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嘴角抽搐,拂袖打翻了身侧的笔架。
    秋宁听得响动,匆匆跑进来查探,望见满地的碎瓷片,只觉头皮发麻。
    这个泼皮!文昭一拳打在桌案上:欺瞒的臭毛病是改不掉了!她还火了,朕火大着呢!
    陛下息怒,仔细圣体。秋宁战战兢兢的出言安抚,躬身去收拾满地狼藉。
    能把文昭气成这样,秋宁笃定,这二人的关系绝非寻常君臣了,槐夏昨晚转陈的云葳的鬼话,她才不信。
    除非是她的陛下剃头挑子一头热。
    若真如此,日后龙颜大怒的次数,怕是数不清了。
    让人盯紧她与桃枝的动向,难得出宫一次,定会有动作。不动声色的顺着马脚摸索,莫要打草惊蛇。文昭深吸一口气,复又坐了回去,淡声吩咐秋宁。
    陛下放心,侯府暗桩都安置妥了,吴桐在她身边,也会留心的。
    秋宁温声回应:对了,先前云府的事,云侯是主动跟云老夫人走的,二人对谈也无旁人在侧。婢子无能,她们缘何动手,实在查不出消息来。
    洛京的事呢?都稳妥么?文昭眉心微凝,指尖轻叩桌沿,似在思量事情。
    行程都安置妥贴了,一应章程婢子也核查过,没有纰漏。
    文昭摆了摆手,秋宁闪身退了出去。
    一抹仓惶逃离的紫影在殿门处一闪而过,秋宁眉心一紧,拔腿就追,抓过廊下的宫人,急切询问:方才可有人进过大殿?
    小宫人茫然指向东侧廊道:云侯出去没两步就回来了,刚又跑了。
    糟了!秋宁骇然低语,快步折返书阁,心慌不已:陛下,方才的谈话,只怕只怕云侯她,她听到了。
    文昭凤眸一凛,倏地站起身来:什么?她不是回去了?外面值守的都是木头?!
    秋宁惶然跪地:陛下恕罪,门口的小宫娥说云侯仓促折返,想是没敢拦。是婢子的错,婢子该嘱咐书阁外的人的。
    文昭阖眸一叹,话音低沉:把她叫来。
    秋宁双腿发软,晕乎乎的去寻云葳了。
    哪知这人并未跑远,正孤身躲在不远处一个墙角老树的阴影里。
    不出半刻,云葳便被带去了书阁。
    文昭看着双眸通红的云葳,负手踱去了窗前,轻声问道:都听见了?
    听见了。云葳没再哭了,可鼻音依旧鲜明。
    若怪朕,就发泄出
    文昭凤眸微转,回身柔声提议。
    不待文昭说完,云葳直接掀袍跪地:臣不敢也没资格怨怪陛下。是臣错了,臣瞒您良多。
    她取了官帽,伸手拔下玉簪,任青丝垂落:官身与阁主信物,臣都交给陛下。您不信臣,便赏臣个自由身吧。
    朕叫你来,便想与你好生谈谈。你该知道,朕不是以君臣身份在与你说这些。偷听朕与下属的筹谋,寻常臣子,朕不介意抓来杀了。
    文昭垂眸扫过云葳扔在地上的物件,那枚熟悉的狐狸玉簪刺痛了她的双眸。
    臣非是故意偷听。云葳声音发颤:除却君臣,臣与您,也无旁的关系。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云葳,适可而止!
    文昭嘴角也在颤抖,话音凌厉:换做是你,坐在朕的位置,你会如何考量,如何行事?
    她快步走到云葳身前,捡起了那枚玉簪:
    你怪朕可以,但朕想问问你,你对朕的所作所为和朕对你的行止,有区别吗?你背地的算计思量,欺瞒的事情,还少吗?这物件日日顶在你头上,你说过它的用途吗?
    有区别。云葳仰首,以含泪的模糊视线回视着文昭:
    您猜忌提防皆无错,是为君者统御朝臣的权腕。臣小心盘算,欺瞒行事便是大罪,这就是区别。君臣自当如此,是臣忘了本分,奢求太多,逾矩了,臣改。
    好,很好,好极了。
    文昭哭笑不得,将那枚簪子丢去了云葳怀中:
    朕不会派人查你,吴桐也不必跟着你了。这便回你府上去,朕出巡洛京那日,你自去跟上。
    第71章 洛京
    白鹤遥踏歌, 浮云醉荫浓。
    云葳与桃枝行于京中的官道,顶着正午的骄阳,找寻到了从未谋面的云阳侯府。
    大兴宫内,槐夏拉着自家哭哭啼啼, 不知缘何被云葳抛弃的幼妹安抚, 语气里满是爱怜。
    文昭去了御园的凉亭里吹风, 脑海里还回荡着云葳控诉她行径的铿锵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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