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先前寡人便曾与先生说过,季弟无论品性,才学还是能力,都在寡人之上,众卿若皆心向着季弟,那也实属正常。”
    “待寡人撑过了这些时日,待得我楚国灭吴大业一成,那日后便将是季弟大展拳脚之时!届时,寡人纵是早已黄土埋首,那也能含笑九泉了。”
    “至于先生所言,季弟怀有异心……呵呵,这又有无妨?寡人若无此野心,又如何能有今日?他要折腾,便折腾去吧,年轻人总要多折腾折腾才好。身为王子,若是连觊觎王位的心思也无,那还当个什么劲?”
    楚王的这一番话,极为露骨,也极为真实,实在叫人无从反驳。
    便是李然听得这些,也只能是暗自佩服楚王的“知人之明”。
    他甚至开始产生些许怀疑,他开始有些不明白,为何史书上会将楚王熊围给描写成一个“暴君”的形象?
    可此时他转念一想,或许这与“商纣王”的历史形象的由来很是相似。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而失败者就注定是要作为反面教材的。
    “不聊弃疾了,对了,寡人敢问先生一句话,先生日后是一定要离开楚国的么?”
    见李然半晌未曾说话,楚王当即是转移了话题。
    而谈及这个话题,楚王脸上却是堆满了凝重之色。
    “是,大王莫不是忘了与臣之间的约定?”
    “呵呵,怎么会?寡人岂敢忘怀?”
    楚王放下手中球杆,抬手示意李然坐下。
    两人就这样席地而坐,望着远处渐渐西去的斜阳,山风微拂。
    “巢邑之战,幸得先生之计,斩了诸樊。”
    “钟离之战,又得先生献计,促成寡人与晋国之间联姻,而今会盟之日在即,攻破钟离更是指日可待。”
    “三件事转眼便要成了两件,先生若走,我楚国未来可该当如何是好啊?”
    其实,楚王熊围所问之深意,不过是在问李然在离开楚国以后,会不会转过头来帮助中原诸国对付他们楚国。
    毕竟李然本就一直是心系中原安危的,而李然的这一态度,怕是整个楚国的朝堂都是清楚明白的。
    “呵呵,这又有何难?还是那一句话,大王日后若能做到似今日这般的‘克己复礼’,继而施行德政,楚国大兴,诸侯人心依附之日便可翘首而待。”
    “可大王若一味只知北望争雄,却不知如何守土育民。那即便是微臣留用在楚国,只怕也无济于事。”
    李然并未正面回答楚王自己会不会帮助中原诸国对付楚国。
    而是给了楚王一个选择题。
    楚王若是能够克己复礼,并以大德加身自处,那他李然自然不会转过头来对付楚国。
    可楚王若仍旧是如往日那般的跋扈无道,整日劳役无度,那他李然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
    在这件事上,本就没有第三个选项。
    楚王听罢,却装作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并是直接应和道:
    “呵呵,先生所言,寡人自当谨记。”
    “不过先生可曾想过,天下大势本就是分分合合,来日就算寡人不思北进,可来日北方诸国也会互相征伐,最终也同样是会生灵涂炭。”
    是啊,就算楚国不插手中原诸国之事,中原诸国最终也会演变到“狗咬狗一嘴毛”的境地,而且,从后面的史实来看,这几乎就是一定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正是因为有楚国这个头号大敌的存在,反而是促成了中原诸国得以同仇敌忾的态势,并共同联合起来抵御楚国。
    更难能可贵的,恰恰是因为楚国的存在,才得以变相的抑制住了中原各国所同时面临的君权与卿权之争。
    所以,若要说起来,中原的这些蕞尔小邦,之所以能够得以存活这么长的时间,还真得感谢楚国了。
    所以,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当整个天下失去了他们楚国这一假想敌。到了那一天,纵然是他李然,能维系得了这天下的秩序吗?
    纵是真能维系得了一时,难不成你还能帮得了他们世世代代?
    想到此处,饶是李然也不由觉得可笑。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滑稽,就是如此的是非黑白混杂,根本无法分清。
    “先生还是再想想吧,若是先生留在我楚国,未来可未必比不上齐桓公的管仲啊。”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呵呵,寡人所图谋的,可远不止齐桓公这点野心。”
    楚王言罢,站起身来。
    斜阳下,楚王的身姿显得异常挺拔。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君王的心思太简单
    正如前文所言,当楚王决定要做一件事时,便是他老爹楚共王复生,那也是阻止不的。
    所以,对于将王位传给王子弃疾这件事,楚王显然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即便是李然再如何劝谏,那也都无济于事。
    而李然呢?
    在这件事上依旧是心有不甘的,在他看来,就依着王子弃疾如今的腹黑心性,显然日后是绝不可能成为一代明君的。
    所以,他们这两个各自都坚持己见的倔脾气凑和到了一块,就很难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
    ……
    数日后,申地之会如期而至。
    在前去会盟现场之际,陪在楚王身边的王子弃疾则再一次向他的王兄谏言道:
    “王兄,前线探马来报,说如今会盟之际,钟离方面仍然有大量物资是经由徐国入了钟离!”
    “想那徐国不过是一蛮夷小国,但其地利偏于滨海,于我楚国可谓是鞭长莫及。”
    “如今徐国仰仗自己的地利,不尊我楚之号令,依旧是暗中让出了车马大道,给以庆封与鲁宋等国是行了方便。所以,我楚国于钟离的战事依旧会如此的吃紧。所以,这个徐国,必须有所惩戒才是啊!”
    徐国的地理位置摆在那里,他说的这话,倒也是实情。
    楚王一听,顿时点头。
    “嗯,季弟所言甚是。”
    “申地之盟,其他国家倒也就罢了。不过弹丸之地的徐国,竟也敢于暗处跟我楚国作对!当真是自寻死路!”
    王子弃疾见王兄如此说,知其已经动了杀意,便是继续言道:
    “王兄或许还有所不知啊!那徐子的生母,却还是吴国的女子啊!”(徐子:徐国国君)
    “所以,庆封既是受吴国所封,那么徐国焉有不助庆封,而助我楚国之理?”
    原来,除了权贵勾结以外,徐国与庆封之间竟还有着这么一层的关系。
    饶是楚王闻声也是不由一怔,继而面露愠色的道:
    “原来如此……!”
    “看来他们这是铁定要与我楚国作对了?!”
    常言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楚王一听徐国与吴国还有这般的姻亲关系,心中顿是起了怒意。
    钟离久攻不克,吴国给楚国所施加的压力也已不小,再加上吴国与徐国竟还有这层关系,楚王一时不由有些后悔,当初巢邑之战居然没有趁胜追击,进而直捣徐国。
    毕竟那时候若能下令趁胜追击,就算付出些许的代价,也定能是将徐国给“拨乱反正”过来。
    “王兄,以臣弟愚见,若想尽快拿下钟离国,最好的办法便莫过于是将徐子扣押在我楚国。”
    “如此一来,就算此次申地之会中原诸国仍旧只是面服心不服,想来有了徐子的前车之鉴,中原诸国也没这个胆子再援助钟离了!”
    “再者,徐国国君在手,我们便可以此为质,要求徐国断绝与钟离国的往来。而钟离一旦没了中原诸国的相助,那么被我楚国拿下便是迟早之事。”
    就为了攻破钟离而言,王子弃疾的这个办法,倒也算得上是个办法。
    毕竟在他们看来,若想要彻底断绝中原诸邦对于钟离的援助,仅仅依靠这所谓的扯皮会盟,其实也很难起到太大的效果。
    就像前文所说的,此次会盟,说到底只是一个形式罢了。
    大家伙受邀前来走一个过场,会盟的内容当真能重要到值得所有诸国都牢记在心吗?显然不是。
    这一点,不止是与会的诸国对此都了如指掌,即便是楚国自己那也是心知肚明的。
    就算届时在会盟上,诸国都信誓旦旦的认可了楚国为齐国捉拿叛贼庆封的这一说法,但回去以后谁能保证不会再变本加厉的暗中给予援助?
    所以,王子弃疾这一次意欲骤然发难,给诸侯国一个下马威。就楚国攻破钟离国,生擒庆封这件事而言,多少应该还是有些效果的。
    楚王觉得王子弃疾说得也不无道理,徐子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请他先别急着回去了,等我楚国把钟离国拿下,再放他回去不迟。
    这种事,楚王熊围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当初在虢地之会上,那时候还是楚国令尹的他便将鲁国的正卿叔孙豹给扣押过。
    所以,干这些事,他楚王可谓是轻车熟路。
    不过,在干这件事之前,他还是照惯例的且询问了一下身边伍举的意见。
    毕竟,上一次他扣押叔孙豹的时候,正是伍举给他出了主意的。
    而这一次,伍举的回答果然也没让他失望,倒是有着另一番的精辟:
    “回大王,中原诸国中,晋齐两国皆不至,鲁国卫国更是连个借口也无,这对我们楚国而言,绝非好事。”
    “臣以为,我们一方面既要对到会的各国都以礼相待,但同时也要展示我楚国的强大,使各国诸侯都心有敬畏,唯有这样,日后才能使得中原诸国对我们有所礼遇!”
    我伍举当然知道你楚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好臣子,一个可以值得信赖的“忠臣”!永远都知道君上所想要听到的是什么。
    其实,伍举当真赞同王子弃疾的办法么?
    他这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就是伍举的智慧!
    聪明如他,又岂能不知王子弃疾所献之计乃是一个巨坑?
    倘若楚王当真这么干了,那岂不是当着诸侯的面,直接展示了他楚王的“跋扈无道”?
    你身为楚王,径直是把一国之君给扣下了,这像是准备要好好说话的节奏吗?
    中原诸侯又不是傻的,他们当然可以在这里对你楚王表达出畏惧之心,可一旦他们离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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