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军令下达之前,大家畅所欲言。只是一旦我下达军令,义军上下,无论身份高低、关系远近,皆不得有违,否则军法处置!”
    “第三,军资粮草我依旧会资助大家,以功赏,以罪罚。大伙合则聚,不合则散,好聚好散,日后也好见面。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闯王”、“闯将”、“活曹操”和“八大王”闻言不由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张顺竟然提出如此优厚的待遇,更胜昔日当初张顺占据三十六营盟主的大义之时的情形。
    四人不由佩服张顺的豪气,纷纷拱手谢道:“感谢舜王仗义,我等却是服了。只是事到如今,还有一事我等不得不提。如今义军部分仍旧滞留在新安,部分已到洛阳城外,不知舜王打算如何安排?”
    张顺皱了皱眉头,问道:“不知诸位麾下有多少人马?如今各在何处?”
    “闯王”连忙应道:“如今我四人共有三万人马,人人有马,精锐更是一人双马!”
    张顺眉头一挑,厉声道:“既然合作,何必虚言诓我?说实话!”
    “闯王”尴尬的退了下去,“活曹操”见状连忙上前两步,笑道:“舜王不是外人,只是怕其余人等泄露了义军根底。”
    张顺面露不耐烦之色,直接喝道:“在座的都是我舜王的重臣,日后少不了与诸位打交道。若是再这般吞吞吐吐,不当面说清,恐怕日后你们讨要粮草的时候,休怪他们不好说话了!”
    “活曹操”这才尴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实话实说了。其实我四人麾下总共有两万……一万五千人马”
    “活曹操”见张顺脸色不渝,有连忙继续道:“其实堪用之人,不过八千罢了,其余皆是义军家眷老小。只是甘陕多马,义军又四处逃亡,是故无论老幼皆有马骡驴子等牲口代步。”
    张顺一听,便皱了皱眉头道:“一万五千余头牲口,我哪里有这许多草料与你们?这样吧,战兵口粮及坐骑草料我全包了,其余老幼需按照市价从义军手中购买粮草。”
    草料,草料,其中包括草和料。草一般是稻草、干草、秸秆等;而料则包括黄豆、黑豆等豆类,以及麸子、豆粕之类的饲料。
    马的食量颇大,原本张顺麾下只有一千余骑兵,供应起来绰绰有余。等到“乱世王”、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三营人马加入,再加上张顺自家麾下重新整编了三营人马,合计骑兵有五六千人,供应起草料来就有一定难度了。
    如今再加上合营的义军,前前后后供应两万头牲口的草料,哪有那么轻松?
    其实,这倒是张顺高估了其他义军坐骑的饲养供应了。这些人在甘陕等地被官兵追的四处逃命,自己吃食尚且不足,哪里有许多草料喂养牲口?
    大多数时间,他们不过草草的喂养些青草、干草罢了。一旦累死了,就杀了吃肉,短缺的牲口再去抢夺便是。
    四人听说张顺要把草料、口粮包了,顿时喜形于色,哪里还会埋怨与他?
    第217章 何以足食
    张顺见这四营义军皆为异议,便干脆将他们划为四营,让“闯将”黄来儿暂住新安,其余三营与“乱世王”、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皆环城立营,以卫洛阳。
    结果众人听到“大小曹”将军亦已经归降舜王,且驻扎在附近,不由脸色大变。甚至“活曹操”和“八大王”有拔腿而逃的冲动。
    别看如今四营义军合计堪战之兵有八千之多,依照他们的估算,曹文诏只需要麾下三千人,便能把他们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若是舜王果然心生歹意,就在这里火并了他们。然后,他利用曹文诏的力量压制城外义军,足以完全吞并其余四部,到时候万事皆休!
    其实他们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现在的张顺完全不需要进行风险程度如此高的行动。
    这些日子在他和马英娘的努力下,已经初步完成了军校制度、军校教材的编制和军校班级的设置工作。
    如今马英娘所掌管的军校,完全可以以“三日一伍长,五日一队长,十日一旗长,半月一司长”的速度进行基层军官培训。
    只要张顺麾下粮草、饷银充足,完全可以随时随地征募嵩县、卢氏二县“毛葫芦”,在半个月能训练成型。
    那“毛葫芦”本就个人武艺出众,稍加训练便是一支堪用的强兵,张顺哪里还看得上这些心怀叵测四人的家当?
    只是如今对张顺来说,最缺乏的还是成长的时间罢了。能够借机拉拢这四人,暂且抵挡洪承畴一些时日就是赚到了。
    到时候自己兵强马壮,无论是其他义军、官兵还是满清,自己又何惧之有?
    等到“闯王”“闯将”“活曹操”和“八大王”四人惊疑不定的离去以后,那张慎言便连忙谏言道:“主公,原本这洛阳城不过有五万石粮食罢了,再加上收缴其他贪官污吏家当,也不过六七万石。”
    “前番士卒吃喝姑且不提,仅目前义军麾下六营一万八千余人,按照每人一年口粮四石计算,尚需粮草七万二千石有奇。”
    “若再加上他们这一万五千余人,我恐怕一年没有十五万石粮食,义军恐怕无法度过这个难关!”
    张慎言所言之事,张顺如何不知?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笑道:“张公只会做减法,不会做加法吗?”
    “义军手中粮食再多,若是无法保证不被人夺取,又有什么用呢?前些日子,我麾下只有五千人马,吃食暂且勿忧,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保证我们能活着吃到这些粮食呢?”
    “我固知我军粮食不足,已经命李百户前往各地,催交王府田亩子粒和银两,年前当有所得。更备下银两,前往各地购粮,尽量满足义军吃食。”
    “至于其余之事,容后再议!”
    张顺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慎言便不便再说些什么了。
    只是那吕维祺稍微犹豫了一下,对张顺拱了拱手道:“我有一事,本不当说,只是舜王仁义,我于心不忍,又不得不说!”
    张顺心中不由纳闷,这吕维祺素来如那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不知今日又是何事情?
    本着忠言逆耳的心态,张顺便点了点头道:“说不说在你,听不听在我,你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吕维祺稍作犹豫,这才大胆地说道:“这些日子我与宋先生两人深入乡里,拜访里长、乡老,却发现由于今年大旱,民多因为青黄不接,无以为生。”
    “我亦知军中亦乏粮,奈何民生多艰,嗷嗷待哺,不得不使舜王听闻也!”
    所谓青黄不接,便是百姓上一季节收获的口粮不足以支撑到下一季庄稼收获,颇为类似企业的资金链断接。
    如今才十一月中下旬,距离秋收也不过多久,这便断粮了?张顺大吃一惊,连忙问道:“百姓家中尚有几日之食?”
    吕维祺见张顺神色严肃,这才有几分尴尬的应道:“这一冬暂时无事了,只是我估计顶多撑到开春。距离夏收,预计有两三个月的缺额!”
    吕维祺本以为张顺会因为谎报军情,把他臭骂一顿。没想到张顺细细思量了半天,不由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官府的秋粮百姓就切莫再交了!”
    “传令下去,因为今年天灾不断,百姓田亩歉收。若有愿意归属义军者,可免征当年之粮!冬闲之时,能够跟随义军挖掘蝗蝻,平整低洼者,以工计粮,以工代赈!”
    吕维祺和那张慎言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张顺这办法倒是一举数得。既能够征发更多的百姓,又能够给百姓补充一些食粮。
    只是,随即二人又不由暗暗叫苦。吕维祺和张慎言两人相视一眼,沉默了片刻,那张慎言只好进言道:“主公之策虽是两全其美,可是一来义军粮食愈发不够用了,二来我二人麾下人手不足,早已经焦头烂额。我恐怕我们又难以面面俱到,将此事办的圆满。”
    张顺闻言笑道:“粮食之事,大家也都出出主意,我尽量予以解决。至于人手不足之事,我准备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
    “第一,征调抱犊寨吏员。他们皆是我军在抱犊寨开荒、丈量田地之事培养的人才,足以担此重任。第二,嵩山书院学子有七十余人,除了部分担任文员以外,其余人等倒也清闲。”
    “这两日我便拜访左冷禅老山长,一来聘请人家弟子,需要给他打个招呼,以免起了冲突;二来,这吏员的培养理当开始着手起来。”
    “有关算术和丈量的册子,上次培养吏员的时候,早已经编制好了。这一次,正好让老山长补充一下,干脆重建一个书院,专门招收略懂笔墨的少年子弟,用两个月时间尽快培养出来。如此,也能够减轻两位的负担。”
    张顺一副凡事不决开学校的办法,还倒真是让张慎言和吕维祺大开眼界。
    不过,遂后两人思量了片刻,亦不得不叫声好。别看这些都是琐碎小事,却是义军根基所在。若是假以时日,张顺定然会割据一方,虎视天下。
    吕维祺辞别了张顺、张慎言等人以后,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回了家中。
    顾不得擦拭额头的汗水,便大声喊道:“夫人何在?速速与我研墨,早早与我备了笔墨纸砚!”
    吕夫人一听,便知晓吕维祺有机密之事,不欲让他人知晓。她连忙应了,不多时便把书写物件备的一应俱全。
    那吕维祺这才喘了口气,挥毫写就道:“督师在上,原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顿首再拜:贼人占据洛阳城久矣,练兵马、整吏治,廓然有大志。今不取,将为天下忧!洛阳百姓,城中士绅,俟君来久矣。督师若能提大军前来……”
    写着写着,吕维祺突然一顿,竟然掷笔长叹。
    吕夫人心下奇怪,不由连忙问道:“夫君这是何意?如何书写到一半,却掷笔而断?莫非贼人凶狠难制,夫君心中忧虑不成?”
    吕维祺沉默了半晌这才低声应道:“若是那舜王只管打杀斗狠,倒不足为惧!只是此人整顿吏治,治理、预防旱、蝗二灾,又以工代赈,拯救百姓,非天子不能为也!”
    “我若害之,吾恐河南府尽受其害!我若助之,则事君不忠,愧对祖先和我这满腹圣贤书矣!”
    第218章 张顺见老山长(上)
    那嵩阳书院老山长左冷禅自从被李际遇强制裹挟以来,一直倒是本本分分,唯张顺命是从。
    这老山长年纪大了,折腾不得,被张顺安排了住处以后,他每日只是读书诵经,心外无物。
    偶尔有门下弟子前来请教些学问,或者送来点瓜果米面,或言谁谁又从贼了。老山长既不因此欣喜,也不因此愤怒。春秋看花开花落,冬夏看云卷云舒,整日一副惬意模样。
    这一日老山长又睡到日上三竿,方才施施然起了床。弟子黄德清倒也忠厚,早为其做好了早饭,请其进食。
    老山长稍作洗漱,端起饭碗吃了两颗便面露难色。原来这早饭其实就是一碗粥罢了,如今洛阳米贵,弟子黄德清不过捡些粟米、黄豆和野菜掺杂在一起,给他煮了煮罢了。
    老山长年纪大了,牙齿松动,却是有点咬不动了。他艰难的吃了几口,不由放下筷子,用手指敲着碗唱道:“满腹经纶对杂粥,可怜老牙又稀疏!”
    老山长正在哀叹之计,突然听闻门外一阵喧嚣。他生怕有事儿耽搁了自个吃饭,连忙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呜呜的让弟子黄德清前去查看。
    黄德清出门一看,只见门外乌泱泱的拱卫着一人走来。他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这洛阳城的新晋主人,裹挟嵩阳书院的头目,舜王张顺是也。
    黄德清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两步致礼道:“舜王,不知因何而来?”
    张顺想了想,自己如今也是一城之主了,好歹要树立起礼贤下士的模样了。
    于是,他便文绉绉地回礼道:“不知老山长左先生可在?你且禀报,就说张顺前来求见!”
    这黄德清原本是老山长左冷禅堂长,颇有几分眼力劲儿。之前又因为伪造文书,与张顺有所接触。
    他不敢怠慢,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屋里,禀报道:“先生,舜王在外面求见!”
    本来那老山长被这碗粗粥噎的直翻白眼,闻言连忙把手中的粥弃了。他伸着手,呜呜咽咽的指着水壶道:“水……水……”
    黄德清吓了个够呛,生怕自家先生两手一摊,背过气去。他连忙抓了个茶碗,倒了些开水让老山长服下。
    老山长吞咽了几口,好容易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他不由抹了一把嘴巴,然后把手中碗筷往外一推,高声笑道:“从今以后,你我无缘矣!”
    黄德清闻言一愣,不为反问道:“先生何意?可是要赶我走?”
    “哪能啊?”老山长笑道,“舜王即来,想必我这个老头子要有用武之地了,哪里还用得着吃这种粗粝的杂粥呢?”
    不多时,黄德清便把张顺迎了进来。悟空护卫在旁,不意老山长所居陋室门楣低矮。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悟空脑袋正撞在那门楣上。老山长的陋室顿时抖了三抖,差点就要当场垮塌了。
    张顺和老山长等人不由吓了一大跳,抬头看了好半晌,见屋顶上的梁头没有掉了吓了,众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张顺惊魂未定,刚要张口破骂悟空一场。结果看到这厮神情委屈,脑袋上还起了个大包,实在是凄惨的紧。
    到嘴边的脏话,只好被张顺活活的吞了回去。他语气转软,低声安慰道:“你且在门口站着吧,姑且寻张手帕包了,等到回到王府,让大夫给你涂点膏药使使。”
    悟空委委屈屈的应了,张顺这才胆战心惊的向老山长施了一礼,说道:“当初见老山长多日矣,某事务繁杂,不曾向老山长请教。”
    “今洛阳附近,有兵灾,有旱灾,亦将有蝗灾与饥荒,不知老山长何以教我?”
    老山长闻言一愣,不由捻须笑道:“舜王成竹在胸,何必问我这老朽之人?若是有事需要老头子帮忙,只要舜王开口,老朽无有不应!”
    好吧,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张顺见没法再绕七绕八了,不由干脆直言道:“兵灾者,不过义军与官兵交战罢了。我欲一则整饬军纪,二则练兵备战,以破官兵。”
    “旱灾者,今已无力抗之。不过亦可编户齐民,以工代赈。我欲使百姓挖蝗蝻,平低洼。及开春则补种庄稼,以御禾苗尽枯之事,以备颗粒无收之虞,不知老山长以为如何?”
    老山长闻言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道:“耕战乃立国之本,舜王果然有大志也!”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以老朽之见,舜王有二缺。一曰:缺人,二曰:缺粮,不知可否属实?”
    张顺本来准备自己引出这话,好向老山长借人,不曾想这院长自己倒先说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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