命的时候还要带着云梯,带着楼车,带着攻城锤?
    “绕路向南。”
    拓跋烈语气有些沉重的下了命令,这让手下人都有些不甘心。
    “报!”
    就在这时候,又有斥候从正南方向回来,纵马冲到拓跋烈近前。
    “大将军,正南五十里发现敌军,打象山大营旗号。”
    这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哪怕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心里紧张起来。
    拓跋烈也惊着了,因为就在刚才,他还推测朝廷大军大概要半个月才能追上他。
    象山大营的兵马,奉天子令回云州,但没有从云州进入冬泊。
    而是从云州往西北方向,就在这里等着拓跋烈来。
    象山大营可以称得上是没有禁军番号的禁军,是拱卫歌陵的最强战兵。
    宁涉海至少有十万以上的队伍,且在此地以逸待劳。
    “报!”
    又有斥候从东边过来,看起来那脸色,比从那边回来的斥候还要差。
    “大将军!”
    那斥候气喘吁吁的说道:“正东五十里发现敌军,打宁字将旗,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兵马。”
    斥候不确定,拓跋烈确定,除了那个大名鼎鼎的女将军宁海棠还能是谁。
    怪不得这两支军队始终都没有到黎阳城,原来早就到这边来等着了。
    他们已经做好了一个口袋,只等着拓跋烈自己钻进来。
    “报!”
    又有斥候回来,飞骑到拓跋烈近前抱拳道:“大将军,东北方向也发现了敌军,看旗号,应不下八万之众。”
    一军一万余人,这队伍的规模也不是那么难判断出来。
    只是不大清楚,这支军队又是谁领兵,又是从何处来。
    拓跋烈才到抚远,就已经进了天子布下的口袋阵。
    “大将军,要不要向后突围。”
    严冬至抱拳道:“属下可带骑兵为大将军开路,唯有后边的追兵最少,只林叶的骑兵营,林叶大概也不猜不到,我们此时会反攻。”
    拓跋烈沉思片刻,点头:“去吧。”
    严冬至领命,急匆匆的回了他的骑兵营,这一战,是真的事关生死存亡了。
    若能杀穿林叶的队伍,北野军往回退,还能再寻机会突围。
    如果不打林叶的话,势必会被四面合围在这个破地方。
    可是,严冬至才回去不久,就得到消息,说是有一支骑兵队伍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已经汇合了林叶的骑兵。
    现在,后队的阻拦兵力,也已经不只是林叶的那七八千人马了。
    北野军后边,二十里。
    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年纪的年轻将军,催马到了林叶面前。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叶几眼,说不上多有礼貌,这个人身上的冷傲气息,也足够让人觉得不舒服。
    “大将军。”
    这人抱了抱拳。
    林叶抱拳回礼后问道:“请问,你是谁?”
    这个年轻人要论相貌也是不输于林叶,一双剑眉最引人瞩目,脸型稍显冷傲了些。
    “我叫须弥惊鸿。”
    年轻人道:“奉天子令,于三年前在西域筹建麒麟卫,得西域供奉战马四万匹,练兵三年,如今麒麟卫有两万八千精骑在此地等大将军到来。”
    他看向林叶:“半年之前,我得天子令,率军出西域,在此地等待大将军,已经在此等候大将军三月之久。”
    林叶侧头看了看须弥惊鸿身后的骑兵队伍,明显有些不一样。
    西域的战马比起冬泊弓弦的战马要高大,看起来更雄壮。
    冬泊游牧部族献给大玉的战马,个头相对来说要小,但林叶也曾听闻,西域的战马爆发力更强,冲锋更快,而冬泊的战马耐力更好,更适合长途跋涉。
    三年前啊……
    三年前天子就秘密选派了这样一个年轻人,到西域去训练骑兵。
    三年前啊……
    至少是在三年前,天子就推演局势,算到了拓跋烈会到此地。
    一时之间,林叶的心情变得格外复杂起来。
    须弥惊鸿道:“天子令,我到此地之后,所属骑兵,归大将军节制。”
    他看向林叶问道:“大将军,何时进攻?”
    这个年轻人啊,身上的气势,哪怕不故意释放出来,也冷如刀锋。
    林叶知道天子一直都在物色优秀的年轻人培养,但他不知道的太多了。
    十几年前,大将军刘疾弓给天子递上了一份奏折。
    这份奏折有数千字,厚厚的一册,可却只说了一件事。
    是为:启明策
    第466章 开路
    在这个世上,第一个看懂了玉天子的人不是万贵妃,也不是一开始坚定站在天子这边的万域楼。
    是刘疾弓。
    所有人都以为,天子在二十年前那场大胜是个结束,可刘疾弓当时就看了出来,那不是结束,那是开始。
    是陛下从防守转为进攻的开始。
    如果一个人有个悲惨的童年,那这个阴影会伴随一生,每每回忆起来,都依然折磨着人。
    天子有的不是童年的悲惨,他是在已经长大了之后才成为皇子的。
    他的悲惨更加真切,他看的那么清楚,看的那么长久。
    他看到了皇权被架空后,皇族的悲惨处境。
    他知道,如果不把大玉朝廷里的权臣彻底清理掉,那么将来还是会回到这样的处境。
    或许还有人说,玉天子只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他杀皇族的人,比谁杀的都狠。
    是的,毋庸置疑。
    他杀的确实足够多,比谁都多,最多的时候,几乎皇族血脉都快被他杀断绝了。
    用天子自己的话说就是……凡皇族中人太祖血脉,对权臣卑躬屈膝者,无论是谁,皆不可留。
    低过一次头,就会有无数次低头,这样的皇族留着,只能是玷污皇族的威严。
    天子确实偏执,这世上也没几人比他还要偏执。
    在他心中,那些为了一点利益,向权臣献奴颜的皇族都该死。
    每一个跪下过的人,活着,都是对皇族血统的玷污。
    而这些他杀死的人,还有更该死的理由就是……他们像权臣弯腰甚至下跪的目的,是为了夺皇位。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夺得了大统,成为大玉的帝王,那大玉还能好到哪儿去?
    在二十年前那场大胜之后,刘疾弓和拓跋烈只是帮助天子清理了明面上的叛军。
    如果不是天子之前用装疯卖傻,甚至自甘堕落的方式骗了那些权臣。
    那一战,天子都可能不会赢。
    是那些人低估了天子,也开始了他们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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