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服了麻痹药物,短暂做戏惑人罢了。若无此矛盾,臣如何能顺理成章离开宁府,伺机护下可能成为你潜在人质的启宁殿下;陛下又有何理由将禁军调出宫外,缔造禁中防备空虚的假象,诱你出手呢?
    活人死,死人活,这一环环的,竟都是逢场作戏,请君入瓮的筹码!
    文俊的瞳孔顷刻发散开来,几十载隐忍却换了今夜败得如此不光彩的结局,她近乎癫狂地仰首苦笑须臾,忽而掩袖捂住了嘴唇。
    拦住她!云葳眼尖觉察她不正常的小动作,边喊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奋力撕扯她的衣衫。
    云葳绝不让这作恶多端的人服毒自尽,这样未免太便宜她了。
    禁军上前制住了文俊,袖口处藏着的毒药还未被咬破。
    云葳扣出毒丸捏在手里,碾成粉末放去鼻尖轻嗅,话音清寒:碧落?您真是好本事。此毒难制,想来您精通毒理;又或者,耶律莘对您极尽忠诚,毫无保留。
    文俊的眸光凌厉如刀,阴寒满布,唇角显露了一丝诡谲的笑:
    云葳,云阁主,你别得意,身为念音阁头目,朝臣会容许你活着?前雍已灭,念音阁这些年为何而存在,林青宜执念何在,你会不知情?文昭,你身边盘了条毒蛇,莫等葬送了祖宗基业,再悔断肝肠,奉劝你好自为之。
    此语入耳,云葳身形一怔,心脏都漏跳了两拍。
    念音阁的动机,她也曾有怀疑。本欲了结文俊后,再出宫破开桃枝那枚金簪,看林青宜给她留了什么话,却不料,今夜被文俊当着众人的面抖搂了身份。
    宫道内的兵将人杂,无人能再替她遮掩,这份秘密袒露的,猝不及防。
    不过,文俊此语一出,便等于默认了她当真与耶律莘有染,不然根本无法得知念音阁的内情。
    这算临死拉个垫背的么?
    被将死之人摆了一道,云葳恨得牙痒痒。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云葳,有人好奇,有人惊骇,也有人担忧。
    文昭瞧出了云葳的窘迫与张皇,近前两步把人挡在身后,冷眼审视着文俊:朕的事不劳姑母费心,今夜您还是和朕好好叙旧合适。来人,送她去宣和殿!
    文昭暗地感叹,文俊当真阴损至极!死到临头了,还在伺机转嫁矛盾,意图让云葳分散了众人对她的关注,引起内讧,制造恐慌。
    文昭,你怕了,哈哈,你也不过如此,哈哈哈
    文俊疯魔的怪笑回荡在大兴宫里,听着格外瘆人。
    禁军连夜肃清宫禁,杜家上下与京兆尹皆送刑部,着三司即刻会审,务必将杜淮缉拿归案。
    文昭扫过宫道上杂乱的尸首与兵刃,话音森然:
    舒珣,宁烨,你二人配合萧妧,清查停当再离宫。
    是,臣等领命。
    你随朕回去。文昭转眸瞧着魂不守舍的云葳,语气柔和了几分,轻轻拨了下她的衣袖,才往前走。
    宁烨担忧的视线一直随着云葳游走,云葳回眸时与人撞了个正着,她生怕心底的不安被宁烨洞穿,是以慌乱垂下了眼睑,逃也似地拔腿紧随文昭而去。
    缓步踏上宣和殿前的丹陛,文昭忽而转回身来,毫无防备的云葳步履急促,一头撞进了她怀里。
    心虚的云葳本欲退后告罪,却被文昭反手摁住了。
    慌什么?文昭朱唇轻启,温热的气息漫过云葳被秋风吹凉的耳畔:难不成,小芷也要将朕从这宝座上拉下来?
    没,绝没有。云葳否认的干脆。
    这便够了。文昭轻抚着她的后脑勺:你与朕是一心,便要相信朕。贼子落败,却不忘三言两句离间君臣,这等强敌在前,小芷怎可掉以轻心?你又在犯糊涂了。
    云葳脑子嗡嗡的,缓了须臾才嗫嚅道:念音阁内是否有分歧和旁的行事动机,臣的确拿不准,但非是臣故意瞒着您
    好了,此事晚些再议。文昭以指腹抵住了云葳的唇缘:若不困,陪朕会会文俊?
    可以吗?臣,是外人,这是您的家事。云葳有些意外。
    有何不可?你在侧陪着朕就好,小芷非要把自己划去外人的行列么?文昭勾唇哂笑,眼底含了鲜明的期待。
    嗯。云葳莫名心安,与人亦步亦趋走入了宣和殿。
    殿内烛火通明,文俊强撑倨傲的背影自骨子里流露出三分落败的颓唐,一袭劲装下的身躯如竹影般虚离飘渺。
    都退去殿外。文昭环视着殿内守卫,轻声吩咐。
    陛下?侍卫面露忧心,文俊到底是个反贼,怎好一个侍从都不留呢?
    照做。文昭语气渐冷,有些话容不得旁人听,况且她的殿内也并非当真无人了。
    侍卫散尽,大殿内一时静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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