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望舒睨他一眼,从果盘里再挑出个桃子来,用帕子擦干净递给他。
    白皙玉指拿住红彤彤的油桃,直接递到了陈褚嘴边,几乎是在喂他。
    “多谢小姐。”
    陈褚双手接过桃子,张大嘴巴啃了一口。
    真脆,真甜!
    看他这副认真啃桃还美滋滋的模样,萧望舒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缓缓收回了手。
    见陈褚吃得认真,萧望舒心下一动,又拿起一个梨子擦了擦,再次递到他嘴边。
    “多谢小姐。”陈褚看了眼,从来不舍得拒绝萧望舒递来的东西,一手拿桃一手拿梨,两只手轮着吃。
    见状,萧望舒勾唇浅笑,又剥开一颗枇杷,第三次把果子递到他嘴边。
    陈褚一愣。
    似乎是反应过来萧望舒的意思,陈褚顿时显得更呆了些,怔愣之下潜藏的满是不敢置信的雀跃,试探性地凑近萧望舒的手。
    见她笑着回望他,他才敢张开嘴,机械地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枇杷果肉。
    甜……好甜。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过季晚熟的枇杷居然也能这么甜。
    忆春和书夏见此一幕,死命低下头,都快把头埋进了胸里,走出去朝萧望舒和陈褚小声请示:“小姐,将军,奴婢们想出去走走。”
    “将军?”萧望舒看向陈褚,似也是在等这府邸主人的意思。
    陈褚看了眼她,声音沙哑,朝忆春她们吩咐:“去吧,随便找个嬷嬷给你们带路。”
    “谢将军。”忆春书夏立马退下,离开前厅。
    她们退下后,萧望舒再看向陈褚,把枇杷往他嘴边喂了点,示意他继续吃。
    陈褚每吃一口,耳根子就红一分。
    等这一颗枇杷吃完,他直接从耳根子红到脖子上。
    萧望舒好像看不见一样,将果核扔进渣斗,又问他:“将军今日下聘怎么抬去那么多聘礼?”
    今日陈褚下聘那架势,知道的说他是去相府下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宰相抄了家。
    陈褚抬起头看向她,一双眼眸清澈见底,满是纯粹赤诚。
    “小姐值得这世上最好的,我只有这么多,暂时只能给小姐这么多,还望小姐不要嫌弃。”
    萧望舒动作一顿,思维在这一刻停滞,似乎连呼吸和心跳也停滞了一瞬才继续运行。
    转瞬之间,萧望舒平复心绪,笑意依旧,但眼眸弯起的弧度又似乎真实了些。
    “将军,这已经极好了,我岂会嫌弃?”
    京师城内,不说久的,至少当今皇帝册封皇后时,都未曾有这般阵仗。
    听到萧望舒的答复,陈褚笑得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
    “小姐不觉得委屈就好。”
    他上相府下聘的时候还有些紧张,生怕那么点东西慢待了她。
    萧望舒对上他的眼神,生平第一次在与谁的视线交锋上主动错开,笑道:“我带了海参小米粥,还有卤子鹅、什锦豆腐,将军尝尝?”
    陈褚满腔热忱,赤裸不加掩饰,炙热得烫人。却又偏偏待她小心翼翼,万事仔细,不敢出格半分。
    喜欢吗?
    自是喜欢的。
    只是这阳光太炽热太烫人,她一时间接不住。
    耗一耗吧,岁月漫长,有的是时间耗。
    陈褚对她心中的想法丝毫不知,只知萧望舒这次特意带了吃的来将军府看他。
    只为他一人带来的,不是给一群人送吃的顺道分给他一份。
    “将军在发什么呆?”萧望舒伸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
    陈褚回过神来,嘴角已经咧到了耳后根,龇着八颗大白牙在那傻乐,“多谢小姐。”
    萧望舒笑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招呼他吃饭。
    ——
    皇宫后院,云光殿。
    萧盼安也正吃着房沁儿带进宫的饭菜,一想到自己失身于一个禁军士兵,她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啪嗒啪嗒掉进碗里。
    “母亲,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是皇后她……是皇后她嫉恨我,她要夺走我的烨儿,她要毁了我!”
    听她这时候还在往自己长姐身上泼脏水,房沁儿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冷,开口安抚:“先别想那些事了,娘娘吃饱些。”
    “母亲……我、我还能留在陛下身边吗?”
    萧盼安问得满怀期待,“父亲能将此事镇压下去吗?陛下现在还未降下处罚,是不是父亲在从中周转?”
    房沁儿脸上的笑容愈发淡漠。
    今日本是望舒定亲的大喜日子,不应该沾上血腥的。
    无奈……萧盼安蠢啊!
    “母亲你怎么不说话,是、是父亲那边遇到什么困难了?”萧盼安还在追问。
    她昨日也不知为何,身子莫名发虚,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不然她那时候定要向陛下证明清白,定要请陛下去查萧采仪的椒房殿,让陛下知道她是被人暗害的!
    “娘娘别想太多,这事相爷会想办法解决的。”说着这话,房沁儿第一次亲手为萧盼安盛了碗汤。
    “娘娘昨晚定是没怎么歇息,喝碗汤补一补吧。”
    萧盼安受宠若惊,连忙接过碗,道了声“多谢母亲”,随后将那碗汤喝了个干净。
    第144章 银货两讫(2)
    房沁儿离宫后不久,云光殿的宫人打扫皇贵妃寝宫,刚推开门便是一声尖叫——
    “啊!!”
    叫声吸引来许多宫人,那些宫人看了眼寝殿,无一不是惊慌失措。
    寝殿里,桌上收拾的空无一物,只有萧盼安的脚印。
    圆鼓凳倒在桌边不远处,像是从桌上滚下去的。
    萧盼安就那样被一条白绫挂在梁上,悬在空中,无端让人后背生出几分彻骨寒意。
    “娘娘自缢了!”
    “来人啊!娘娘薨了!”
    ……
    皇贵妃惨遭禁军士兵强迫,不堪其辱,投缳自缢。
    妆台上留下一封血书,皇贵妃自缢前断袍取布,破指取血,写下对陛下的忠贞爱意。
    字字句句,读来椎心泣血。
    宰相府刚办喜又办丧,萧宰相哀痛欲绝,一病不起,无数朝臣登门哀悼宽慰。
    萧鸿病了之后,有些日子没去上朝。但他的党羽仍在,他们会替他完成他要办的事。
    ——
    “请陛下完成皇贵妃遗愿,将皇后娘娘解禁。且长皇子已过继皇后娘娘膝下,为嫡为长,应当立储!”
    “请陛下立长皇子为储,完成皇贵妃遗愿,让皇贵妃娘娘得以安息!”
    “请陛下体恤宰相多年来为魏国操劳,完成娘娘遗愿,以抚宰相丧女之痛!”
    明明是皇贵妃与禁军士兵滚在一张床上,让皇帝颜面尽失。如今这群朝臣还要反过来让皇帝立储,抚慰萧家丧女之痛。
    何其嚣张!
    “谭大人!叶大人!裴大人!你们虽说跟随宰相征战多年,为宰相出谋划策,但你们祖上都是魏臣,都是陛下的臣子!
    “统管禁军的是他萧家子,与禁军士兵秽乱后宫的是他萧家女!你们当着陛下的面,口中如何说得出这种话来!
    “你们抬头看看,先帝还在这殿上看着你们呢!你们就不觉得愧对列祖列宗吗!”
    被保皇派官员点名的军师谭暄风,直接官袍一掀,就地跪下,开始哭诉——
    “先帝啊!您睁眼看看吧!
    “您在世时,宰相不过麗州军营一校尉!位卑仍提三尺剑,扫荡山寇,为陛下分忧,护一方子民!
    “先帝崩殂,鲜于蛮族趁乱进攻我大魏西北边关!是谁啊?是宰相啊!宰相散尽家财,组起军队,不顾生死击退敌寇!
    “陛下年幼登基,外敌虎视眈眈,屡屡犯境!是谁?还是宰相啊!宰相为陛下日夜操劳,外攘敌,内安政,将我大魏匡扶于倾倒之际!
    “先帝啊!您就睁眼看看吧!
    “您素以仁德治世,今日在这殿上,在陛下身侧,怎么出了这种不忠不义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先帝要是还在,见宰相病重至此,他也未必有张大人你这般狠心啊!”
    谭暄风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慷慨激昂又不失悲壮,堵得刚才那张大人哑口无言。
    年迈的叶巍和裴晋杭也先后提着袍子,颤巍巍地在谭暄风身边跪下。
    “先帝啊——!”
    两名老臣捶地哭喊,语调悠长弯折,悲转九天,尽显忠臣蒙冤的悲痛。
    宰相一党的官员先后提袍跪地。
    “先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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