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郡的总督府。
    这座坐落在登州城东临街的官邸,一直是整个松江的最高权力中心。平日里,至少有两百名总督卫队的人守卫这里,没有任何不轨者能够突破他们的防线。可今天,随着一队太平军的特使抵达,卫队队长尉迟武生怕哪里会出纰漏,索性又从第一警备旅团中调来了两百步军、五十名残存的骑兵。
    整个官邸,已经被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夸张一点说,就连一只苍蝇都别想瞒过这些人的视线飞进去。至于太平军的人混入其中,暗藏利刃行刺总督什么的,更是绝无可能。
    在这样过度的戒备下,石贤谦带着随从,坦坦荡荡的进入了总督府的会议厅。
    因为尚不确定太平军的来意,尉迟昌并没有召集太多的文武官员,仅仅只有四五名心腹。在略显僵硬和虚伪的笑容掩饰下,双方尽可能控制着心里的敌视念头,礼节的客套几句,在会议桌前面对面坐下。
    侍从送上了茶,两边都没有立即开口,借喝茶做掩饰。
    石贤谦一边用茶碗盖撇开茶叶,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气色很糟糕的尉迟昌。不管是军情处收集的情况,还是天公将军陈武的描述,这个松江郡的总督都是一位顽固而又刚愎自用的老者,对叛军也十分厌恶。若不是城内的情况已经遭到到了一定程度,只怕他绝不会像眼下这么克制吧。
    仅仅是看那与身份不符的颓气和疲惫,就能猜到他身上的压力究竟有多大。
    “我是天公将军陈武任命的特使石贤谦,奉命前来跟登州守军谈判。”
    见尉迟昌始终没有先开口的意思,石贤谦决定反客为主,强势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一群贼军,想跟官府谈什么呢?”没等总督开口,行政署的署长季英瑞就不无讥讽的道:“如果是惧怕帝国天威想投降,只要你们的贼首立即解散叛军,自缚请罪,倒也不是不能谈。”
    “投降?”
    石贤谦轻蔑的一笑,对这位尉迟昌的心腹道:“我此行目的,的确跟投降有关。只可惜,是敦促登州的守军投降。三日内,无条件开城,在场的各位都可以保证安全和个人财产。愿意留下的,视情况继续留任或者调职;想走的,也随时可以带着家人和财产离开。若是过了时间还不投降,嘿嘿……”
    无需多说,只要听一听他最后意味深长的笑声,就能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尽管多少已经猜到贼人来意,但真个从对方口中说出,被贼军光明正大的派人入城招降,在场的登州文武仍旧不可抑制的浮现出怒色,以及被羞辱的愤怒。何况,登州的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遭,他们至少有一个完整的警备旅团,重建的第二警备旅团也有了一定战力。
    论兵力,登州甚至未必比太平军少多少。
    有这样的军力在手,很多官员仍旧对守住郡城充满了信心。
    尉迟昌也很愤怒,一个多月来的失眠更让他心中烦躁。但是,理智让他压下了冲动。一场战争的胜负,决不能简单看两边的人数对比。不然的话,太平军也不可能横行太平郡,又一鼓作气连战连捷、夺下松江四府、合围登州了。
    他轻轻抬手一压,示意几名心腹安静,用苍老的声音问道:“如果,登州回绝了你们的要求呢?”
    “战争!”
    石贤谦恶狠狠的说出了这两个字,气势十足:“太平军会不惜代价,从四府抽调人手,强攻登州。在天公将军统帅下,我太平军战无不克、攻无不胜,连武安都不在话下。你们登州若是觉得有恃无恐,不妨试上一试。但有一句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们坚持对抗太平军,城破之后,所有参与的文武官员,一律抄家灭族,莫谓言之不预也!”
    他把陈武曾经说过的、穿越前现实世界的一句名言复述了出来。
    其自信和强硬态度,让在场的松江文武勃然大怒,但另外一边,石贤谦的威胁和太平军曾经的战绩,也让他们暗暗心惊。现在的太平军,虽然没有武安时的无数流民可以驱使,但自身的军力却比当时强了太多。何况,他们还占据了除登州外的松江全郡,可以源源不断的抽调人力物力!
    更要命的是大青关的易手。
    这意味着,帝国的援军在可预见的时间内无法赶来。
    真的打到最后,登州毕竟是孤城一座,只要太平军舍得代价,只怕早晚能攻破的。到那时,他们的下场……
    池上府和乌山府的前车之鉴,成了明晃晃的例子,摆在了他们面前。
    ………
    在石贤谦入城谈判的同时,登州城内,另外一批人也在跟登州商会联盟的人谈。相比于登州的官府,陈武把更多的希望放到了这一组秘密谈判上。
    仍旧是在望海楼的顶层。
    一边是商会联盟几乎所有的成员,另外一边是早在太平军围城前就已经潜伏在登州城内的太平军军情处人员。此刻被激活后,这几名以赵虎为首的军情处暗探,开始跟登州商会联盟的人进行第二次会谈。
    与其说是会谈,不如说更像是施压和威胁!
    先前他们派池毕城跟太平军接触、进行第一次谈判的时候,太平军就已经明明白白的划出了一条线,只不过两边没有谈拢罢了。被晾了一段时间后,陈武决定加快占领登州,这才有了赵虎之行。
    “我重申一遍,太平军的条件不会改变,这是天公将军的命令!”
    赵虎的态度跟石贤谦一样强硬,甚至比先前跟池毕城谈判时更加强硬和不耐烦。
    这是陈武特意的叮嘱。
    他很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让步。不然只要稍微松口,这些看到机会的商人就会起疑心、找借口继续拖下去。事实上,由于登州跟外加的联系被完全切断,只要太平军足够强硬,这些欺软怕硬的商人最终会乖乖低头。毕竟,太平军的条件已经保证了他们的安全和财富,无非是没有额外的利益和赚头,让这些商人有些不满而已。
    《帝国》中的历史已经证明,在生与死的威胁面前,他们会做出明智决定的。
    赵虎的强硬,不出意外引发了商会联盟代表们的愤怒,但也成功的吓住了他们。不是没有人怀疑对方是在虚张声势,但他们想象不到南峰要塞会突然被攻破一个缺口,更不清楚陈武到底如何定位跟阿曼王国的关系,自然也就摸不透陈武的真正想法。
    这些商人们更倾向于,太平军在连胜之后,已经对登州城外的对峙感到了不耐烦。
    “要不,让这些太平军去攻城。等他们在城外吃点苦头,再顺势跟他们谈?”
    赖和顺同几名来往密切的豪商交头接耳片刻,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但他的看法很快就被否决了。
    如果天随人愿那自然最好,可万一太平军顺利的攻破了登州呢?
    那他们的自作聪明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换成其他贼军,他们或许不会这样想,但太平军的战绩太可怕了。就连乌山府那样的死守,都被太平军不计代价打破了。在这股已经形成的“势”面前,没人敢保证,登州的守军就一定能守住。
    更何况,有几个迷信的商人嘀咕着,万一打登州的时候突然又来了一场地震,再度震塌了城墙呢?
    太平军的那位,可是红水河龙王显灵、传说中有天命的啊!
    单一件事,或许会被商人们嗤之以鼻。但传闻多了,又有百战百胜的战绩做后盾支撑,就很难不让人将信将疑了。
    当即就有人改变了观点,言称太平军的条件其实可以接受。
    登州的商道毕竟在人家手里,每拖一天,城内的商会都源源不断蒙受巨大的损失、丢失更多的市场。万一惹怒了太平军,对方破城之后大开杀戒,到那时想后悔都晚了!
    至于说帝国日后可能的清算……若是连现在都保证不了,还谈什么日后?
    一番争论之后,尽管还有人心怀疑虑,但在场的商人们基本统一了意见。
    重新回场落座,面对已经不耐烦的赵虎,池开锋代表整个登州商会联盟表了态:“贵军的提议,我们原则上答应了。希望开城之后,你们能够履行承诺。”
    看到商人们比想象中还要快的低头了,赵虎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点头道:“这个各位可以放心,太平军在武安,连八大门阀的林家都没动。在场的各位,莫不是觉得自家比林家还富有?”
    他举出的这个例子,无疑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不过,说到太平郡那边,有人回忆起了什么,怀疑道:“我曾听闻,太平军在太平郡那边可没少对贵族和富商动手。”
    对这个问题,赵虎早有腹稿,一推六二五的否认道:“绝无此事!我们动手清理的,都是对太平军抱有敌意的人。你们听闻的,应该是同行的善友会之流所为,跟太平军无关。”
    反正善友会已经在城卫军的打击下覆灭了,死人是不会从棺材中爬出来反驳的——何况那些反贼们死后有没有棺材还得两说,只怕绝大部分都曝尸荒野、喂了野狗。
    对赵虎的表态,商会联盟的代表们表示满意。
    最终,他们跟太平军达成了口头上的密约。双方随即开始商量起如何具体合作、以最小的代价帮助太平军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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