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众人没想到阿济格自家知自家事,他深知后金兵一路行来,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如今南攻灵石不下,西战“顺贼”主力不胜,已经是莫大的凶险,如今介休城又起了变故,一个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思来想去,阿济格心中不自安,一时间便萌生退兵之心。
    “怎么,还不快去!”阿济格见众将没有动静,不由连声呵斥道。
    而就在后金兵在营地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时候,不知何时突然有骑兵驰骋于外,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大声鼓噪道:“扬古利已死,尔等何不早降!”
    只闹得人心惶惶,东走西窜。
    这一走一窜不要紧,原本肃然的营地开始便是乱哄哄起来,这营地一乱,就有人鼓噪了起来:“不好了,介休城没了,介休城没了!”
    不要说介休城不过是一个县城,不但是后金兵的主营地,而且里里外外存放着这些后金兵的衣物以及掠夺的财货。
    如果介休城没了,这些自然也是全没了,由不得他们不急。
    而就在他们焦躁不安之时,只听见一声炮响,义军趁机也杀了进来。
    一时间厮杀声、哭喊声、吵闹声乱成了一片,眼见一场大败就要出现在眼前。
    而与此同时,介休城里的额驸扬古利和满达尔汉一干人也正在死死支持,抵挡着以党守素为首的义军的攻击。
    “放火,继续放火!”扬古利大声叫嚷着,效法王家大院以火代守的故智,试图再拖延一些时间。
    “额驸,这样下去不行啊,快想想办法吧!”满达尔汉这一次终于享受到了昨晚王家诸人的绝望心情,不由大嚷大叫道。
    “办法?什么办法!”扬古利闻言冷笑道,“郡王就驻扎在城外十几里,只要看到城里的火光,定然来救,怕得了什么?”
    “哎?对啊!”满达尔汉一拍大腿,连忙兴奋的寻了一处高楼,爬上去查看“援军”的动静。
    只是他这一看不要紧,望见远处后金营地方向一片火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满达尔汉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不由打了一个哆嗦,连忙跑下高楼,扯着扬古利道:“额驸,额驸,事情有点不对劲,城外……城外营地一片火光,怕……怕不是吃了败仗……”
    “什么?”扬古利闻言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推开满达尔汉,亲自爬到高楼上往汾河方向一望,顿时如坠冰窟。
    三更半夜,按理说十几里的距离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那一片火光,如同耀眼的太阳一般,你让扬古利如何不看得真切?
    “走,快走,这里不能待了!”扬古利当机立断,连忙下令道。
    “可是……可是咱们往哪里去?”满达尔汉不由哭丧着脸道。
    “南面灵石打不下,西面汾河渡不过,东面山连山,不利于骑兵驰骋,为今之计,惟有向北耳!”扬古利仰天长叹一声,不由苦笑道。
    “好,向北,向北!”就在扬古利、满达尔汉一干人等决定向北溃逃的同时,阿济格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此事说起来好笑,本来苦苦支撑的扬古利一干人等以火代守,反倒引发了阿济格部主力的混乱。
    而阿济格部营地的混乱,反过来促使扬古利一干人等弃城而逃的决心。
    如此阴差阳错之下,本来就还差一口气的战斗,顿时变成了一边倒的溃败。
    “杀,杀!”张三百扯着嘶哑的嗓子,一边大喝,一边亲自带人来回冲杀。
    “张帅,张帅,东虏已经抵挡不住了,你别冲那么靠前啊!”官抚民眼见张三百一马当先,冲锋在前,顿时吓了一大跳。
    经过白天的一番交手,义军早已经认识到对手具有非常好的战术素养,败而复聚,乃是东虏士卒的常规操作。
    如果再关键时刻,被人打了一个回马枪,失了统帅,那就坏了事儿了。
    “好,本帅现在任命你为副帅,带领你和张汝魁两营人马,给我狠狠地给我咬住他不放!”张三百不由恶狠狠地道。
    在市井之间长大的张三百,自然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在他心里只有痛打落水狗和得势不饶人这两个概念。
    “好,末将定不负张帅重托!”官抚民深深地看了张三百一眼,认真的施了一礼道。
    追击溃兵,俗称就叫做“捡漏”。
    别看官抚民刚才说的严重,相比较两军列阵而战而言,无论如何,痛打落水狗都是捡现成便宜的美事儿。
    一般情况下,若非将领亲信,断然讨不得如此美差!
    第320章 溃逃
    “主子,前面就是平遥县城!”
    “好,进城修整片刻,然后凭城防守!”
    “主子,‘顺贼’已经杀入城中……”
    “直娘贼,怎生来的如此之快!走,快走,立刻马上赶紧走!”
    “主子,前面普同关有‘贼’驻守!”
    “不管了,杀将过去,不然咱们谁都走不了!”
    “啊,主子,‘顺贼’又从后面杀了过来,快走,赶快走!”
    “主子,一路行来,士卒疲惫,前面就是祁县城,要不要进城休息一番?”
    “不行,‘贼子’追我甚急,不可停留!”
    ……
    走走停停,原本意气风发的英武郡王阿济格“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一路上且战且逃,且逃且战,先后疾行了一百余里,这才进入到太谷境内。
    由于义军多步卒,后金多骑军,故而官抚民和张汝魁死死咬着追击了百余里,终于追不上了,这才让阿济格一干人等有了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额附扬古利打马上前道:“郡王,我军自入关以来,无日不战,无日不疾行,如今马匹多死,士卒疲惫,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如今我等纵横‘顺贼’境内月余,搅和的他一刻也不得安宁,想必陛下定然借此做好了部署。”
    “以我之见,如今我等但以活命为上。”
    这不废话吗,如今是打也打不过,走也走不掉,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济格上下打量了扬古利一番,突然展颜而笑道:“额附言之有理,不知计将安出?”
    那扬古利闻言倒也不恼,反倒认认真真道:“而今‘顺贼’索我甚急,不如咱们兵分两路而去。”
    “哦?哪两路?”
    “一路东走榆次、寿阳,入平定州出固关;一路南下,过马岭关进入榆社,然后走辽州,出黄榆关。”扬古利沉声道。
    “哦?额附,你这道路倒挺熟啊?”阿济格乜斜了他一眼,笑道。
    “额,全赖范……范老弟指引。”扬古利一听阿济格这话,顿时有点不自在了。
    你什么意思?
    本来那范永斗跟过来,还想向阿济格哭诉一通,看看能不能派些人把自己老婆女儿找回来,结果一看这场面,顿时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向阿济格致意了一下就不敢吱声了。
    “哦?这样吧!”阿济格沉吟了片刻,不由下令道,“那就由额附率领麾下人马走辽州,本王走平定州,不知如何?”
    “好,如此甚好!”那扬古利闻言不动声色,只是偷偷扯了扯范永斗,连忙一口应了。
    “郡王……郡王这是什么意思?”好容易走远了,那范永斗还惦记着老婆孩子,不由连忙问道。
    “郡王怀疑有内奸……”扬古利眼见跟前没人,不由低声应了一句。
    “谁?”
    “你……和我!”
    “啊?”范永斗顿时吓得不敢吱声了。
    原来这阿济格一路行来,处处受挫,每每被“顺贼”占据先机,思来想去之下,唯有内奸通风报信,这才能说得通。
    然而,这一次南下的军事决策只有自己和扬古利两人知晓。
    自己当然不可能是内鬼,那么当你排除了一切不可能,无论结果多么难以置信,真相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额附扬古利是内奸”!
    当然,这话听起来有些令人不敢置信,然而世界上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多了。
    你敢相信主动投靠老奴屡立战功的额驸刘爱塔会背金投明?
    你敢相信身为十六大臣之一的伊尔根觉罗·阿山居然战场投顺?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停地刺激着阿济格的神经,让他忍不住脑补更多的细节。
    这扬古利远在辽东,又怎会有机会接触“顺贼”?
    思来想去,定是那奸商范永斗从中千针引线,充当两面间谍。
    当然,这一切都是阿济格自己脑补,他现在手里并没有证据,也不敢当场和扬古利翻脸。
    不然,不但有大量“不明真相”的包衣奴才会协助他和自个作战,回头“陛下”也饶不了自己。
    无可奈何之下,阿济格只能借着扬古利“分兵之计”,将他一脚“踢开”,以免再被“顺贼”掌握了动向。
    “主子,那我们去平定?”左右待扬古利、范永斗走后,不由开口问道。
    “去平定,去平定做什么,去自投罗网吗?”阿济格闻言冷笑道,“咱们去太原,且去寻那饶余贝勒阿巴泰去!”
    由于信息传递问题,阿济格还不知道阿巴泰早已经兵败身死。
    “啊?贝勒爷早该走了吧?”左右闻言不由迟疑道。
    当初是谁说让人家守营三日,便能自行撤退?
    从太原至介休三百里,从介休至太谷又二百里,又在介休城耽搁了两日,这前前后后一共过了六七日,现在黄花菜都凉了。
    “……”阿济格闻言不由大为懊悔,心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阿巴泰、完颜叶臣多守上几日了。
    无可奈何之下,阿济格只得下令道:“不管了,先去榆次,然后再做计较!”
    随着阿济格一声令下,后金兵便兵分两路,一路南下越过马岭关进入榆社县境内,一路东进进入榆次县境内。
    且不说那扬古利、范永斗如何行事,且说那阿济格一干人等刚刚进入榆次县不久,便发现有义军斥候游荡在附近。
    阿济格不由为之一惊,连忙下令道:“快,快赶往寿阳,以免为贼所趁。”
    从太谷边界赶到榆次县城,约莫有百余里。
    阿济格等人连夜赶路,直到深夜才赶到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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