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华、孙丽萍偶尔去突击检查,看孙五岳有没有又犯不着调的老毛病,见了王迎春也只有称赞不已的。
    但是!这跟接受王迎春当自家弟媳妇嫂子完全是两码事!
    孙五岳的学历就够低了,王迎春比他还不如,只念到小学。而且,王迎春比孙五岳大了九岁,离过一次婚,现在独自带着儿子过日子。她儿子比墨北还大一岁!
    墨洁忍不住问:“小舅,你不是说你要找个王祖贤那样的大美女吗?”
    孙家人长得都好看,两个女婿也英俊帅气,就是孙五岳当初暗恋上的李韶姗也是位佳人,而王迎春的容貌实在是乏善可陈。
    孙五岳红着脸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龚小柏摸了摸自己的胃,脸有点发绿。
    姥姥饭都吃不下去了,一脸愁容:“五岳啊,你实话跟妈说,你跟王迎春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孙五岳的脸更红了:“妈,小洁小北还在这儿呢。”
    姥姥无奈:“得,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孙五岳还懵头慒脑地解释呢,“迎春的为人你们都知道,很会照顾人,说话做事都让人服气。我手下那几个小崽子就没有不听她话的。”
    姥姥叹气:“五岳啊,你是找媳妇,还是要给自己再找个妈啊?”
    孙丽华冷笑:“听听,让人服气,没有不听她话的。这就拿自己当老板娘了?”
    孙丽萍也说:“哥,她比你大那么多,女人老得又快,再过十年,你还年富力强呢,她都满脸褶子了。到时候你对着她还爱得起来吗?”
    墨向阳见孙五岳脸色不好看了,忙打圆场:“五岳这不是在跟咱们商量嘛,感情的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呃,不过缘份来了谁也挡不住。都一家人,有意见说出来也不伤和气。五岳,你跟王迎春是怎么打算的?”
    孙五岳也看出来了,家里人对他这次恋爱基本没有支持的,蔫头搭脑地说:“迎春叫我别跟你们说,说你们肯定不同意。她说她也没别的想法,将来我要找别人结婚都随便我,到时候她指定不纠缠。”
    孙丽华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自轻自贱!”
    墨向阳皱眉,拍拍她的手肘,不让她继续说。孙丽华哼了一声,扭过头懒得再多看弟弟一眼。
    孙五岳从小就被大姐给骂习惯了,连反抗的意识都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次却怒目而视:“姐,你太过份了!迎春不是那种人!”
    孙丽华的火气腾地一下就起来了,怒道:“她嘴上说得好听,眼瞅小四十的人了,装什么单纯无辜!她一个离了婚领着孩子的女人,没文化没工作,你条件不比她强多了,她要是不主动,你能看上她?我告诉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在你跟前装得跟朵白莲花似的,什么不用你负责啊,为了爱能奉献一切啊,都是蒙人的!等她掌握了你的财政大权,把你给牢牢地抓在手心里了,你再看看,白莲花立马翻身变母老虎了。”
    孙五岳胸膛上下起伏着,脸慢慢涨红了,这种红和刚才的害羞截然不同,眼神里带着戾气。龚小柏一拍他肩膀:“小月亮,咱姐话是不中听,但是实心实意替你考虑。别犯虎啊。”
    孙五岳脸上的红潮又慢慢褪了下去,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碗筷发呆。
    孙丽华也愣了,她是真没想过自个儿弟弟会有一天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己发火,哪怕这火及时被掐灭了,她也受不了。
    在孙丽华脱口而出更多伤人的话之前,墨向阳温和地说:“丽华,五岳都三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有些事你不能替他拿主意,你也要尊重一下他的想法。”又对孙五岳说,“五岳,感情上的事外人不好置喙,但婚姻不是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特别是以后作为亲属,大家要经常相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先替家人,也替你的爱人,慎重考虑一下。”
    孙五岳默默点头。
    这一晚墨北留在姥姥家住,搂着小猫跟姥姥睡一屋。
    关了灯后,老太太一直在翻身,墨北索性坐起来给她捶腿捏肩。姥姥说:“老人觉轻,睡不着,吵着你了吧。”
    墨北说:“姥姥,要是小舅非要跟王迎春结婚,你会同意吗?”
    姥姥叹息:“他都这么大了,我同意不同意能怎么样,我还能不认他这个儿子吗?他要是真就认准了这个人,为了他俩口子能过得好,我就是捏着鼻子也得对人家客客气气的呀。”
    “要是你不同意,我妈他们也都不同意,小舅也许就不娶她了呢。”
    “那也得他心里痛快了才行,人这一辈子才几十年哪,说句不吉利的,天灾人祸,说不定哪天就走了。就这么短短一辈子还让他过得委屈,不开心,难道我这个当妈的反而就开心了?唉,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姻缘哪都是天注定的,他愿意就随他去吧。真要是将来过得不好,后悔了,那也是他自个儿选的路。反正这一家人是不会不管他的。”
    “我妈要气死了。”
    “你妈那脾气,就是没人惹,她也能自个儿把自个儿气成河豚鱼。”
    祖孙俩都笑了。
    姥姥拉了墨北一把,墨北就顺势躺下来,依偎在姥姥身边。姥姥年纪大了,再怎么爱干净,身上也总难免有着挥之不去的老人味儿。这种气味其实熟悉了之后并不难闻,但总会让墨北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淡淡的哀伤。
    “小北,姥姥知道你主意大脾气倔,你呀其实跟你妈真是太像了,都压不住火听不进去劝。”
    墨北动弹了一下,他真不喜欢听人说他跟妈妈像,偏偏这又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姥姥跟你说啊,对付你妈就不能跟她拧着来,你得把她哄好了,绕晕喽,耐心一点儿。跟她讲事实摆道理,给她一点儿时间,让她把那股急火过去了,她就有心思仔细想你的话了。实在不行,你就撒娇啊,跟她哭,有多可怜装多可怜。她是你妈,还能不心疼你?”
    墨北心说当初她硬把我往精神病院送的时候,也没见她可怜我啊。但再想想,前世自己好像也确实没有跟她服过软撒过娇,斗气的时候更是拿出两败俱伤的狠劲儿,别说是她那种性格,就算是老爸,也会被气得三佛出世吧。
    总之,不是一个人的错。
    “有的人年纪越大,想得越开,脾气也就越好,有的人呢恰好相反。你妈是始终如一,多难得。”姥姥戏谑地说。
    墨北想了想,说:“姥姥,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后会有什么事是要跟我妈意见相左,甚至会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所以才跟我说这些?”
    “……你这执拗劲儿哟。小北,人不能活得像个刺猬,冷的时候都找不着能抱团儿的人。”
    墨北安静了一会儿,轻声说:“还是有的。”
    ☆、93new
    去年祁敬中在帝都设置了分公司,做为骨干,孙丽华也去了帝都坐镇,虽然是忙得脚朝天,但精神状态非常好,看起来也显得更加风韵十足。不过繁忙的工作使她跟家人相聚的机会减少了许多,一般都是墨向阳找时间过去看她,还被同事们戏称是给铁道部和航空公司做了大贡献。
    这次孙丽华休假回来,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昨天让孙五岳的事一搅和也没送出去,今早起来就拿出几套新衣服给墨洁。
    “我的衣服都我小姨给准备好了,妈你还花什么钱哪。”墨洁美滋滋地说。
    孙丽华嗔道:“少废话,换上给我瞧瞧。我闺女长这么好看,不趁着年轻好好打扮打扮多可惜。哎,我可告儿你,平常在家穿就行了,去学校还是朴素点儿,别张扬。”
    墨洁有口无心地答应着,抱着衣服回自己房间去换了。
    墨北忍不住盯着母亲多看了几眼,看来经商的阅历和眼界的开阔真是让她有了不小的变化,在前世,母亲只会说:“小姑娘家家的别养成爱臭美的毛病,招蜂引蝶的不正经。”
    孙丽华以为儿子看着自己是想要礼物,单独打开一只箱子,往他面前一推:“喏,你的。”
    满满一箱都是书!
    墨北惊讶地拿起一本,是英文版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再拿起一本,是英文版的《无人生还》。这一箱居然都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
    孙丽华小心翼翼地说:“你不是写推理小说嘛,我听说这个作者挺有名的,就托人给你从国外弄了一套。想着你英语好,能看懂。……你没看过吧?看过可就白买了。”
    墨北抓着书的手指紧了紧,微笑着说:“听说她的小说特别好看,一直想看就是没买到,难得这么全。谢谢妈。”
    他不知道不懂英文更不爱看小说的母亲是从何处听说的阿加莎,又是搭了多少人情花了多少钱才托人从国外带回这么多书。虽然阿加莎的小说中文简体版、繁体版的他已经收集了不少,而且前年就托龚小楠从香港带回了一套英文版的全集,但是那些加起来都没有手里这套书有份量。
    墨北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冲动地在孙丽华脸颊上亲了一口,又说了声谢谢,因为不好意思,这声谢谢低得几不可闻。
    孙丽华笑逐颜开,有点语无伦次地说:“跟妈还客气,这孩子可真是。你以后还想看什么书跟妈说,妈给你买。”那一挥手的姿势充满了指点江山的豪迈。
    墨向阳笑道:“他书多得书架上都放不下,都堆到地上去了,你还给他买。”
    孙丽华很骄傲地说:“那咋地,我儿子有学问,别人家孩子能看这么多书吗?”拿起一本阿加莎抖了抖,语调更高昂了,“英文的!他们看得懂吗?会说个拜拜骚瑞就了不起了。——我都会说。”
    墨向阳和墨北对望一眼,都明智而低调地保持了沉默。
    墨洁换好衣服过来展示了一番,进进出出几次服装秀获得了家人的一致赞美,让小姑娘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不过其中也有不满,“小北,亏你还是作家呢,夸来夸去就俩字‘好看’,要不就仨字儿‘真好看’,词汇也太贫乏啦。”
    墨北说:“我怕你害羞。”
    墨洁嘴角有点抽,一时间没想出该怎么反驳。墨北提示她:“你可以说你脸皮厚没关系。”
    墨洁怒道:“你脸皮才厚呢!你全家都脸皮厚!”后一句是跟墨北学的。
    孙丽华嗔道:“这孩子傻不傻!你全家就你跟你弟俩人啊?”
    墨洁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抱着孙丽华的胳臂摇晃,“妈,小北欺负我。”
    孙丽华慢悠悠地说:“你当姐姐的——”墨洁嘟起嘴巴,以为她会说“姐姐要让着弟弟”这样的话,谁知孙丽华接着说道:“难道还收拾不了他?说不过就揍,你看他敢还手不。”
    墨北说:“……我不敢。”
    墨洁得意地冲墨北做了个鬼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算啦,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啦。”
    墨北默默地去向墨向阳求安慰,慈父摸了摸墨北的脑袋,善良地说:“小北乖,让着你姐姐,谁叫你小呢。”所以说,小的让着大的,男的让着女的,这是家里的优良传统么?
    孙丽华给老太太买的都是营养品(姥姥嫌她浪费);给妹妹买了一堆婴儿用品(被墨向阳称赞“太有前瞻力了”);给龚小柏买了游戏机卡带(对于龚小柏的孩子气她颇有微词);给孙五岳买了双耐克鞋(被弟弟气得差点直接扔垃圾桶);给墨向阳买的礼物谁也没看见。
    墨洁和墨北想打听,墨向阳笑眯眯地告诉他们:“保密。”在姥姥家吃完早饭,检查了一下女儿的成绩、儿子的健康,墨向阳就拉着媳妇回东滨的家了。
    无论如何,显然父母感情还是很好,似乎好像大概也许可能还有点小情趣调节着,墨北对此喜闻乐见。
    正值周末,墨北想去找夏多约会——其实也就是陪着夏多进图书馆k书,这孩子属于既聪明又刻苦的类型,每天都跟块海绵似的拼命吸收着能接触到的各类知识。墨北都纳闷,他怎么就那么有上进心,怎么就那么有精力,怎么就那么有专注力,怎么就那么有持久力,怎么就那么好呢!
    哎呀,突然有点小脸红。
    还没等墨北出门,墨洁就把他给拉到角落里小声嘀咕:“小北,坏了。”
    墨北镇静地说:“小北完好无损,谢谢。”
    “牛莉莉她妈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见墨北也愣住了,墨洁陡然萌生一种古怪的优越感:我知道的事把你给震住了吧,虽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你也不见得想知道,可是在我说出来的那一刹那你还是会感到惊讶。
    墨洁小朋友不知道,很多喜欢八卦的人最爱的就是这份优越感,即便它对于他们的生活本身并无任何意义,但却能给心理带来巨大的快乐。
    “为什么?”
    “那个男的想要个孩子,她妈已经不能生了,所以就想让莉莉生一个。她妈说,先办休学,等生完孩子再复读。以后孩子她带,不用莉莉管。还说她把莉莉养这么大,花了那么多钱,莉莉应该报答她。”
    真是个极品老妈啊。墨北为牛莉莉掬一把同情泪。
    “我跟莉莉想先瞒着她妈去做手术,等做完了,她妈就是再想让她生也没辙。”
    “如果你们能确定她妈不会疯到帮助那男的再强奸她到怀孕的话。”
    这回轮到墨洁发愣了,“不、不会……吧?”
    “不管怎么样,先去做手术吧。我给丑燕子打个电话,请她陪牛莉莉去医院,钱我出。可以吗?”
    墨洁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说:“可能结果也不会那么坏,毕竟那是她妈。”
    墨北冷笑一声:“但愿。”
    事情并没有如墨洁想像的那样向好的方向转变,当然,整件事里唯一好的结果是牛莉莉的手术做完了。
    进医院前牛莉莉吓得腿都软了,最后还是丑燕子半扶半拎地把她给弄进去的,看着好友那可怜的样子,墨洁于心不忍,一路跟着到了妇产科。牛莉莉进手术室以后,墨洁就紧紧依偎在丑燕子身边,战战兢兢地等着牛莉莉从里面出来。
    虽然在医院外面看见孕妇的时候,墨洁总能从人家身上体会到一种母性的光辉和幸福感,可是在妇产科,听到即将临盆的孕妇因阵痛而发出的惨叫声,看到刚生产完被推出手术室的产妇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有做完流产出来的女子每走一步都得扶着墙的艰难……墨洁觉得自己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十七岁的小姑娘,对两性关系最深刻的想像也不过是拥抱和亲吻——还是不伸舌头的那种。有些事情知道和体会是两码事,尽管牛莉莉的事让墨洁“知道”了男人跟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这种“知道”是事不关己的,是笼罩着一层迷雾般似懂非懂的。
    然而眼前看到的这些,像是接近真相前最后一层轻纱,让墨洁突然感到恐惧、恶心,她像是第一次意识到发生在牛莉莉身上的事是那么丑陋肮脏,不论牛莉莉有多么迟钝,那都会是一道残酷的伤口,或许终生难愈。
    丑燕子很爷们儿地搂着墨洁,她能感觉到小姑娘在哆嗦,下意识地就拿出哄女朋友的那套,在墨洁头发上亲了一下,柔声说:“没事的,别怕啊,一会儿她就出来了。”
    墨洁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都忘了,丑燕子的形象跟她的动作一样爷们儿,外人怎么看她都是个有点小英俊的男人,而墨洁又一看就是没出校门的小姑娘,长得还出奇的漂亮。所以那一搂、一吻,在别人眼中就变了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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