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葳垂眸缓行,只轻声回了个嗯。
    嘶,您走,别管我
    微弱的吃痛闷哼自一幽深窄巷中传出,云葳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死胡同之角,有略显狼狈,悉数挂彩的三个人影。
    一人瘫坐在地,无力又倔强地推着身边长身而立的另一人。
    地面小水洼里殷红斑斑,大抵伤得不轻。
    姑娘,快走。桃枝扯了扯云葳的衣袖,附耳轻劝:瞧着是箭伤,您别招惹,回客栈。
    云葳在几人的衣装上定睛打量了一番,却毅然迈步走了过去:要帮忙吗?
    秋宁戒备的手按上了腰间长剑。
    文昭审视的视线扫过眼前青涩的小女冠,眼神制止了秋宁的动作,淡声道:你会医伤?
    略通一二。
    云葳随口应承,见人无意拦阻,便蹲下身来,拉去槐夏的腰带,探查起她的伤势,桃枝,来帮忙。
    桃枝对自家小主子固执的脾性无可奈何,只得近前相助,给人打开药箱,拿了整洁的布帛。
    文昭默然打量着突然示好的主仆,二人皆做女冠打扮,但侍女瞧着有三十余岁,底盘稳健,大抵会武;而主人最多不过十四五,文文弱弱,轻声细语。
    如此组合,倒是有意思。
    云葳年岁尚浅,但见识不浅。狰狞的伤口入眼,她拎了利刃就给人剜去了腐肉,止血包扎一气呵成,未见半分抗拒胆怯。
    伤重毒深,爱莫能助,您另请高明,不然性命难保。云葳掏出丝帕净手,将染了血污的工具扔给随侍,眸光掠过文昭滴血的皓腕,垂眸轻语:
    要包扎么?
    文昭眸色飘忽,小丫头清理伤口的手法娴熟,路过相助的心也算良善,只是漠然的神色与行动的盛情分外违和,小小年岁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好生奇怪。
    见人不语,云葳轻唤桃枝:走。
    您伤得不轻,怎不让她帮您?秋宁看着云葳毫不犹豫地抬脚离去,甚是不解的询问文昭。
    她主仆三人带了二十余亲卫自湖州金蝉脱壳,暗中来余杭寻一故人及其手中至宝。
    本是天衣无缝,不料竟被贼人截杀,如今侥幸逃脱,却寸步难行。
    伤口有毒,她的意思是不会解,包扎也无用。文昭轻叹一声,目光自云葳背影上离开,安抚虚弱的槐夏:
    再忍半个时辰,孤的人会来的。
    暮色渐浓,云葳走在长街上,脑海中回想着方才那三人的衣冠气度与容颜模样,疑惑出言:
    姑姑,您瞧着方才那主事女子有多大?
    二十出头吧,三人差不多。桃枝思忖须臾,又道:
    姑娘,您出不得事,这些闲事莫再管了。婢子答应了老观主护您成人,林老的遗愿叮
    好了,云葳有些不耐的出言打断:您安心,我不糊涂。但
    云葳的杏仁大眼滴溜溜一转,反手将药箱丢给桃枝,拔腿就往回跑:我改主意了!
    欸?桃枝抱着药箱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将此碍事的物件托付给街边卖饭的老阿翁,飞速追了上去,还不忘抱怨:
    不省心的小祖宗,你要我的命!
    有住处吗?我可帮你们。
    文昭和秋宁拖着伤重的槐夏躲在胡同的墙垛一侧,不料这淡漠的姑娘竟又折返,现身巷口。
    文昭警觉的打量着她,柳眉半蹙。
    她在思量,天色就要黑了,若暗桩寻不到她们,这一夜大抵难熬,槐夏也活不了。
    邻县遭灾,流民日甚,入夜危险。云葳读懂了文昭眸子里的狐疑与猜忌,只言简意赅的说出了现下余杭城的近况。
    云葳于心不忍,她三人若不走,一会儿夜幕低垂,流民中混迹的恶人把这狼狈的三人生吞活剥了也未可知。
    你是附近道观来的?文昭敛眸轻问:
    收留我等可能会给你招致麻烦,你小小年岁,能做主么?
    不,另有居所。云葳无意多言,只定定观瞧着她的反应。
    秋宁,背着槐夏。文昭不再犹豫,与人笑言,劳小道长指路,某等先行谢过。
    云葳转身,无视了桃枝的冷眼,引着人光选偏僻的街道走,兜兜转转,不是回客栈的路。
    半晌后,她停在一处不起眼的民居外,伸手道:桃枝,钥匙。
    桃枝没好气地丢了钥匙过去,云葳稳稳接住开了门,闪身抵住门板,吩咐道:药箱拿回来。
    桃枝咬着自己的后槽牙,步伐飞快,边走边气得嘟囔:人不大,主意却正得很!
    小院内,云葳自己忙活半晌,撤去遮尘的布帛,点了烛火在侧,望着床榻上气息虚浮的槐夏,心中分外纠结。
    她转眸瞄了眼文昭,那人的面色也是不正常的青白,想来中毒有些时辰了。
    云葳认得此毒,也会解。
    可若贸然出手,她未曾想好日后如何解释,如此难得一见的奇毒,为何她就知道,还有解药方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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