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王’、‘闯将’等率大军走内乡进入湖广,从郧阳渡江,占据谷城,攻光化、新野二县。遂后又兵分六路,围攻均州等地。他们洗劫了郧阳六县,又西入四川,攻破了川东重镇夔州,声势一时无两。”
    “郧阳巡抚蒋允仪及昌平总兵左良玉不能制,朝廷遂任命卢象升担任郧阳巡抚,任命陈奇瑜为兵部右侍郎,督湖广、河南、陕西、山西、四川五省军务,合力围剿郧阳附近的义军。”
    “其时,‘八大王’为洪承畴说追击,不能立足,只得弃了应山,也不得不直奔商洛。彼时,众义军齐聚汉中,为官兵所困。川兵、土司兵在其南,郧阳巡抚卢象升在其东南,陕西巡抚练国事重兵驻守其东北商洛,五省总督陈奇瑜又亲自坐镇其西部汉中,义军三四万人尽被困在兴安州死地矣!”
    张顺闻言一惊,这又是郧阳,又是商洛的,鬼知道在什么地方?不过好歹倒知道汉中之地,大约在四川以北,陕西之南。
    张顺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著名的“李自成”参加义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历史。如今若是其他义军主力尽数被官兵歼灭,自己早晚也是败亡的下场。
    一念至此,张顺也顾不得马英娘之事了。他连忙命令王锦衣去请张慎言、宋献策、陈金斗、徐子渊等人前来商讨此事。
    王锦衣领命去了,只剩下张顺、陈长梃和李信面面相觑。可能觉得三人坐得太过尴尬,李信便顺口找个话题,问道:“陈大哥不是驻守康家庄吗?不知为何而来?”
    陈长梃闻言不由有点聂聂喏喏,张顺自顾思索义军之事,也没过脑子,随口就回答道:“陈大哥过来请我帮他向马英娘说媒来着!”
    “什么?”李信闻言大惊,不由破口而出道:“哥哥如此风流,就不怕嫂嫂知道了和你闹腾吗?”
    “没事儿”,张顺顺口便准备回答道,“你嫂嫂们不甚介意此事!”
    张顺话才一开口,方觉不对,感情你这浓眉大眼的“二关公”是个“隐婚一族”啊!
    果然那陈长梃听闻“嫂嫂”之语,顿时神情慌张,连声嘘道:“表弟休得声张,万勿使你几位嫂嫂知道了。只待此事已成,生米煮成熟饭,你嫂嫂除了哭闹一番,也就无可奈何了!”
    李信正待要说,却没想到张顺突然轻咳了一声,义正词严的数落道:“陈大哥,此事却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已经有了家室,怎能欺瞒与我?”
    “亏得我真心实意,还为你说情来着。只把你夸的天上少有,世上无双,没想到居然如此坑害与我!若是让张三百马英娘兄妹两人知道了实情,我何以自处啊!”
    陈长梃被人当场揭破了老底,也有些羞赧,只好嗫嚅道:“主公,不是愚兄故意坑你,我实在苦的紧啊!”
    “我那内子实在是剽悍的很,事事要强。她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逼得我都不敢进家门了!”
    李信闻言撇了撇嘴,万分不屑的揭了他的老底道:“主公,休听陈大哥胡说。我那嫂嫂最是贤良淑德,为他生下一子一女不说,还亲自为他纳了三房小妾。如此通情达理的婆娘,你犹不知珍惜,还想怎地?”
    陈长梃简直要哭了,连忙喊道:“不不不,主公你听我解释啊!我老陈不是那样的人。我那婆娘最会骗人,号称要为我纳妾,亏我还感动了许久。”
    “结果没想到,所纳之人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不堪入目。一个又黑又瘦,一个嘴歪眼斜,最可恨的是还有一个满面脓疮,让人不忍直视。你说这事儿我能不能忍?”
    张顺顿觉无语,只好扭头看那李信。那李信沉吟了一下,才劝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讲究这许多作甚?左右都是个婆娘,又能差到哪里?”
    陈长梃闻言再也忍不住了,不由拍案而起。知道的人知道他们俩是表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生死仇人呢!
    他怒道:“亏你还是我表兄弟,自己家里取了一妻一妾,皆美貌非常,如今却对哥哥说起了这等风凉话!”
    张顺一听不由乐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连忙劝慰道:“消消气,两位都消消气。不就一个女人嘛,别伤了兄弟们之间的和气。”
    “不过,这说媒之事,陈大哥不如就这么罢了吧。那马英娘虽然出身不高,好歹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如何肯与你做妾?若是让他知道了你有这种念想,平白了得罪了他们兄妹!”
    不待陈长梃回答,那李信也愤愤不平的接了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第51章 车厢峡
    陈长梃遭到张顺和李信一番鄙视,哪里还有脸让张顺帮忙说媒,此事只好作罢不提。
    正好张慎言等人先后到来,众人开始谈起了正事。
    张顺命李信将事情简单介绍一下以后,这才说道:“这兴安州在何处,地形地势如何?不知义军可有突围的机会?”
    结果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傻眼了。
    那张慎言出身山西,多在京师附近任职,不曾去过此地。宋献策走南闯北,却多在豫东附近走动。其余诸人更没有人能够知晓此地之人。
    无可奈何,张顺只好命令李信出去问询问询,有没有知晓兴安州路程之人。
    结果等了半晌,红娘子在箭跟随下走了过来。她才怀孕三个月,肚子还不甚明显,看起来和平日并无区别。原来这义军上上下下,居然只有红娘子熟悉此地情况。
    红娘子也不是那扭扭捏捏之人,既然来了,便大大方方的讲解道:“兴安州地处汉中之地,位于陕西汉中府以东,湖广郧阳府以西,四川夔州府以北,陕西西安府以南,距离卢氏在八百到一千里之间。”
    “若果如李信所言,五省总督陈奇瑜据汉中府,郧阳巡抚卢象升据郧阳府,川兵及土司兵据其南,陕西巡抚练国事据东南商洛之地,义军唯有北上,进入西安府方有一线生机。”
    众人闻言不由一惊:围三阙一?不负张顺多次向大家讲解兵法,众人瞬间便反应过来了。
    甚至张顺、张慎言和宋献策几人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此战应当早已胜负已分,只是消息尚未来得及传过来罢了。
    张顺心中急躁,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追问道:“这兴安州情况如何?若是从兴安州北上,有几条道路可走?”
    红娘子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兴安州原名金州,万历年间方改名兴安州,下辖石泉、汉阴、紫阳、洵阳、白河和平利六县。此州之地,四面皆山,东西可有汉水相通,南北唯有山间小道可有通行。”
    “若想北向,唯有子午道相通。只是此道狭窄崎岖,只单人独骑穿越数百里深山老林,方可抵达西安府。”
    “子午谷奇谋?”张顺闻言大惊。后世他也喜欢论坛灌水。关于三国时期魏延的子午谷奇谋,也水贴甚多,多少也有点印象。
    据说当初蜀汉丞相诸葛亮北伐曹魏,名将魏延提出了著名的子午谷奇谋,即效仿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由魏延亲自率领五千精兵从子午谷快速赶到长安,一举拿下长安和潼关,而诸葛亮则率领大军出斜谷进兵长安、潼关,两军异道会师于潼关。
    由于诸葛亮一向用兵谨慎,认为此计过于凶险且难以成功,故弃而不用。
    当时,张顺还记得有人博证旁引,举出“闯王”高迎祥就走此道,结果被陕西巡抚孙传庭活捉的例子。
    一念至此,张顺这才想起来当初与自己争权之人,不正是那“闯王”高迎祥吗?坏事了,莫非义军就要就此覆没了吗?
    这时候红娘子又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其实此地亦有一小道,亦可通往西安府。从兴安州北,溯傅家河北上,到达兴安、洵阳和镇安三地交界之处,从南山小路可直达西安府。”
    张顺等人听了,不知道义军处境如何,也没想出来什么主意。
    这时候,张慎言才建议道:“义军生死攸关我军安危,只是如今地处千里之遥,即便我等有心,亦是无力。若我所料不差,官兵与义军之间,胜负已经分矣。我军当及时派遣斥候,打探双方胜负如何。”
    “若是义军不幸战败,我军当及时与其溃兵接触,准备接收其他残部,以争强我军实力。”
    其他人也没有太好办法,纷纷表示赞同。张顺没有办法,只好让大家散去了,只是叮嘱李信务必往郧阳、兴安多派遣士卒,打探情报。
    话分两头说,话说“闯王”高迎祥、“闯将”、“八大王”、“活曹操”、“满天星”、“过天星”等人和张顺分别以后,分兵攻略湖广诸地。
    刚开始一路高歌猛进,所攻者破,所破则降,一路攻下了除了郧阳府之外的其余六县。
    当时为崇祯六年腊月二十三日,义军假扮香客,巧取郧阳府以西的郧西县城,二十五日,往西攻占上津。遂后义军又深入大巴山中,逐次攻破竹溪、竹山、房山、保康四县,杀知县王振声、俞宵。
    然后又分兵三路,分兵攻略陕西、归州、奉节等地,直达长江北岸附近,声势一时无两。
    不料乐极生悲,朝廷分别任命五省总督陈奇瑜、郧阳巡抚卢象升对义军进行围剿。
    义军所占据之地,为秦岭山脉和大巴山脉之间的广大山区。乃是明朝中期,荆襄流民所兴盛之地。
    后来荆襄流民为明朝所平定之后,为了预防流民东山再起,特意设立郧阳府,以统辖陕西、河南、四川和湖广之间的广大山区。
    这郧阳府正好处于秦岭山脉和大巴山脉之间,又有汉水交通东西,连接汉中和襄阳。如同一根鱼刺卡在义军的喉咙之内,使得义军非常难受。
    “闯王”高迎祥和“闯将”等人不是没想过拔除这个战略要地,奈何卢象升文武双全,剿抚并用,很快便稳定了郧阳府的形势。
    义军被卢象升和陈奇瑜逼迫的没有办法,只能慢慢退入到汉中之地。遂后陈奇瑜入汉中府,义军被被围困在兴安州之内了。
    此地“闯将”于崇祯二年曾经来过,故而熟知此地地形地理。他虽然没有像张顺那样系统的学习过兵法,好在也是士卒出身,再加上天赋不错,他也深知“围三阙一”的道理。
    当时“闯王”高迎祥和其他义军,准备走子午谷北上西安府。他便反对道:“官兵四集,乃是为了剿灭我军。如今官兵三面罗网,只网开一面,定是料定我军必从此路北上。我若从之,定然为官兵所困。”
    第52章 受困
    “闯王”高迎祥也不是什么外行,闻言觉得“闯将”黄来儿言之有理,便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几个如何看?”
    “八大王”、“满天星”、“过天星”等人无论实力还是水平都低了一档,见“闯王”和“闯将”做了决定,都点了点头一致同意了。
    无论是“闯王”高迎祥还是“闯将”黄来儿都来过此地,是以熟知地形。这安康有一条小道正好可以通向西安府,众义军料定官兵定然不知。
    于是,义军趁夜人衔枚、马勒口,沿着傅家河河谷一路北上。
    时值五六月间,天气渐暖。义军正好沿河行军,林幽谷深,月光不能及,伸手不见五指。
    幸好谷内地形平坦,正好又避开了乾佑河与洵河交汇之处的两河关巡检司。一路上只听得蛙叫虫鸣,不闻人声。义军神不知鬼不觉,便轻轻松松走出了这傅家河谷,到达了兴安、洵阳和镇安三地交界。
    此地山峰林立,直入云霄,当道拦住,正是终南山余脉的牛头山与王莽山。越过此山,便能到达西安府的镇安县。
    此地本是绝路,只是不论山如何高大,谷如何深邃,终有小道相通。此山亦是如此,山间早有小道为当地百姓翻越,仅为当地百姓所知。若非如此,“闯王”、“闯将”等人亦不敢走此道而出。
    从兴安州出发,至镇安县,一路上翻山越岭,约有二百余里山路。义军攀岩了一夜一天,到了第二天天亮方到达一处山谷。
    “闯王”高迎祥使人问了,得知此处唤作“松树坝”,也不知道到底指的是什么。
    义军人困马乏、饥肠辘辘,一双脚板亦是疼痛难忍。“闯王”深知不能再走下去了,只得下令义军就地休息,埋锅造饭。
    其实义军早已经乏食了,往日劫掠虽多,身携车带皆是金银珠宝等物。如今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只得拿出一些粮食勉强煮了些稀粥充饥一番。
    这时候就有义军小声抱怨道:“什么‘闯王’、‘闯将’,好大的名声!我们跟着一路吃苦受累不说,还连饭都吃不饱。想当初我们跟着舜王混,不但仗打的痛快,并且还吃喝不愁。”
    “我们当初信了他的邪,何苦来哉?一路上被官兵追的像狗一样,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舜王混呢,好歹人家还是正儿八经的总掌盘子!”
    “闯王”、“闯将”闻言不由脸一黑,奈何却是时运不济,自己被人背后说闲话,也无话可说。
    只是那“八大王”脾气有点火爆,闻言上前一脚蹬翻了碎嘴之人,破口大骂道:“入你酿的,你们要是跟着那个小娃娃,一路上还能快活?”
    “混账驴球球的,你女人也玩了,银子珠宝也抢了,好处全让你占了,还能说这种风凉话?”
    那人见来者是凶残的“八大王”,顿时不敢吱声了,只是愤愤不平地看着他。
    “闯将”黄来儿见不是那么回事儿,便上前扯了扯“八大王”,说了句:“算了!”
    “八大王”实力不如人,便卖了“闯将”一个薄面。他骂骂咧咧的走到旁边,盛了碗热腾腾的稀粥“哧溜哧溜”的喝了起来。
    “闯将”摇了摇头,不由苦笑了一声。这厮话虽然说得难听,倒也是实情。当初舜王就任盟主之位的时候,各营兄弟的粮草他还负担一半来着。
    当初大家还觉得也就那么回事,等到各奔东西之后,才发现这厮的厉害,也不知道当时他从哪里搞得到这么多粮草。
    如今别看义军有三四万众,实力更胜往昔。结果所到之处,如同蝗虫一般,竟是吃光抢净,稍有不利便是饿肚子的下场。
    大家都是农民出身,没了吃喝,第一反应便是跑到山沟沟里种田,结果这大明王朝也不给他们这群流寇半点机会。
    分兵之初,“八大王”在应山县,“闯王”去了郧阳附近,他“闯将”入了商洛。结果种子才刚撒下去,官府大军便追了过来,一阵乱战之后,不但失了底盘不提,连带撒下的种子全亏了进去。
    “舜王”那厮麾下也有万余人马,如今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如何行事。
    想了半晌,“闯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苦笑的摇了摇头。
    这舜王心思活泛,异于常人,说不得又想出什么歪招来,反正肯定比自己等人逍遥快活!
    “闯将”正要问询问询不久前刚刚投靠自己的谋士,以后当如何行事。
    不曾想,只听得万里晴空之中一声炮响,震惊了山林鸟雀野兽。乌压压的鸟雀从林间飞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叫着,遮天蔽日,可是义军也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思。
    只见山谷出口附近密密麻麻的冲出来一队人马,众人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一队衣甲鲜明,全副武装的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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