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舜王醉了,你赶快将他扶回房里去吧!”宋献策闻言,虽然也有几分微醺,好歹理智犹在。
    舜王,你开什么玩笑?这厮能舞动一百四十斤大刀,天生神力,若真个和你抵足而眠,万一暴起发难,咱们义军就要易主了!
    “我没醉,我没醉!老卢休走!”张顺不由嘟嘟囔囔道,“你老娘妻子之事尚未安排完毕,你明日如何见她?”
    原本正要跟着士卒去住处歇息的卢象升闻言一愣,顿时驻了脚步,看向张顺。
    他之所以肯投降张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老母亲先降了张顺。
    若是让老母亲卢老夫人知晓真相,明白自己坑了儿子,说不得抹了脖子,那就罪过大了。
    有句话叫做说了一句谎话,就要说十句谎话来圆。
    张顺为了笼络卢象升的老母亲,又何止说了一句谎话?
    实际上,从卢象升投降张顺之后,一路上一直在思考此事,究竟如何才能哄过老母亲这一关。
    不意张顺却笑道:“我与卢老夫人等人所言,句句属实也!”
    “卢将军武艺高强,又颇善用兵,我意以征北将军之位待之,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吾……吾乃文官!”卢象升顿觉无话可说,他虽然力气大些,好端端一个天启二年的正经进士,如何就成了武官?
    明初武贵文贱,武官常常位在文官之上,甚至“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予”。
    然而随着和平日久,武官地位逐渐下降,文官地位逐渐上升。
    到了明末,曾经为一方军事统帅的总兵,早已经沦为了中级军官,彻底丧失了军事指挥权。
    所以,卢象升听闻张顺要封自己征北将军,颇有几分不快。
    张顺听卢象升提及此事,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受后世思想影响,认为将军之位最为贵重。
    他不由笑道:“军功但在马上取,将军如何不封侯?如今正是大争之世,卢先生岂肯终老于板牍之间哉?”
    “更何况此事我已和令堂言之,若是卢先生不愿为之,待此事已了,我再为你转为文职如何?”
    反正现在我首先文职官员也奇缺的紧,只要你肯干活,白瞎了这身好武艺也无甚关系。
    “那我这身份?”卢象升不由疑惑道。
    “明日我且让悟空去库里寻回你的武器铠甲,哦,对了,你那匹‘千里雪’我也还给你!”张顺笑道,“然后让人尽快给你刻了印玺,做了金鼓旗帜,挑选百余人作为护卫。”
    “待到万事俱备,你便绕道城外,大张旗鼓入城。”
    “就说本王格外开恩,让你提前从前线返回洛阳,以便早日和老母亲相见,你以为如何?”
    “谢舜王恩典!”卢象升闻言不由拜谢道。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演戏,可是也需要张顺务必替他把这戏演全了。不然让老母亲觑得虚实,那就坏了大事。
    “行了,行了,赶快睡吧!”张顺醉醺醺道。
    不多时,张顺在高桂英扶持下到了住处,只把罩在身上的外衣一脱,露出里面细细的连环锁子甲来。
    再看他神色,哪里有半分醉意?
    原来,张顺经历过多番凶险之后,早已经万分谨慎。
    这一次劝降洪承畴和卢象升,虽然看似平静,其实暗中还是有几分凶险。
    那卢象升姑且不说,一身神力惊人,哪怕悟空、陈长梃马上作战以不敢轻言胜之。
    而那洪承畴看似一介文官,其实允文允武,亦受过一定的武艺训练。张顺一个不小心,未必不会阴沟里翻船。
    更不要说那洪承畴貌服而心不服,充分利用自己急于树立“求贤若渴”形象的政治正确,时不时试探自己的底线。
    直到这个时候,张顺才明白为何当年程昱劝说曹操杀刘备的时候,曹操却说什么“方今收英雄时也,杀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
    双方看似君臣相得,其实相互试探,勾心斗角,亦凶险万分。
    若是一个不小心,对方趁自己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暴起发难,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第164章 城外见闻
    如此过了三五日,卢象升便听从张顺之计,披挂整齐,便偷偷摸摸出了洛阳城“游山玩水”去了。
    暮春三月,莺飞草长。河洛地区虽非江南,去也早已经绿树成荫,杂花生树。
    此地亦有洛阳八景,素来闻名,只要卢象升有心,足以轻轻松松玩耍数日。
    只是卢象升刚刚被义军关了三个多月,又被张顺连哄带骗诳进了义军,如今哪里有什么心思玩耍?
    “我听说那‘邙山晚眺’颇为有名,正在邙山平逢山上,老爷可要一观?”仆人顾显见卢象升郁郁寡欢,不由建议道。
    “也好,反正也无处可去!”卢象升点了点头,脸上却是半点兴趣也欠奉。
    顾显讨了个没趣,倒也不气。
    他只是笑道:“老爷这是怎么了?那舜王虽然说是个贼头出身,好歹对老爷颇为礼遇!”
    “做个贼人固然难看,岂不知他日亦有发达之时?”
    “此话怎讲?”卢象升不想吭声,掌牧杨陆凯不由接话道。
    “岂不闻‘若要官,杀人放火受诏安’之语?”顾显笑道,“朝廷剿得了就剿,剿不了就诏,此乃正理是也!”
    “好了,别说了!”卢象升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如今既然改换门庭,也不好背后评价“顺营”的义军如何。
    不过他心中亦感激此二人伴随之义,又是为了开解自己。也不好直言呵斥他们,所以只好提前结束了这个话题。
    杨陆凯和顾显亦知背后议论“顺营”不好,遂不再做声,只是默默的牵着马,伴随在卢象升左右。
    河洛地区虽然多山,河洛盆地倒也颇为平坦。
    卢象升等人出了洛阳城,抬眼望去,一马平川,田间庄稼整整齐齐,如同一块一块棋盘一般,密密麻麻的铺在广阔的原野上。
    零零星星的村庄亦如同棋子一般,散布在原野之上,看起来好一副农耕原野图。
    卢象升心情稍好,不由主动提议道:“随我去前面村庄走走吧!”
    杨陆凯、顾显二人哪里有意见?其余跟随卢象升出城演戏的护卫亦无话可说,众人遂一路向远处一处村庄走去。
    到了村口,卢象升翻身下马,正见一老农正坐在地头拿着一个瓢从水桶里舀水喝。
    他便上前施了一礼,笑道:“老丈安好,可否讨口水喝。一发算钱与你!”
    “你这人,要喝你就喝,不想喝就走!”老农怒道,“我看你也是个明理之人,怎生说出如此糊涂之言!”
    “是我失礼了!”杨陆凯和顾显见这厮态度恶劣,正要上前呵斥,不意被卢象升伸手拦住,笑着赔礼道歉道。
    原来先前卢象升担任郧阳巡抚之时,彼处穷山恶水出刁民,百姓多身兼民匪两职,令他颇为头痛。
    往日莫说向他们讨口水喝,不被他们突然翻脸,擎出刀枪来趁机讨命,就算那卢象升运气好。
    如今到了这民风淳朴之地,他还有点颇不习惯。
    卢象升伸手抓起水桶里的水瓢,满满的舀了一瓢,一饮而尽,然后随手递给杨陆凯、顾显,笑问道:“老丈贵庚,如何见了我们却也不怕?”
    “你们是官兵,还是咋地?”老丈不客气地道,“只要是舜王的兵,我又没得罪你们,如何怕你?”
    “须问你们莫不怕舜王的军法不成,还敢来吓唬我老头子?”
    “官兵如何,义军又如何?”卢象升闻言一愣,不由反问道。
    “官兵如狼似虎,专杀我小民,掠我财货。早已迎风臭三丈,哭声闻百里!”
    “而舜王的兵,不虐不杀,来如过客,走如行人,不声不响,从不扰民!”
    “哦?”卢象升闻言一愣,他担任朝廷命官这么多年,也曾主管过大名府、郧阳府等地军务。
    他什么样的骄兵悍将没有见过?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队伍。
    他不由奇道:“凡敢战之士,无不如狼似虎。舜王麾下士卒如此老实本分,岂是官兵对手?”
    “我怎生知道?想必定是‘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善恶到头终有报’吧!”老农也不懂这个,不由摇了摇头,随口猜测道。
    那老农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看日头,不由笑道:“我看你是个投缘的,稍等一下,老朽请你吃个好东西!”
    说着那老农拎起手边的钉耙,走到地里挥动了几下,然后俯身挖出几块根茎样的东西来。
    连续挖了几次,他便弃了钉耙怀揣着走了回来。
    老丈随手挑出了一个,向卢象升献宝似的挥了挥手,笑道:“你猜猜这是什么东西?”
    “番薯?”卢象升不由失声道。
    “你也识得?”老农讨了个没趣儿,随手挑了一个,舀了瓢水洗去了泥土,咔擦咔擦的啃了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让道:“你们自己挑两块洗了来吃!”
    卢象升笑着捡了一块,看了看还没有拳头大,不由问道:“如何这就挖了?若是在长一两个月,当有这么大,岂不是可惜了?”
    他一边问,一边顺手比划了一下。
    “哟,看不出你还是个挺懂行的!”老农不由笑道,“这玩意儿产量大,一亩数十石,胜种谷二十倍。”
    “我等在舜王治下,吃喝不曾短缺,粮价又低于他处,此物又足以充饥,是以不甚珍惜。”
    “你这是种了多少?不知赋税几何?”卢象升不由继续问道。
    “家里聊有薄田,这番薯前后种了五六亩,如无意外,年中当产二百石!”老者笑道,“义军十五税一,当纳十三石左右。虽然交了不少,余下亦足半年之用。”
    “这……这也不低呀?”卢象升奇怪道。
    “确实不低,不过义军征收实物,不像官府那般,还需卖了银钱,再行缴纳,又折损了许多!”
    卢象升闻言不由叹了口气,一下子明白了张顺的意图了。
    他在郧阳也待了许久,荆襄群山之中的山民所种之物他也有所了解,只当做一件稀罕物罢了。
    若非他今日亲眼见到此物移植于此地,竟然完全没有想起将此物推广到他处。
    自古以来,生人活命善莫大焉。若是舜王一则大力推广高产之物,二则恢复国初征粮之法,却是稳定百姓的一大善政。
    第165章 母子
    数日时间,并不能走访很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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