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攻?”李三娘和马英娘顿时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卢象升竟然一语成谶。
    “不行,我要去救张生!”李三娘不由大急。
    “不,你现在是舜王的夫人,要救还是我去救!”不意马英娘一把拉住她道。
    “如今舜王生死未卜,你便是义军主心骨,只要你不乱,我们还有机会!”
    “……”李三娘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痛恨自己居然是张生的正妻。
    她想冲出去,再亲眼见一见张生。
    哪怕是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
    可是她不能,她不但不能,还要坚守在这里等待张生的回还。
    然后,护着他,安慰他,庇佑他逃出生天,鼓舞他重振旗鼓!
    好吧,李三娘强忍住泪水,对马英娘点了点头。
    那个男人就托付于你了,也托付于我了!
    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一直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马英娘同样点了点头,这就是女人的承诺,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翻身上马,打开了营门,一路往官兵营地另一侧绕了过去。
    营地的门还未关上,外面传来了官兵刺耳的狂叫声。
    “张逆取,你也有今天?喂鱼去吧!”
    “我听说顺贼善泳,不知这滚滚河水可够你游的哈!”
    “顺贼覆灭,就这今日,官兵建功,名垂青史……哈哈哈哈哈!”
    ……
    “张生,咱们不当劳什子舜王了,好不好?”李三娘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只要你好好的,我养你呀!”
    “聒噪!”张生皱了皱眉头,看着外面滚滚的河水,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舜王,快,快躲躲啊!”“闯将”李自成和“活曹操”罗汝才见到他站在挡土墙边上,不由大惊失色,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他就要往回躲。
    他们之间往日虽然有些龃龉,但是终究都是义军兄弟。
    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们先前也吃过各自败仗,不照样东山再起了吗?
    “行了,行了,都别拉了!”张顺挣扎出来,不由笑道,“不知几位可否听说过本王起兵之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时间讲这个?”“过天星”张天琳气急败坏,就要上前用强,结果被身材更加魁梧的悟空伸手拦住了。
    张顺这才笑道:“想当初也是这般模样!”
    “崇祯五年六月初六,黄河决口于孟津,军民商户死伤无数,百姓转徙,到处丐食。”
    “唯本王得汉光武之庇佑,保全生民数千。”
    “彼时百姓无以为生,乃推举本王起兵,以至方有今日之盛!”
    “后来,赵鱼头说本王应水而生,上承火德之余烬,下济黎民于水火,始吾弗信,今得知矣!”
    “这……这舜王是疯了吧?”众将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说时迟,那时快!
    正当众人耽搁这许多功夫,只见那滚滚河水如同一条水龙一般从官兵营地一侧绕了过来,伴随着雷鸣般的轰鸣声,铺天盖地而来。
    “舜王,快走!”
    都到这个时候了,谁也顾不得谁了。
    由于悟空和王锦衣的阻拦,大家无法强行将张顺带走,只得各自领着身边的亲卫逃命去了。
    刚走了数十步,只听见一声惊天巨响。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那滚滚河水猛地拍击在舜王身前的土墙上,顿时激起了丈余大浪!
    坏了,舜王要被河水淹没了!
    然而就在这浪花铺天盖地而来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那丈余高的巨浪并没有当头拍下,反倒往后一卷,直接滚滚往官兵方向去了。
    “舜王?”众人不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见,“您这没事儿?”
    “当然没事!”张顺身上几乎被浪花带来的水珠全打湿了,仍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本王因水而起,因水而兴,岂会被这宵小之辈所趁?”
    “舜王!”诸将不由喜极而泣,连忙又奔了过来,往外一看。
    只见那滚滚河水早失去了原来壕沟的约束,铺天盖地向营外列阵的官兵卷去。
    “怎么……怎么一回事儿?又妖法啊!”
    “天啊,怎么会淹到我们了?”
    “快跑啊,龙王爷发威啦!”
    顿时官兵狼哭鬼嚎,乱作了一团,早失去了刚才猖狂得意的模样。
    “天佑舜王,灭明做称皇!”不知何人突然高呼一声。
    其他人闻言纷纷一愣,顿时一同附和起来:“天佑舜王,灭明称皇!”
    而此时此刻,马英娘刚刚骑着大黑马饶过了官兵的营地。
    映入她眼前的是一片汪洋泽国,无数将士都如同水里的鱼鳖一般,正在那里面拼命的挣扎。
    还未等她看清到底如何情形,突然一阵阵欢呼声遥遥传了过来。
    她侧耳倾听了片刻,这才分辨出那声音正是:“天佑舜王,灭明称皇!”
    她不由甜甜的笑了,伸手抚摸着早已经浑身是汗的大黑马,轻轻笑道:“有你,真好!”
    第257章 自作自受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可以吃,三边总督梁廷栋一定要吃上七八颗。
    而且每吃完一颗,他都会跑到刚给自己出完水攻之计的陕西总兵官左光先面前,痛痛快快的骂一句:“沙雕!”
    然而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所以他只好走到如今的陕西总兵官左光先面前,恶狠狠地骂了七八声“沙雕!”
    也难怪他如此愤怒,若不是这厮的人马也遭遇到了水淹,梁廷栋都怀疑这厮乃是“顺贼”派来的奸细!
    原来这厮出了个水攻之计,却是担心被义军发现,有了防备。
    于是,他就建议一边从浐河上游筑坝截水,一边派人在营地外围挖掘壕沟。
    这样的话,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官兵加强营地的防御罢了,并不会往水攻那方面想。
    而从官兵营地外围到义军营地的距离,则利于张应昌猛攻义军侧翼的掩护,偷偷在其背后挖掘沟壕用来引水。
    而挖掘出来的残土,刚好又可以用来填充义军的壕沟,实在是一举两得。
    一切计划都非常完美,只需要想一想就让人激动万分。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水特么不按套路来,它没有去按照计划去淹“顺贼”,反而把在外面列阵的官兵淹了。
    这下子就惨了,张顺等人没有成鱼鳖,他们反倒先成了鱼鳖。
    多少三边精锐,多少官兵将士,一身好武艺,半生好富贵,一朝全喂了鱼。
    特别是明末将士都喜欢身穿棉甲,这玩意浸了水,那是重于千斤,哪里能挣的脱?
    更有甚者,“贼人”也呼啸而出,趁火打劫。
    他们点燃了鸟铳、火炮,如同打活靶子着一般,尽情的杀戮着滚在泥水中的官兵将士。
    有些悍勇的官兵受不了这股鸟气,也不由拿出火铳来试图反击,结果这才发现火药尽湿,哪里还能进行反抗?
    万般无奈之下,众人这才急急忙忙逃回了营中。
    然后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作茧自缚,官兵在营外挖掘的壕沟灌满河水以后,反倒成了紧缚官兵的锁链。
    官兵营地以南、以西正好为自己的所挖掘的壕沟所环绕,以东正是河水滚滚的浐河,而以北官兵和义军营地之间又早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泽国。
    这下子可就成了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得的局面。
    “不妨事,不妨事!”浑身泥泞的陕西总兵官左光先不由尴尬的应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刚好官兵失了这许多士卒,原本短缺的粮草暂时得到了缓解;而滚滚河水的注入,壕沟又变成了利于防守的护城河!”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官兵正好可以依托营地固守,待其水尽即可。”
    “这河水原本人为而成,来得快取得也快,我估计不过一两日即会退去,到时候官兵是走是留,任凭随意?”
    三边总督梁廷栋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不由胸中又升起了一股冀望。
    “如此也好!”他不由点了点头,看着面前一群如同泥猴子一般的大明名将,不由哭笑不得道,“这一仗败是败了,不过我们后面也不是没有机会。”
    “你们都回去换一身衣服,再清点一下士卒、器械、马骡、火炮等损失,安排好防御之事,谨防为贼人所趁……”
    “不好了,军门!不好了,军门!”梁廷栋话音未落,突然听到早有士卒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指着营外道,“贼人又开始挖土了!”
    梁廷栋闻言,不由目光一凛,然后顾视左右道:“都出去看看吧,不知道张逆取这厮又弄出来什么幺蛾子!”
    众人出了营帐,凄凄惨惨的登上了瞭望塔往外一看,顿时只觉得一股寒意沿着脊椎骨一路窜了上来,直冲到八片顶阳骨处,然后“啪”的一声炸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张逆取,你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三边总督梁廷栋大喝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到瞭望塔下。
    原来城外义军赫然围绕着官兵营地,又挖掘起壕沟来。
    若是让义军里三层、外三层修筑了防线,那么即便河水退却,官兵再也难以突围出去了!
    “军门,军门!”诸将不由大为惊恐,连忙纷纷围过去,使命掐他的人中。
    过来好半晌这人才悠悠转醒,诸将还待问些什么,不意梁廷栋挣扎道:“我固然死不足矣,唯有一事饮恨在心。”
    “若谁能帮我完成,我这辈子哪怕即刻死了,也能瞑目了!”
    “军门放心,但有我左光先在,定然不会让那‘顺贼’猖狂至此!”陕西总兵官左光先连忙指天发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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