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瞪了解缙一眼,道:“退下吧。”
    解缙如丧考妣,却也不敢多言,慌忙道:“臣……告退。”
    杨荣与胡广二人,也告辞而出。
    只有姚广孝还是如木桩子一般的站着,他似乎摸清了朱棣的秉性,知道这时候陛下有话要说。
    朱棣扫了姚广孝一眼:“姚师傅……这少年郎有些深不可测啊。”
    姚广孝道:“陛下,会不会是此子早就在市井之中察觉到了问题?”
    朱棣摇头:“朕见他的时候,宝钞的价格还算稳定,并没有出什么差错,锦衣卫那边奏报上来的也没什么问题,所以……宝钞的问题就出在这两日。”
    姚广孝道:“这就奇了,世间竟有这样的奇才吗?陛下要不要让锦衣卫打探一下此子的底细。”
    朱棣又摇头:“不必啦,别让缇骑们吓坏了他,一个孩子,何须对他刨根问底?不过……朕到现在还不明白,宝钞为何暴跌的如此厉害。”
    姚广孝苦笑道:“陛下莫非要召此人觐见?”
    朱棣再次摇头道:“那小子鬼鬼祟祟的,朕若是召他来觐见,还不吓死他?朕自己去找他便是。”
    姚广孝一头雾水。
    自己找?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素知朱棣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亲力亲为,当初靖难的时候,朱棣最爱干的事,不就是亲自骑着马,去打探敌军的虚实,屡屡使自己置身于险境,也在所不惜吗?
    不过……姚广孝没有继续过问下去,有些事,自己不知道为妙,有时人贵在无知。
    姚广孝和谢缙的聪明是不同的,一种是藏着锋芒,而另一种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
    张安世这些时日忙碌开了,又是查自己家里的账,又是趁着宝钞价格还未暴跌之前,疯狂地订购了不少商货。
    拿宝钞去购置银钱,这是触犯律法,可我拿宝钞去购物,总没有问题吧。
    朱勇的银子,他也记下账来,总计折银是三千三百两,这在大明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他将张家上下搜刮一空,也不过七百多两而已。
    说来惭愧,张家殷实有余,可要说到富足,却还差得远了。
    等这些忙碌完了,张安世才惦记起了那位烂屁股的好兄弟。
    照例准备了一瓶新药,匆匆往张軏的府邸,张軏见了他,就立马哭丧着脸道:“大哥,我伤已好了,想要出府,家里却不让,每日就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你和二哥来看我呢。”
    张安世安慰他:“大哥和二哥在忙呢,这几日怠慢了你,你好好养伤要紧,来,我看看你的伤。”
    揭开被褥,看那白花花的屁股又掺杂着红艳艳的疤痕,这才放心。
    “你们在忙什么?”
    张安世咳嗽一声道:“等你伤好了再说。等再过一些时日,我还有借重你的地方。”
    “借重啥?”
    “打人你敢不敢?”
    张軏沉默了,为啥一想到打人,他就想到了陛下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便咬牙道:“有啥不敢,大哥要打谁,俺便打破他的脑袋。”
    张安世道:“诶,也不是打人,只是让你吓唬吓唬他们,我们要文明。”
    顿了一顿,又道:“而且我们是锄强扶弱,替天行道,不过说到吓唬人,没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可不成,不然镇不住场面。”
    张軏一脸惊奇地道:“还有名号?”
    “叫京城二凶如何?”
    重情重义的张軏同学不多想便道:“京城二凶?大哥和我?可是二哥呢,二哥咋没份?大哥,有好事不能忘了二哥呀。”
    张安世便苦口婆心地道:“不,这京城二凶,说的不是我和贤弟,而是二弟和你。”
    “那大哥呢?”
    张安世耐心地解释:“大哥不一样,咱们行走天下,不能一味的鲁莽,你和二哥负责做凶煞,大哥脑子活,专门负责出来说和,毕竟打人不是目的,打人的目的是和人讲道理,所以我负责讲道理,你们负责做凶煞。”
    张軏:“……”
    张安世叹口气道:“这其中,跟人讲道理的担子最重,不但要嘴巴巧,还需脑子灵活,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为兄愁死了,有时真羡慕你们。”
    张軏:“……”
    “咋不说话?”
    张軏很认真地想了想:“虽然俺觉得大哥的话不在理,不过俺听大哥的。”
    到了正午的时候,张安世便告辞。
    他如往常一样,没走正门出去,反正这儿已是一回生二回熟了,还不如勤练一下行走江湖的技巧,说不定以后用得着呢?
    寻了墙根,一跃而上,呼啦啦地跳将下去。
    犹如轻燕一般的轻松落地。
    “技术又进步了。”张安世不无得意。
    就在这时,迎面居然出现了一个汉子。
    这汉子面带微笑,和颜悦色的样子:“敢问可是郭得甘……郭公子吗?”
    张安世稍迟疑,道“对呀,你想怎样?”
    须臾之间,突然一个大麻袋扑哧一下,直接罩住了张安世的脑袋,张安世立马口里大呼:“好汉饶命。”
    这麻袋巨大,直接将张安世整个套住,似乎有五六个人,也不知从哪里窜出的,一个个矫健得很,很快,麻袋里的张安世便被一人背起,抬腿便走。
    张安世挣扎了一会,便不动弹了,虽然这些日子,他已经苦练了翻墙、长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绝技,本来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这身体从前的主人如此恶臭,得罪了千儿八百人,被人报复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可他还是没有想到,他还是栽了,数月所学,竟一无用处。
    背着他的人似乎脚步极快,而且似乎并没有什么避讳的直接走街串巷,哪怕张安世呼救的时候,似乎也对此不以为然。
    就在张安世想着如何逃脱,或者怎么讨饶的时候,麻袋竟慢慢地放下了。
    是慢慢地放下……而不是直接摔下。
    而后有人打开了麻袋。
    张安世脑袋探出来,大口地喘气,还不忘道:“诸位好汉,我还是一个孩子啊,从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请……”
    世界开始变得明亮,眼睛张开,除了七八个孔武有力,面色僵硬的人之外,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荒废的宅院里。
    倒是这宅院的正堂里,好像仓促地被人修葺了一番,有了桌椅,也有酒肉的扑鼻香气。
    而坐在椅上的人,手正搭在桌上,面带微笑,另一手捋着长髯,笑道:“郭得甘,你没有受惊吧。”
    张安世定睛一看那人,不正是上一次在张辅宅邸碰到的那人吗?
    第017章 惺惺相惜
    见是熟人,张安世顿时火冒三丈,也不求饶了,气呼呼地骂道:“卑鄙无耻,原来还以为你们是好人,谁想到你们是强盗,光天化日,强抢民男,我告诉你们,你们惹错人了,我兄弟便是鼎鼎大名的京城二凶,今日我少了一根毫毛,到时仔细你的皮!”
    “住口!”一旁的七八个汉子,骤然之间杀气腾腾。
    是真的有杀气,尤其是靠近张安世的那个汉子,看上去身材矮小,可眼里所流露出来的,却像一柄出鞘的利刃,他浑身紧绷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你竟敢这般和……我家老爷说话!”
    他家老爷,不是朱棣是谁?
    朱棣依旧高坐着,似笑非笑的样子,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张安世见这一招不起效果,立即诚恳地道:“对不起,我错了,我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还请见谅。”
    朱棣方才还一脸玩味的样子,见张安世转眼之间变得真诚起来,朱棣的眼里,不由得掠过一丝别样的神色。
    朱棣道:“来,坐下喝酒。”
    “好。”张安世乖乖地上座。
    朱棣道:“你方才说京城二凶是什么,却不知是哪二凶。”
    张安世道:“我现在不便说,总之终有一日你能晓得他们的厉害。”
    朱棣便道:“前些日子,你言之凿凿,说宝钞会暴跌,这几日,竟当真是一泻千里,郭得甘,我来问你,这是什么缘故?”
    张安世心说……原来他是来问这个的,早说嘛,你好好的带着礼登门造访,来向我求教,难道我会不告诉你吗?
    只是扫了一眼周边那几位凶神恶煞的汉子,张安世没多迟疑就道:“这个容易,这来源于预期,人们本就不信任宝钞,现在朝廷突然要禁绝银钱交易,对于僧俗百姓们而言,只怕朝廷又要滥印宝钞了,银钱交易历朝历代都不曾拒绝,于是……大家都想尽办法,赶紧将宝钞兑换成银钱再说,朝廷越是颁布禁令,人们反而越发恐慌,其实说到底,这是信用的问题。”
    朱棣轻皱眉头:“难道旨意颁布出去,也无法取信天下人?”
    张安世笑着道:“旨意颁布出去,天下百姓当然不敢不遵从,可是……”
    “可是啥?”朱棣继续追问。
    张安世道:“可是百姓们真的储蓄了银钱啊。”
    朱棣:“……”
    张安世道:“只要不触及大家利益的事,这旨意一发,当然没有什么二话。可是这道旨意,涉及到的却是无数人一辈子的积蓄,是几代人的家业,只要有一人抢着去兑银钱,那么必然无数人跟从,说到底……即便是圣旨,也无法禁止天下百姓们的愿望,这就好像拿刀去断水一样,刀再锋利能够斩断河流吗?”
    朱棣听罢,若有所思。
    张安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老兄不会是一大把的宝钞都砸手里了吧。”
    一旁的护卫厉声大喝:“大胆!”
    朱棣瞪了护卫一眼,那护卫噤声。
    朱棣道:“实不相瞒,还真有许多的宝钞砸在手里。”
    “有多少?”
    朱棣瞥了张安世一眼,心想:朕随便能印几十万贯,你信吗?
    见朱棣不言,张安世叹息道:“老兄节哀吧,吃亏是福。”
    朱棣瞪他一眼:“吃亏的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这样说。”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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