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笑意出来,肩上扛一把简易鱼杆往海边走。
    挂饵,抛竿,浮标浅浅地露出头,他在等待鱼儿上钩。
    感觉到岸边有人朝这里走来,则冬回头去看,然后不在意地,只专心盯着浮标。
    身边有人坐下,则冬起杆,饵料被吃掉了,却没有鱼。
    他换了一个大号的钩子,再次抛竿。
    风大,礁石上坐着容易晃,姜维一手扶石头一手扶眼镜,他不张口,则冬就绝对不会主动先说什么。
    最后他问:“你会给南珍带来危险吗?”
    则冬的手很稳,一动不动。
    这时浮标动了一下,鱼儿上钩了!
    则冬飞快地扬杆收线,感觉下面是个肥家伙。
    使了些力气,一尾南珍爱吃的海雕被扔进他的小桶里。
    海雕不服气,甩着尾巴在小桶里转圈,最后知道无望,慢慢安静下来。
    “她对我永远客客气气,”宋权看着桶里的鱼。“但她对你笑,对你淘气,正如以前,她在所有人面前都乖乖巧巧,却只对宋权任性。”
    宋权。
    则冬不再抛竿,低头整理纠结在一起的鱼线。
    宋权死了很久了,她应该有新生活。姜维叹息。
    一团乱麻的线怎么整理都解不开,则冬扯掉了线,弯腰拎起小桶,将鱼重新扔进海里。
    那头肥肥的海雕很快便游开,再也不敢靠近这一带。
    姜维怔了怔,不知道则冬为什么要扔掉鱼。
    则冬颗粒无收地往店里走,留姜维一个人在礁石上看海。
    ***
    南珍看他两手空荡荡的,脸色不怎么好,一进来就往仓库钻,就有些担心。
    她在前面转了几圈,时不时瞟一眼门。
    阿彬在吧台后面抬头说:“南珍姐方糖没了。”
    南珍快速哦了一声,推开仓库的门:“我去拿。”
    她看见则冬坐在没有铺被褥的床上不知想些什么,南珍蹲在地上翻东西,一时间竟找不到方糖在哪里。
    忽的就被人从地上拽起来,她弄脏了手,他那么爱干净的人却不在乎,一手压着她的后背靠近,一手非要牵住她的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不愿开口。
    南珍斟酌一番,问:“没钓到鱼就不开心了?”
    则冬沉默良久,点点头。
    她叹息,“算了,去吃饭吧,阿彬给你留了午餐,你多少吃一点。”
    则冬不愿松开她,南珍有些自责,以后再也不会赶他出去了,瞧瞧,没钓到鱼伤自尊了。
    则冬的怀抱很温暖,很令人沉醉,南珍舔舔唇,说:“我是来找砂糖的。”
    则冬终于肯松开她,很快从架子上拿出一包递过去。
    南珍:“哦,谢谢。”
    她不敢久留,抱着一包糖出去,阿彬大喊:“南珍姐我要的是方糖你怎么给我砂糖!”
    南珍啧了声:“吵死了,闭嘴。”
    她边说边接起一通电话,那端有海浪声,她问:“姜老师你不用上课在海边干嘛?”
    姜维笑了笑,说来吹风。
    南珍瘪瘪嘴,心想:“大冷天的来吹风?自虐吗?”
    然后又想到则冬一大早就被她赶出去吹海风,不知道有没有感冒。
    她捂着听筒吩咐阿彬:“快去煮一锅姜糖水。”
    阿彬问:“谁喝?”
    南珍:“我想喝。”
    阿彬没二话的进了后厨。
    南珍这才放下听筒,正好听见姜维说:“……则冬呢?南珍,你不喜欢我,喜欢他么?”
    南珍有一瞬恍惚,一时谁都没有先说好。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让姜维的心跌入谷底。
    许久,过了许久,他才能打起精神说话:“不一定要是我,只要你快乐就好。”
    南珍不想回答,只是跟他说:“小心要感冒了,等等路过进来喝点姜糖水吧。”
    “……好。”
    可直到天黑,姜维都没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来大姨妈了,估计你们都跟我家姨妈很熟了对不对?恩,腰酸,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酒后接吻,恩,必须撒花一下昂~~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1)
    晚上打烊,咖啡店的灯全关了,则冬蹲在地上锁门,秋夜的寒气从脚底往上钻,南珍站在他身后跺着脚,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树影憧憧,姜维站在一棵大树背后,偷偷看着南珍的背影。
    则冬直起腰,将钥匙还给南珍,两人一前一后往同一个方向走,姜维不知道南珍的车去哪里了,只看到南珍忽然停下来冲则冬摆摆手,示意他再离得更远一些。
    则冬听话的后退,直到快看不见南珍了才停下,双手插袋站在路边。
    南珍满意了,扭头又往前走。
    则冬这才跟上她的步伐。
    整个过程无声,却默契十足。
    姜维甚至看见则冬在路灯下弯了弯嘴角,只因为南珍走路不老实,被小石子绊了一下,滑稽的在高跟鞋上晃了晃。
    姜维的鼻尖上都是汗,眼镜慢慢滑下来,眼前就变得模糊一片,他飞快地用手推了推,等看清时,则冬已经走到了南珍身边,牵住她的手。
    有人牵着,南珍走路就不怕摔倒了,竟然踩在了马路牙子上,高跟鞋稳稳的一步步走,走到街口拐弯,姜维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两人回家,南珍喊饿,则冬就去烧水煮面,从厨房窗户看见姜维从小区门口慢慢走来,眼镜片闪了闪。
    他敲敲门,里面洗澡的南珍愤怒:“干嘛!”
    则冬不能说话,只好给南珍发短信。
    隔着一扇门,南珍满头的泡泡迷住了眼,挣扎着去拿手机。
    则冬说:“家里没面了,我下去买。”
    南珍不疑有他。
    ***
    则冬下楼时,姜维正蹲在楼下喝酒,那是一瓶烈酒,高度数的酒精在空气中挥发。
    则冬蹲在姜维旁边,两手空空看着他。
    姜维朝他举了举酒瓶子,问:“要不要喝一点?”
    则冬摇摇头,他不喜欢酒精,那种麻痹的感觉会令他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往事。
    姜维喝醉了,眼镜在脸上挂不住,索性扔在地上。
    他一个劲的唠叨:“小南很可怜的你知不知道?宋权死的时候她几乎疯了,可她妈比她疯的还厉害,所以她醒了,她知道自己不能疯,她替宋权照顾二老直到现在,你说说,她多好!”
    宋权的葬礼姜维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连香玉死活不让下葬,南珍抱着她的腰死死咬着牙,再张口说话时牙齿上沾着血,偏偏唇色惨白如纸,在灵堂上看着吓人。
    是她说:“下葬吧,时间到了。”
    然后就被连香玉一巴掌打肿了半边脸。
    事后人人都说连香玉厉害,明明几天不吃不喝,打人的时候照样有力气。
    他那时就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她。
    那时他想,再过几年,过几年一定要让南珍过上好日子。
    灵堂里有宋权的照片,他还很年轻,很英俊,他走得太突然。
    他觉得宋权在看他,在对他说:请你替我照顾好小南。
    小南。
    他那时就在心中默默呢喃这个名字。
    咖啡店着火那天,他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像宿命般,他的心牢牢刻下了这两个字。
    但是……
    但是……
    则冬帮他捡起来,用衣角擦干净,放进他的上衣口袋。
    姜维迷瞪着双眼看着则冬,说:“如果你没对她好,我就对你不客气。”
    书生柔弱,姜维不是个动拳头的人,威胁起来没有力量,但在则冬听来却不是这样。
    这句话对他来说很重要。
    则冬看着姜维,他不排斥真心对南珍好的人,哪怕是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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