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白云津后,赵戎一行三人又行走了两旬光阴,进入了一片巍峨群山之中。
    由舆图所知,此处群山名曰终南。
    终南山位于终南国境内,而终南国距离那条由南到北横穿望阙洲的大渎已然不远,按已走路程来算,也不过是二三旬时间罢了。
    这日午后,赵戎三人途径一座嵬嵬高山。
    此山甚奇,仰目望去,山之南面,仿若被仙人一剑削平,断面之上,有四字石刻,字体苍古,宛若天成。
    “清静无为。”
    赵戎轻念。
    “这么大的字,是怎么刻上去的啊?”苏小小吃惊的张着小嘴。
    赵戎也是大开眼界,崖上所刻四字,每一字高达百丈,每一笔画皆不短于百米,而刻度之深,从山下角度望去,更是肉眼不及,只能隐约看见其中青藤遍布、草木茂密,不时冒出几只飞禽灵兽。
    “终南国版图虽小,大半位于这终南山内,但却在这周围数十国中享有美名,乃至在望阙洲北部都名气不低,被山上人称为道士之国、隐者之乡,盖因终南山钟灵毓秀,造化齐天,不仅引来众多修士结庐隐居,还盛产诸多灵物,供应给整个北部仙家。”
    柳三变对终南国的情况了解颇多,因为此处距离他的故乡大魏王朝很近。
    “虽然终南山隐士极多,但却只有一个仙家门派,就是位于太白山上的冲虚观,它是终南国唯一的道家正统,历代终南国国君皆尊冲虚观观主为国师,此国道家极为兴盛。”
    “这鬼斧神工的摩崖石刻,是终南山一处胜景,至于它的来历,众说纷纭,但冲虚观一直对外宣称是其初代祖师爷的手笔,若真是如此,那这祖师爷确实道行参天。”
    “并且山上传闻,曾有人在月夜路过这摩崖石刻时,在崖底遇见一个服装奇异的老者,站在月光中背手仰头,观摩石刻,自言自语,路人好奇上前问话,那老者却毫不理会,嘴里一直重复一句‘何为无为,无为何为?’而每当乌云将明月遮住,这奇异老者就倏忽消失,再也不见踪影。”
    “有人猜测这是一桩天大机缘,于是便有很多山上人,带着那‘无为之问’的各种书上答案前来碰运气,只是这奇异老者很少在月夜现身,即使有几个幸运儿碰到,尝试了各种答案,使用了各种方法,也没有任何收获,这老者依旧在原地自言自语,一旦乌云遮月,便会消失。”
    “时间一久,前来寻密之人也渐渐少了,不在关注此事。有山上人说这就是无聊之人在故弄玄虚;也有人说这是某个上古大能留下的一个投影,在寻找传承的继承者。”
    “到了现在,也就偶尔会有几个刚刚修行的年轻人满怀憧憬的跑过来寻找机缘,这事已不再引起山上关注了。”
    “赵老弟要不要尝试一下,我们可以今夜在崖底休息一晚。”
    赵戎收回视线,转头看了眼难得说话带些调笑之意的柳三变,轻轻一笑。“还是算了吧,这么多人都没碰到,小弟哪有这种福缘。”
    赵戎对碰运气、抽奖之类的事一向敬而远之,不会主动去碰。不去努力充实自己,而是把命运寄托给虚无缥缈的运气,这会让他感觉很空虚。
    再说了,这段日子自己在柳三变的温柔教导下修行,简直是太舒服了,自己现在骑在马上都腿脚发抖,若是在野外休息,就要守夜,这谁顶得住?还是赶紧赶到下一处洲城,找一家客栈好好休息一晚吧。
    “咦,终南山,这名字有点耳熟啊,嗯,它这不是在沧洲吗?”脑海中那个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
    赵戎神色一动。“这里是终南国,沧洲是什么,我在舆图没看到这个名字。”
    “本座的印象里,望阙洲有个叫沧洲的地方,因为有个终南山在此处,它是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并且排位不低,道家某一脉的祖庭好像在这儿,让我想想,对了,是楼观道派。”
    “三变兄说现在终南山唯一一个道家仙门是冲虚观。”
    “哦,看来是本座离开太久,已经物是人非了,嗯,这儿灵气现在也够不上福地的标准了,楼观道派要不是迁走要不是已经覆灭了,这座曾经的福地,现在竟然有了一个凡人国家,有趣,按道理,福地一般都是被仙家门派占为己有的,哪会让凡人进来。”
    “你知道这石刻吗?”
    “不知道,本座以前没来过这,不过这石刻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本座现在这种情况也看不出什么来。”
    赵戎点了点头,刚想再聊会,但察觉有人在扯自己衣角。
    “唔,坏……赵戎,你不行的话,要不让小小试试吧?”小狐妖眼巴巴的看着赵戎,声音怯柔,但带着些希冀。
    赵戎一愣,转头看着旁边的受气包,突然一笑。“好啊”
    下一秒就赏了她几个板栗。
    给她做午后甜点。
    “啊!你打我干嘛?”
    “好你个苏小小。”
    “别敲啦!”
    “胆子小野心倒是不小。”
    “呜,痛!”
    “是不是想着等拿了机缘,嗖的一下就变成了第七境的九尾狐仙,然后把本公子扒皮抽骨,以解你心头之恨?”
    “呜呜呜……”
    赵戎欺负了小狐妖一会,便放了她一马。
    自己怎么遇到了这么笨的小狐妖?
    苏小小边揉着微红的额头,边委屈的看着赵戎,眼里噙着泪水。
    小小怎么遇到了这么坏的坏人?唔,祖奶奶好像没有说过怎么对付这种情况呀……
    毕竟苏小小的祖奶奶怎么也想不到,苏小小会遇到赵戎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读书人,话说你们这些男子不是应该先甜言蜜语的把女子的心骗过来,然后再“欺负”她吗?并且自己家的小小长的连她都想搂在怀里好好怜惜,竟然会有男子辣手摧花?
    “别胡思乱想了,咱们抓紧时间赶路,嗯,晚上再给你讲个新的故事,上次珠儿的故事讲完了,这几天我又想起一个婴宁的故事,嗯,这个挺有趣的。”
    “呜呜……嗯?真的吗,这次是不是开心的结局?上次那个故事,小小听完后,难受了好几天。”
    “嗯,这次包你满意。”
    “唔,算你有良心,我原谅你了,你可别再辜负小小啦。”
    “你别说这种让人误解的话啦,咳,三变兄,你别理她。”
    “嘻嘻。”
    苏小小破涕为笑,胡乱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一想到晚上又有故事听,就很开心,抬头看了眼身旁那坏人,突然,心里一颤。
    他脸色比刚刚更白了,额头上全是汗水。
    小小刚刚看还没这么严重的。
    “你没事吧?”
    苏小小又想起了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之前他们一旦路过村庄或城池等地方便会停泊几天,进行“大练”,柳三变会亲手帮赵戎淬炼体魄,至于赶路的时候,则进行“小练”,早中晚驻扎休息时练拳走桩不停。
    刚开始练功时还好些,但到后来,每次“大练”,她在老远都能听到赵戎痛苦的嘶喊声,声音起初都会极大,但越到后来,声音越小,似乎是已经没有力气再浪费在喉咙上了。
    那些隐约传来的话语也是让苏小小脸色发白
    “这处骨头太脆,我帮你揉揉。”
    “咔嚓!”
    “啊啊啊!”
    “这处骨头倒是变硬了,看来药浴确实效果不错,恢复的可以,不过……还不够硬。”
    “别别!”
    “咔嚓咔嚓!”
    “啊啊啊啊啊啊!!”
    “起来!这都受不了了?那我还是劝你赶紧放弃,山上不需要这样懦弱的武夫,不,这不配叫武夫,这是废物!”
    苏小小不敢去看,每回都躲在老远,捂着耳朵,等没有声音再传来时,便起身去给赵戎准备能愈骨生肌的药浴,这些药材都是柳三变精心准备的,若是没有它,赵戎估计要练成废人了。
    而就算平时在路上不用“大练”,他似乎也不好过,面无血色,一有时间便要练习拳桩,丝毫不能松懈。
    每次也只有饭后很短的一段时间能歇息会,但是还要给她讲故事,其实她也说过叫他休息会别讲了,但他总是反手就给自己一个板栗。“你个笨狐妖,瞎操心些什么,这点痛本公子还是吃的了的,你乖乖听你的故事就行了,你一天也就这时候能开心会了,额,刚刚讲到哪了,什么?你也不知道?头伸过来,我要再赏你几个板栗!”
    可是他的手其实已经因为练拳桩过多,一直紧握着,仿佛已经再也张不开了。
    苏小小想到这,莫名的心里微微一抽。
    虽然小小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咬牙的修炼,但小小是想帮你的,所以想去撞下运气,看能不能拿到这个石刻的机缘,把它送给你。唔,你只要给小小多讲几个故事就好啦……
    “喂,你又在想什么,走在路上还能发呆?哎,这么笨的狐妖,为什么还没被人捉走,这个世道太让本公子失望了。”赵戎伸手在看着自己发呆的苏小小眼前挥了挥,见她终于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本公子没事。”
    身上也就那么十多处地方痛而已。
    “哦哦,给你手帕,擦一下汗。”
    “你从哪弄的手帕?”
    “上次在那个县城买的,这上面的刺绣好好看。”
    后方传来一阵阵马蹄声,赵戎转头看了眼,是一辆装饰的极其华丽的马车,被一个年老的车夫驾驶,周围有很多骑在马上的随从,一群人正疾驰而来。
    赵戎回过头来,也没再去看了,和同伴一起往路边让了让。
    终南国连国都在内的大部分领土都在终南山境内,而进入终南山只有两条古道,这是其中之一的子午道,过往行人不少,赵戎甚至还遇见过更夸张的阵势,因此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只是,这辆华丽马车在经过赵戎一行人时,窗帘被车内人掀开后又突然放下。
    赵戎警觉的转头看去,却只剩下了摆动的帘子。
    那辆声势浩大的马车很快远去,道路上又恢复了安静,只留下了扬起的尘土。
    赵戎看了眼同样察觉到异样的柳三变,后者摇了摇头,表示也没看清什么。
    额,怎么感觉那伙人有点儿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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