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王、冀、侯三家是大明勋贵的代持人,而范家则是后金的代持人,如此而已。
    对王氏来说,丢了介休老家固然还能撑得住,但是其间损失却是无法向背后人交代。
    “这……”老管家闻言顿时沉默了片刻,不由有几分迟疑地说道,“其实……其实老奴心底倒是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那王谢闻言连忙打断了那老管家的试探。
    主仆二人几十年,他一张嘴那王谢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只是有些话能想不能说,故而王谢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那老管家也是机灵,把话点到而止,便不在吱声。
    “那……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老管家不由岔开话题道。
    “让妇人和孩子先走,我和那张家有些关系,让他们去那张壁先躲些日子。”王谢闻言不由决定道。
    “如果三五日没有结果,恐怕张壁也挺不住,就让他们躲入深山之中,隐姓埋名,以待天下太平。”
    王谢的打算很简单,如果东虏只是路过此地,自然是稍避风头即可。
    若是东虏真得了势,估计背后之人也保不了他们王家,自然只能披发入山了。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老管家闻言点了点头,忙去挑选“种子”去了。
    眼见老管家离去,屋里无人,王谢这才不由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舜王殿下啊,你有没有天命在身,也就看这两日功夫了。”
    王谢感慨了片刻,这才推门而出。
    房门一看,只见外面烟雾缭绕,原来都是为了阻止后金兵进攻,院子里放火产生的烟雾。
    “王安,王安,王安在哪?”王谢不由大声喊道。
    “主家,我在这里,不知何事?”王谢身边的小厮听了,连忙把话传给了王安,那王安不多时果然灰头灰脑跑了过来。
    “还能抵挡多久?”王谢不由严肃地问道。
    “还……天黑前应该没啥问题!”那王安乃是王氏家养的护卫,如今正指挥护卫、丁壮用鸟铳、弗朗机和各种神机枪守卫庄园。
    “这样!”王谢一咬牙,不由下令道,“我估计烧火的柴火也不多了。”
    “一会儿你派十多个人,先把粮仓外面堆上柴火、油料,然后再搬去粮食几十袋去烧。”
    “烧的时候,你就告诉对面的鞑子。就说我说的,万事好商量,不然,真把我们逼急了,就给他来个鱼死网破!”
    “我把这王氏庄园和粮草、茶叶、丝绸等物件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让他们什么也落不着!”
    “主家……您……您不怕他狗急跳墙吗?”那王安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不由连忙提醒道。
    “都到这种地步了,祖宗穿下来的这份家业我都守不住,我还活下来干什么?”王谢闻言不由冷笑道。
    “我死,也要死这里;王家的家业就是烧了,也不能让别人霸去了!”
    “是……我这就去办!”那王安愣了愣,不由应了一声离去了。
    王谢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这才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爬上了院里最高的楼上。
    他站在最高层往外一看,只见院子里正烟火冲天,只烧的后金兵几次裹了湿棉被想闯过来,都被烧退了。
    不得已之下,只得从远处去了水来,试图灭火。
    只是院子里火势甚答,杯水车薪,一时半会儿又如何浇灭了这火?
    “烧的好,烧的好!”王谢不由连叫了两声,这才远远的向南边望去。
    舜王啊舜王,你欲取天下,难道就连这点东虏兵都对付不了吗?
    是的,经历了昨夜到今天,这一个黑夜一个白天的深思熟虑,王谢其实早打定主意,如果义军能帮他退了后金兵,他就把“背后人”的份额献给义军。
    如今天下形势变幻,谁又能独善其身?
    原本王谢还打算坐观成败,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找个新的靠山。
    然而,如今形势比人强,范家勾结东虏先动了手,王氏若是不能再寻找一家新的靠山,恐怕就会被人吃干抹净了。
    综合比较了三家优劣以后,王谢这才发现义军才是自个心中最好的人选。
    一则舜王以仁义著称,爱惜羽毛,想必不会将自家生吞活剥了。
    二则王家商队路过河南,对义军治下的风气,也有所感受。
    当然,最重要的是义军已经掌控了山西,将来大概率有可能助王氏摆脱原来的“东家”。
    这样一来,一增一减,对王氏来说,不过换个“新主子”而已,并不会产生新的损失。
    只是当前唯一的问题是,舜王麾下的将领能听明白介休王氏传递过去的“话”吗?
    第314章 渡河
    汾河岸,罗王庄渡口。
    水声潺潺,千帆竞渡。
    张三百站在汾河岸边,望着一艘艘满载士卒战马的渡船,一时间心绪万千。
    想当初,他和妹妹马英娘不过是洛阳城里的卖艺人。
    一晃几年,不但自家妹妹成了舜王的妃子,自己也成了手握重兵的大将。
    真是白云苍狗、世事无常!
    这其中的变数在哪里?
    当然是在舜王殿下!
    如果没有当初舜王示警,恐怕自己和妹妹大概率葬身鱼腹,又哪来的今日的富贵?
    想到此处,张三百不由暗暗下定了决心,定然要绞杀“东虏阿济格部”,以报舜王之万一。
    “张帅,对面有人觑探,莫不是鞑子的探子?”正在此时李万庆眼见河对岸动静,不由连忙提醒道。
    “东虏乃百战之兵,岂会麻痹大意?”张三百闻言不以为意道,“告诉官抚民,让他加快登岸速度,然后按照计划尽快列阵。”
    原来这张三百想的明白,若是后金兵已经进入灵石,自己还能奇袭灵石口,然后把阿济格部彻底围歼。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那阿济格又不是傻子,岂会自投罗网?
    既然如今阿济格占据了介休,义军当务之急是赶快出现在介休城外,以稳定人心。
    原来对后金来说,介休城固然是新据,对义军来说占领介休及其附近地区也不过月余。
    自古以来,人心难测,民心无常。
    那张顺虽号仁义,然而义军占据山西之日颇短。
    其恩惠未至,威势未加,彼民不服不畏,实为义军第一隐忧。
    故而对义军来说,能不能第一时间赶到介休,宣示存在,远远比一战而胜更加重要。
    不然,万一城中别生变故,士绅商贾投靠敌人,让对方有了根基,那事情就麻烦了。
    所以这一次义军不但要及时赶到,而且还要大张旗鼓。
    闹得人尽皆知,方是上策。
    罗王庄渡口距离介休城不过十几里,骑马瞬息而至。
    不多时,那后金英武郡王阿济格果然得到了消息,不由吃了一惊道:“这么快?”
    如果后金兵前脚走,义军后脚追,那么能这么快赶上还算得上正常。
    可是如今后金兵刚刚深入义军腹地,就有队伍赶来,这对久经沙场的阿济格来说,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郡王,怎么办?”左右闻言不由纷纷问道。
    “先派遣两千骑兵骚扰阻拦‘顺贼’渡河,然后派人把额驸扬古利和满达尔汉叫回来,准备和‘顺贼’决战!”阿济格略作沉吟,不由下定决心道。
    “若论攻守城,我不如南朝多矣;若论野外浪战,南朝万万不能敌!”
    “这……”左右闻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的应了一声道,“喳!”
    “什么,这就让我退兵?”不多时,阿济格的军令传入的满达尔汉营中,满达尔汉指着摇摇欲坠的王家大院,不由不敢置信道。
    后金用兵,素来讲究“斩草除根”,像对后金威胁较大的白杆兵、戚家军以及一切胆敢反抗自己的对手,都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打击。
    如今这王家大院毁灭就在眼前,郡王竟然下令退兵,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郡王的军令如此,如果你不想听,那我也没办法!”来人闻言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那满达尔汉见状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扯着央求道:“别别别,我这就收兵,这就收兵!”
    后金军法严酷,那满达尔汉虽然隶属正黄旗,主子爷乃是“当今圣上”洪太,但是他也担心阿济格以违抗军令的理由光明正大处置自己。
    随着满达尔汉一声令下,早已经攻破了王氏庄园二门的后金兵,顿时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原本苦苦支撑的王氏护卫和丁壮,只觉得压力一去,顿生劫后余生之感。
    “退了,建虏兵退了!”眼见着可怕的敌人退去,众人不由兴奋的叫嚷了起来。
    很快这些声音便传到了王氏家主王谢的耳朵里,他不由反复确认道:“真退了?真退了?”
    “真退了,老爷,真退了!”老管家不由喜极而泣道。
    “咱们王家保住了,保住了!”
    “嗐,还真保住了!”王谢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差点软倒在地上。
    “对了,王安呢?让他赶快再派几个人确认一下,究竟是建虏退了,还是别有计较,以免对方卷土重来!”
    “王安中了建虏一箭,如今正在修养,我已经派其他人去办了!”老管家闻言应道。
    “嗯!”王谢闻言点了点头,嘱咐道,“严重不严重,找个大夫好好帮他看看,千万不能伤了他性命。”
    “今天天色已晚,我就不过去了。明天一早,我带点礼物去看看他,顺便也看看其他伤员。”
    “老爷仁义!”老管家闻言赞了一句。
    “对了,建虏这一次退兵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舜王的兵?”那王谢摆了摆手,对老管家的恭维并不放在心上,反倒下令道。
    “你尽快派人核实一下,这关乎到咱们的将来。”
    “明白,城里城外还有咱们的人,我估计明天一早就会有消息。”那老管家沉吟了一下,不由回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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