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僵直须臾,暗骂槐夏当真是该拾掇一顿了,竟敢跟着云葳如此胡闹。
    什么人?缘由?痛快点,眼睁开,招的干净些。
    就槐夏盯到个黑衣人夜探京郊墓地,想放长线钓大鱼让人去报信,臣拦了。
    云葳话音微弱:因为坟头翻动的土痕太新,若惹人生疑会影响您后续布局。臣让槐夏抓他来审,可他竟敢咬毒囊,臣不是故意要他死的。
    文昭没言语,心底在生槐夏的气,这事儿她可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陛下别恼,臣传话下属连夜换了老土遮掩,京兆尹今日所言,就是不打自招,臣将功折罪可以吗?
    云葳丝毫底气也无,讨好道:且臣想出了顺延的连环计,已传话布置好了,您听一听好吗?
    回寝殿去,老实面壁思过。
    文昭拂袖起身,背对着云葳,指了指寝殿的方向。
    她需要时间,先把槐夏那个叛徒叫过来吓唬一顿,不然这人要成云葳的狗腿子了!
    咚
    一声闷响过耳,文昭忽觉裙摆被人扯了下。
    陛下,臣错了。
    云葳咬着下唇嗫嚅,一双手绞着文昭的衣裙:您莫怪罪槐夏,是臣威胁她的。臣听说吴桐疯了,被您押在掖庭狱没杀,就拿吴桐的命胁迫她就范的。
    长本事了,朕的人都敢耍弄?
    文昭脸色有些难看,喟然叹道:别再说了,回去。朕心情不好,若忍不住发作,绝没你好果子吃。
    云葳察觉文昭当真火了,怯怯地松开了手,悄无声息地起身退去殿外。
    她猜得出,文昭留着吴桐疯癫的性命不杀,是为了让槐夏有羁绊,心底感激又愧疚,如此才可全心全意地效忠。
    昨夜事出紧急,未免崭新的土岔惹人猜疑,云葳不得不应急救场,可说服槐夏瞒着文昭行事并不容易,假意威胁才是短期凑效的法子。
    若非无法解释提早转移了京郊尸骨的手笔是如何达成的,云葳也不至于自己冒险出宫。
    她早先嘱托桃枝办此事,是故意漏马脚给文俊,让文俊慌上一慌,也漏些线索给她。可文昭决定演戏将人一网打尽的计策在后,需要一步步连环紧扣,稳步推进,她的冒险计策容易打草惊蛇,便不合适了。
    昨晚只要与文昭请旨救场,拦下探查的黑衣人,文昭定会问她是如何把事做成的,这样就绕不开桃枝,更绕不开桃枝被舒珣庇护的事实,可她不好连累舒珣,一时半会也编不出谎话来。
    文昭孤身一人在大殿里转圈圈,缓了许久才冷静下来,最终也没有召槐夏来见,而是打算给人个机会,等着事后槐夏主动坦陈此事的原委。
    她把槐夏当作腹心,腹心轻而易举听命于旁人,令她深觉被人翻越了底线拿捏,心里不是个滋味。
    当晚子夜,文昭才回了寝殿。
    她是故意拖延些时间,想等云葳睡下再回,免得见了面徒增尴尬。
    可云葳傻乎乎的,一直在等她,睡是没敢睡的。
    文昭抬步入内,瞥见茶案边正襟危坐的小人时,眉心微微蹙起,转身想去偏殿沐浴。
    陛下,云葳见文昭似是故意躲着她,忙站起身来轻声提议:您早些休息,臣今晚去前殿睡。
    话音入耳,文昭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眸,只淡淡道:朕想起前头忘了些事,你睡吧,朕若处理得晚,就不回了。
    是臣僭越胡为,臣错了。绝没有下次,臣跟您保证,您消消气,好吗?云葳的语气里满是悔愧,一双眸子里藏了十成十的期待。
    罢了,朕也乏了,先去沐浴。文昭听不得云葳这番服软讨好的语气,到底是软了心肠妥协。
    臣伺候您。云葳眼神一亮,兴冲冲地拔腿跟了上去。
    文昭余光扫着她齐整的衣裙,心知她定未曾梳洗,遂轻叹道:无需你伺候,想一道就直言。
    云葳没说话,只乖觉地跟着,生怕一个不留神,再把情绪敏感的人给惹恼。
    身边人如此乖顺的模样入眼,文昭倒是觉得有些久违的陌生。云葳刚来她身边做属官时,就是这副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老实模样,一晃已是好多年。
    不困么?文昭随口找了个话题,缓解尴尬紧张的气氛。
    臣想跟您说计划。云葳垂着脑袋低语。
    说吧,朕听着。说话间,二人已然走入偏殿,文昭扬手去解自己的腰封,云葳颇有眼色,近前帮忙。
    先前您放的饵料,不过是普通的前朝宫人。臣打算把人换成桃枝,以旧日罪案威胁,恐吓人的效果会更好些,您觉得呢?云葳边给她解暗扣,边解释自己的筹谋。
    文昭垂眸审视她半晌,忽而握住了云葳的手,微微俯身,朱唇贴着她的耳畔低语:以你的行事风格,此刻应该安排好了吧?何须再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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