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人将大门撞开。
    而后,数不清的人涌入。
    在滔天的愤怒之中,这刘府所过之处,尽都毁于一旦。
    府里的仆役们一见,早已惊怕地抱头避走。
    倒是那刘欣胆大,带着两个兄弟和几个忠仆冲上前,恶狠狠地大呼道:“此乃翰林侍讲学士的府邸,尔等刁民,好大的胆,不怕死的吗?”
    他不说这话还好,张口一说。
    人群之中,却有人直接挥了铁镐来,一铁镐下去,刘欣呃啊一声,便倒在血泊里。
    刘欣杀猪一般的嚎叫。
    剩下的忠仆立即鸟兽散去。
    只他的两个兄弟,也要走,却被人及时拦住了。
    人群之中,为首的大呼道:“左右都是死,你们姓刘的要我们死,我们杀你一个够本,杀两个不亏。”
    刘欣大腿根被那镐头直接钉入,鲜血如注,口里哀嚎:“我爹……我爹……等我爹来……”
    可话还没说完,一群愤怒不已的人涌上,这三兄弟继续惨呼。
    片刻之后,有人跪地,他看着远处刘家三兄弟躺在地上,纹丝不动,早已吓得面如猪肝色。
    这人不断地叩首求饶:“饶命,饶命,好汉们饶命……小的只是刘家的管事,只是区区一个管事……好汉们若是要掠财,这刘家……有银子,有的是银子……都在府库里,尽管拿去,好汉们饶命啊!”
    别看这里人多,却显然很有组织性,这也是农人和匠人们有区别的地方。
    农人们大多都只是自给自足,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而匠人和劳力们因为需要集体参与生产,需要进行有效的分工,虽是愤而起事,却是组织分明,有人负责维持匠人和劳力们的秩序,确保不要伤及无辜。有人负责指引,明确目标。有人负责烘托气氛,有人负责开路。
    此时,许多人下意识地看向一人。
    这人显然是在作坊里干账房的,虽也激动地在人群之中,却一直冷眼旁观,在匠人和劳力之中,他颇有威信。
    当下,他道:“叫几个人,去打开库房,告诉大家伙儿,不可哄抢,李三、王克你二人带几个兄弟,负责把守此处,我与吴秀才去清点盘算。”
    众人一听,立即说是。
    他们是有家有业之人,不是那种一无所有的流民。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有不错的薪俸,有遮风避雨的屋子,娶了婆娘,孩子在学里读书。
    何况在来之前,各种小册子里,早已教了人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事,又有专门负责维持秩序之人,当然也知,闹事是闹事,劫掠是劫掠。
    于是当下,众人一哄而散,又有一队人,赶去了府库。
    这账房与另一个被称为吴秀才的人,开始进入库房开始清点。
    只是置身进去,却也吓了一跳。
    很快,他们便搜寻到了账簿,低头一看账簿,账房眼睛只一扫,唇边勾起一丝讽刺,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一旁吴秀才忍不住好奇地凑了上来:“怎么……”
    “你瞧瞧这些账吧。”
    吴秀才也是内行人,扫视一眼,骤然之间便知道了底细。
    当下脸上一绷,便道:“我负责誊写一份,送锦衣卫去,你继续在此清点。”
    “好。”账房应下,却又想起了什么来,忙道:“对啦,你直接将簿子,丢到最近的锦衣卫千户所门前便走。”
    吴秀才道:“自然是懂得。”
    这二人,也是读书人,只是出身贫寒,且科举实在太卷了,虽有功名,却难以维持生计,起初是不得已才在栖霞谋了一份生业。
    虽说太平府那儿,被读书人斥之为风气败坏的地方,可实际上,这儿反而很看重知识。
    主要是作坊和商户实在太多了,需要大量能写会算,且善于管理的人员,这两个落魄的读书人,一到太平府,立即便谋了一个差事,而且很快就成为了作坊里头重要的人,领着较高的薪俸,每日工作也还算清闲,人人敬重。
    此时,若是教他们失业,那是绝对不成的,他们薪俸虽高,却早已在栖霞置产,孩子也在读书,妇人每日的开销也不小。这上上下下的,可都指着他们呢。
    所以,自己的东家与他们一合计,他们反而是最活跃的人,当下私下订立计划,安排人手,暗中组织,煽动匠人和劳力,这前前后后的,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实际上,在许多人看来,今日所爆发的,乃是读书人、士绅和商贾、匠人们的矛盾,倒不如说,这是一场读书人与读书人之间的对决。
    后者这些读书人,因为没有穿戴传统的纶巾儒衫,口里也不再是文绉绉的之乎者也,毕竟在商行和作坊的熏陶之下,不再是和从前一般,只和读书人打交道,所以口语以及行为举止都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可实际上,他们所读的书,也是不少的,身上也未必没有担着功名。
    这等人心思缜密,再加上有组织工程和劳动力的经验,更熟知各种典故,精通律法,因而做事很有章法,做事起来,往往考虑得面面俱到。
    很快,吴秀才便取了一本簿子,出了刘宅,宅中依旧乱做一团,一口气走出了长街,便见这街道上,人潮汹涌,所过的街道,尽都是人。
    何止是栖霞那边闹的凶,京城这边,这两年商业也繁华起来,此番也同样遭受了波及,不只是匠人和劳力,便是寻常的店家,还有不少的店家雇请之人,此时也纷纷有所行动。
    几乎所有的铺面,统统关门,不少的京中府邸,也被人围住了。
    而应天府的差役,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锦衣卫一个也没寻见,至于官兵,似乎也无一丝踪影。
    在这喧闹之下,吴秀才却脚步沉稳,虽有一波波的人潮朝他身边过去,不过众人一见吴秀才所穿的衣服,却是栖霞大隆钢铁作坊的工衣,便无人为难他,甚至有人给他让出道路。
    ……
    一处深宅里……
    此时,有人带着惊慌,匆匆而来。
    “不得了,不得了,得知消息了吗?四处有刁民作乱……”
    这惊慌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还是从前的地方。
    只是这一次,人来得不多,毕竟这个时候是当值的时间,不少人还在官衙中当值。
    倒也有人告假,赶紧赶了过来。
    众人纷纷朝向那姓吴之人道:“这必是……必是……”
    这吴姓之人皱着眉,压压手道:“好啦,不必慌张,都不必慌张。此事过于蹊跷,不过……有人敢如此妄为,老夫就不信,这朝廷就不去管他!他们朱家的江山……还要不要了?”
    众人依旧惊魂未定。
    有人带着忧心忡忡之色,叹息道:“我刚从兵部来,兵部尚书金忠,却只下文,令京城各卫加强防范,没有要平乱的意思。”
    “看来应该在等陛下的旨意,没有陛下的旨意,现在谁敢轻动……”
    众人窃窃私语,低声议论起来。
    却在此时,突然外间嘈杂起来。
    有人慌慌张张地进来,道:“老爷,老爷,不得了,不得了,有人杀来了,杀来啦……”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色变。
    谁也没有料到,竟有人敢杀到了这儿来。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慌乱地想要躲避。
    可来人道:“这前后左右,都是人……没地儿走了。”
    不消片刻。
    便见乌压压的人登堂入室。
    一人朝他们大呼:“尔等刁民,可知此间主人是谁吗?”
    “找的就是你们!不要客气,那姓周的被打死之前,就曾交代过,是此家的主人交代他大造议论,攻讦新政的。入你娘,俺们凭气力吃口饭,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平日里不事生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说,还嫌俺们拿血汗换钱过日子碍你们眼吗?你他娘的要穿衣吃饭,俺们便该挨饿受冻?打!”
    一下子,怒火瞬间引燃。
    那吴姓之人,是万万没有料到,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自己,竟会被一群刁民端了自己的家。
    从前这些人,在他的面前,他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哪怕是自家的奴仆,都比这些贱民不知高上多少,可如今,却已有人冲上前,一把将他拎住了。
    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如此的无力。
    要知道,以往的时候,他只消一个眼神,这些刁民便要俯首帖耳,可如今,他才晓得这些人气力极大,只一把拉扯他的衣襟,他便像断线风筝一般,随之摇曳,而后,蒲扇大的巴掌便拍打在他的脸上。
    这巴掌上尽是老茧,粗糙的很,一巴掌下来,就好像刀子一般在吴姓之人的脸上刮着。
    “啊呀……”吴姓之人哀嚎一声。
    不过他这一声哀嚎,并没有引人注意。因为他的身边,早有几个纶巾儒衫之人,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天下亡也,天下亡也……”有人一面嚎哭,一面发出绝望的吼叫。
    这撕心裂肺的声音,迅速便被接下来的惨呼所中断。
    ……
    “陛下……”
    亦失哈匆匆地进入了文楼。
    亦失哈已来过了四次了。
    每一次,都一次比一次更紧急的事要来奏报。
    事态十分紧急,势同水火。
    可每一次来的时候,朱棣都脸色从容,只压压手道:“朕要看书,休来打扰。”
    “可是……”
    朱棣的目光,从书中移了移,随即落在了亦失哈那张焦灼的脸上。
    朱棣这目光,淡淡的,亦失哈却是吓了一跳,立即又告退了出去。
    而这一次,是亦失哈第四次进来了:“陛下……”
    朱棣终于搁下了手里的书。
    这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春秋》二字。
    朱棣带着几分厌烦地道:“你们啊,真的是不省心,这天下什么事都离不开朕吗?朕只想清净片刻,读读书,静静心。说罢,什么事?”
    亦失哈啪嗒一下,直接拜下去,低着头,先道:“奴婢万死。”
    随后,亦失哈才道:“外头有人作乱,东厂那边,察觉到作乱者多如牛毛,四处……四处都是……”
    “嗯。”朱棣依旧从容不迫的样子,只点点头道:“作乱也不选一个好时候,这都快过年了,败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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