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李澹是出于何意给她留的这张纸条,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
    崔琤没有多想的时间,那厢端宁公主知晓她睡醒后便又赶了过来。
    屏退下人后端宁公主有些急切地问道:“令令,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崔琤还未说话手便被她轻轻握住,端宁公主看着白纱上晕出的血迹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担心姐姐,只是不小心被猫给抓了。”
    崔琤向后倚靠,三言两语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并将李澹的存在给抹去。
    “下次一定要小心些。”端宁公主认真地说道,“我从陛下那里回来时已是深夜,这次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下次我定要看你睡在榻上再厉害。”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崔琤笑着说道:“改日我要是再睡不着,就去找姐姐。”
    端宁公主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若是可以不嫁人就好了,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腻在一起。”
    崔琤听出她有心事,安抚地说道:“还早呢殿下,正式议亲的事至少要等到我十五岁及笄。”
    “何况就算嫁人以后又如何?”她笑着说道,“我们不还是都在京城里吗?平日里宴会郊游仍然能天天相见。”
    在想起前世的事情后,崔琤扬起的唇角逐渐落了下来。
    一直以来她心中都存着一个疑惑,为何前世端宁公主会毅然决然地投身佛道?
    李澹的位子虽然是从太子手中窃取而来的,但他与端宁公主其实是很亲近的。
    他们虽然不是同胞的兄妹,到底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李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她的。
    她那样决绝地离开,究竟是因为什么?
    端宁公主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揽在了怀里,良久以后才说道:“令令说的是,只要还在京城,我们便不会分开。”
    崔琤敏感地察觉到她话语里的悲伤,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一道玩,昨天的残局还摆在我院里呢。”端宁公主笑着说道。
    “待会儿母亲又要召见我,我还得收拾收拾。”
    端宁公主说这话时,就像个寻常的姑娘,而不是一位自降生身负荣华的尊贵公主。
    她离开以后室内又变得寂静起来,崔琤让几位侍女好好休息休息,并从书架上取了几本书回去。
    她坐在软榻上翻动着书页,悄悄地将枕下的纸条取出。
    还没等她将纸条拆开翠微又唤道:“姑娘,待会儿大公子和太子殿下要过来。”
    崔琤只得将纸条放下,侍女们鱼贯般地走进来,服侍她梳洗穿衣。
    打理完毕以后,她披着外衫又坐了回去,将那纸条放在了书页间。
    薄薄的纸条已经有些褶皱,好在里面的墨迹没有晕染开。
    李澹的字舒朗通透,写大字时笔走龙蛇,写小字时意蕴隽永。
    前世她有写日录的习惯,有时她卧病在床便会叫识字的宫人替她写。
    李澹只帮她记过一次,她将那本册子小心地珍藏起来,却还是意外受潮了。
    现在想来她只觉得可笑,不过是几行字罢了,就是写得再漂亮也不值得她那么上心。
    但此刻崔琤凝视着那几个小字,陷入了至深的迷惘。
    自重生以后她一度以为世上不会有能叫她惊异的事情了,可在此刻她却切切实实地愣住了。
    翠微还在唤她:“姑娘,大公子与殿下马上就要到了。”
    但崔琤却仍不能将视线从纸条上移开,上面写了四个字:
    “小心太子。”
    第13章 第十三章
    为什么要小心太子?
    李澹告诉她这些是出于什么居心?想要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吗?还要想要将她拉入这浑水之中?
    崔琤不知道李澹又在算计什么,只是由衷地感到厌烦。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张纸条放进炉中,看着它燃烧殆尽。
    听着翠微的唤声后,崔琤无暇再思索更多,换上外衣后便匆匆来到了外间。
    她刚刚落座,两位兄长便走了进来。
    太子温声道:“不必行礼。”
    他的脸色瞧着比上次见面时好了许多,眼睛里似是承着一江盈盈春水。
    崔琤从没有想过太子会伤害她,比起她最亲近的表兄,还是李澹要危险得多。
    但在太子看过来时,崔琤下意识地错开了他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双眼里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有些深沉,又有些热切,让崔琤没由来地想起他前世将死时的模样。
    那时候太子也是如此,像是有什么未尽的话想要说出口,只是那时候他病得太厉害,连简单的词句都无法组织清楚。
    太子神色如常,自然地继续问道:“二妹妹的伤怎样了?”
    兴许是她看错了。
    崔琤放松少许,她扬起唇角说道:“医官说很快便会好了,只是伤了手背而已,虽看着严重但实际并无大碍。”
    太子温声说道:“那好好休息,明日马球比赛便开始了,若是还难受就先别急着去看。”
    “更精彩的还在后几日呢。”他弯起了眉眼,“今年夏天可与平常不一样,那几位镇守边关的大将都要入朝觐见。”
    崔琤点头应是,做出兴奋期待的样子。
    其实她最期待的还是射猎,她的马术不精,也看不出什么门道,而射猎就有趣得多。
    但太子好像更偏爱马球,所以皇帝才会将马球比赛放在前面。
    崔琤从不曾怀疑过皇帝对太子的偏疼,在诸位皇子中,与皇帝性格最相似的是李澹,但他对李澹的疼惜始终有保留,甚至还带些许猜忌。
    而太子就不一样了,皇帝竭尽可能地给这个体弱的儿子所能给予的一切,连带他的母家也颇有照拂。
    太子病逝后皇帝辍朝十日,那种悲恸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这样的太子想要什么得不到?
    他与李澹不一样,李澹需要借助世家权贵的势力,可这天下本来就该是太子的。
    李澹让她小心太子,小心他什么?
    而她又只是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会令储君觊觎?
    崔琤想着想着就走了神,崔珏看出她心思有些乱,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离开后她便去沐浴,身体浸在温水里是极舒适的,崔琤的心弦都放松下来了。
    她握紧拳头想到,与其小心太子,她更应该小心李澹猜对。
    翠微再次过来时崔琤已经在浴池中睡着了,她的脖颈处沾满了零碎的花瓣,满身都是馨甜的香气。
    将她从水中抱起就像捞起一枝花。
    翠微小心地抚平她蹙起的眉头,见她的吐息逐渐变得悠长才离开内室。
    翌日一早,崔琤便兴冲冲地要拆去手上的白纱。
    她故作玄虚地说道:“我昨夜梦见仙人,他说我的手已经好了。”
    “真的吗?竟会这样神奇呀。”翠微柔声附和道。
    见崔琤又恢复了过往的活泼,她心中也一松,姑娘每日开心无忧无虑才是最重要的事。
    但翠微没想到她会这样急切,急忙按住她要撕白纱的手:“姑娘小心些,还是请御医来一趟吧。”
    崔琤娇声说道:“可今日还要看马球,该来不及了。”
    “不会的。”翠微吩咐年轻侍女们进来,“现在就去请御医的话,您梳洗完他刚好就能过来。”
    崔琤柔声说道:“好吧,好吧。”
    她慢悠悠地从床榻上下来,坐到了铜镜前。
    医官来得比她预想中还要快,崔琤的伤愈合得很快,拆掉白纱后旧痂脱落,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但为避免留疤,御医还是开了一瓶祛疤的药膏。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崔琤到马场的时候日头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也没有热得太厉害。
    她换了一身行动方便的红色骑装,像盛放的花朵般浓艳秀丽。
    李澹一眼就从人群中望见了她,见她的目光也向这边投来,他是有些高兴的,但旋即他便意识到她看的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侧的柳约。
    现下人多眼杂,柳约没有向她挥手,只是展开了手中的折扇。
    李澹这才注意到崔琤的手中也拿着一把折扇,远远的就能瞧见是青翠的山景。
    那不是柳约的手笔还能是什么?
    李澹看着二人传递情谊的小动作,神情倏然一滞。
    见到端宁公主后崔琤便收起了折扇,她丝毫没留意到李澹一瞬。
    端宁公主执起她的右手,仔细地看了看她的伤处。
    “只是小伤啦。”崔琤笑着说道,“根本不值得姐姐挂念。”
    却不想端宁公主温声说道:“可是令令受伤,我也会疼的。”
    崔琤心中一暖,两人一边闲聊着些什么,一边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她们这处席位视野极好,崔琤抬眼时正好瞧见一位带头盔的年轻武官纵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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