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范跪在一旁不敢喘大气,李家父子求见,李翊以?三千万求娶长?明。
    换言之,李翊就是要以?三千万来赎长?明。
    早听?闻李示廷极为宠爱李翊这个幺子,但没想到李示廷竟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大周第一儒商善人?,为自?己的儿?子,舍弃家财,赌上全家的性命,保下儿?子喜欢的姑娘,不管怎的说,还是太令人?震惊。
    还是在这样的节骨点上,李家这是不要命了?!
    “放肆!”
    “谁给你李家的胆子,胆敢在朕面前如此胡言乱语!求娶一个欺君罔上的贱籍女婢!朕看你们李家是活得不耐烦了?!”
    高范额上的汗珠汇聚滴下,头愈发低了?下去,李家父子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得去了?,只听?得长?孙无境盛怒的斥责。
    他脑中浮现出长?明的模样。
    他又想起毓秀宫那?位昏迷的贵妃,脑中晃过一个可怕的猜想,又猛地栽下,额抵在发烫的地砖上。
    又自?殿外传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叶常青快步入殿,垂首至前,与长?孙无境低语几句。
    高范隐约听?得天牢两字,再有的便无了?。
    长?孙无境面色越发可怕,留下殿内众人?,快步出殿。
    *
    昏黑的牢底不分昼夜,长?明似听?得耳际传入一阵一阵的骚乱,忽远忽近的混乱声似在梦境之中,不甚真切,眼睛沉重得抬不起。
    好似突然又安静下来。
    安静之后不久,便是一阵渐渐靠近的轻响,好似有人?来,又好似没有。
    一切都作虚幻般。
    锁链晃动声响起,铁门吱吱呀呀地响,长?明并不轻松地睁了?睁眼,带着血腥味的冷风扑过来。
    长?孙无境一身玄衣,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眼前,她所闻到的血腥味便是长?孙无境身上所带,她的视线越过长?孙无境,叶常青垂首立在牢外,狱卒侍从已经跪了?一地,长?孙无境并未命人?掌灯,如此昏黑的天牢中,只她牢中粗案上的一盏豆大的油灯。
    长?孙无境居高临下地睥着长?明,缓步又前二步,在长?明身前站定蹲下,长?明毫无生气的浅琥珀色眸子又黯了?些许,她偏头,避开长?孙无境的视线,徒留于长?孙无境半张被凌乱墨发遮掩住的苍白面容。
    长?孙无境眸色沉沉,长?明只作眼前无人?,没有一点的声响,甚至连呼吸都是不可闻的,长?孙无境面色愈发黑沉,起身离开。
    沉重的牢门再次阖起,长?明还是没有动一下。
    *
    长?明生得很美?,长?孙昀也从未否认过此事,讨厌长?明是真,嫉妒长?明也是真。
    长?孙氏多风流,长?孙昀也不例外,正妃还未娶,府里侍妾算得上号的都有了?十几个。
    长?明破布囚衣,凌乱墨发高束,一双浅琥珀色的眸子毫无生气,肌肤比雪还要莹白,虚弱无力,任人?采撷的模样,真真就是最得他意?。
    长?明现在的结局无外乎两种,要么死,要么做官妓。
    天牢自?没有那?么容易进,长?孙昀起初也不过是想来出口恶气,但瞧着眼前人?的模样,突然有了?些心思,不过是死囚官妓,叫他看上是天大的福气。
    狱卒听?令开了?牢门,又悄声退下,长?孙昀入牢,闻得并不好闻的馊饭味,斜眼瞧到粗案上的堆了?几日?没动过的馊饭,不豫喊人?。
    侍从赶紧将案上馊饭撤了?下去,长?明深潭无波的眸子才微微有了?变化,她将眼前的长?孙昀看清楚。
    长?孙昀神色轻佻地将长?明上下打量,便是狼狈,美?人?也多是受优待的,长?明墨发凌乱,囚服单薄,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颈。
    也不是不可以?,长?孙昀这样想,伸手去扯长?明的衣襟。
    *
    流喜回想起那?双毫无生气的浅琥珀色眸子,他不由得打了?个颤。
    异兽似的浅琥珀色眸子,病态白的肌肤,着实有些不似凡人?。
    而那?女子的举动也诡异不似人?,他以?为那?个女子,那?个曾做燕王的女子是要死了?的,但没想到,差点要死的竟是长?孙昀。
    看着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的虚弱女人?,能将一根长?针刺入长?孙昀的脖颈。
    如若不是禁军统领赶到,长?孙昀怕是要死在那?位‘燕王’手里。
    流喜想不明白,‘燕王’手里的长?针是从何处而来。
    骂骂咧咧哀嚎的长?孙昀忽然止了?声,流喜小心翼翼地抬一点点头,只见几丈开外,一道灰蓝色身影疾步往这处过来。
    长?孙昀怔了?一怔,忍下脖颈上的痛苦,面上露出一个有些刻意?讨好的笑,迎上前去,想及自?己将长?孙曜最为瞧不上的长?孙明彻底推入深渊,后背都不由得挺直许多。
    长?孙无境并没有对他发现此等骇人?大事有所奖赏,但长?孙曜多少也该因此事对他有所和缓。
    一时得意?,长?孙昀并未注意?到,长?孙曜结束南巡回京的时间提早太多,也未觉长?孙曜出现在此太过异常,只想着长?孙曜该是同自?己一般,来出口恶气。
    “太子殿下万、”
    “啪”地一声巨响,长?孙昀话没说完,迎面一个耳光,直将他打得眼冒金花,身后侍从一一白了?脸齐刷刷跪下,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扶。
    长?孙昀两耳轰鸣,被打得发懵,扭头不敢置信地看长?孙曜:“太子?”
    他话音刚落,迎面又挨长?孙曜一脚,叫人?喘得满面污血。
    *
    诸赢敛眸将从长?孙昀脖中取出的长?针放下,侧身看向长?明。
    这是他刺入长?明身上的十四枚封穴针之一,在一身武功尽封,几日?不曾进食的情况下,还能取出封穴针,取长?孙昀的性命,竟如此顽强。
    余下十三枚封穴针是否还在该在的地方,诸赢并没有兴趣去查看,或者说并没有必要再去查看,诸赢击掌二下,自?牢房外走进一位身材魁梧的禁军。
    诸赢看禁军一眼,又冷冷睥向长?明。
    牢房内难得点了?明灯,如昼日?般,长?明不知道外间此刻是白昼还是黑夜。
    禁军手中长?刀在灯火下泛着幽蓝寒光。
    长?刀浸过烈酒,刀尖的酒滴落在铁牢。
    长?明长?睫微微颤动一下,凤眸微掀,浅琥珀色的眸平静无澜,眼中并没有去看眼前长?刀。
    长?刀挥落,电光火石间,幽蓝指刀打偏长?刀,猛然一道巨响,铁门叫人?踹开,执刀禁军震愕回身同瞬,身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猛地撞至一旁铁壁,手中长?刀哐当撞上铁壁。
    长?明一滞,浅琥珀色的眼眸中终于有了?点点波澜。
    长?孙曜苍白憔悴的脸撞入眼底。
    他骄傲,目无下尘,最是看不上出身卑贱之人?。
    前有刘元娘,后有苏语儿?,便是姬珏李翊他们,他也不曾瞧上过。
    嫡庶尊卑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这些她再清楚不过。
    他这样身份的人?同她这样出身的人?,竟有过那?样的纠缠。
    他恐怕是要气疯了?。
    她并未退也未起身,收回视线的同时,强撑着一口气冷笑:“太子殿下是要亲手杀了?我?才够解气啊?”
    绣着银丝锦线的长?袍落地,长?明怔愣间被长?孙曜紧拥抱起,长?明无力的双臂垂下,僵硬而又无措。
    长?孙曜低眸哑声:“我?娶你。”
    长?明心好似猛地被撞了?一下,又痛又窒息,还有难以?言说的情绪,这是她再没想到的,她愣了?一下,偏过头:“我?不嫁。”
    话音落下的同瞬,她立刻觉出他愈发用了?力,长?孙曜的拥抱叫她有些喘不过气,长?明推开他,又立刻叫他拥住,他在发颤,她的身体?同样发着颤。
    长?明声音越发嘶哑:“放开。”
    长?孙曜没有听?,脱下大氅裹住长?明。
    虽是长?明许久没有过的温暖,长?明愣了?片刻,又立刻清醒。
    “长?孙曜,我?说了?我?不嫁!”
    “不行。”长?孙曜紧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起。
    “太子——”
    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长?孙曜长?眸微偏,回身。
    长?孙无境一身玄衣自?天牢深处缓步而出,刀子般的目光在长?孙曜身上而过,落在长?明身上。
    “立刻滚出去,让她死在这里,朕就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你还做你的太子。”
    长?孙曜冰冷漆黑的眸对上长?孙无境晦暗不明的眸子,正声:“绝无可能。”
    长?明挣开长?孙曜的手,又叫长?孙曜立刻抓了?回去。
    诸赢长?剑高执,自?天牢内外涌入精锐禁军数十,拦下长?孙曜前路,于此同时,以?陈炎为首东宫亲卫亦从外而入。
    两卫相对。
    长?孙无境眸色黑沉可怖:“朕再说一遍,立刻滚出去,让她死在这里,朕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你还做你的太子!”
    长?孙曜侧身看向长?孙无境,冰冷再道:“绝无可能!”
    “朕当真是生了?一个顶顶好的儿?子!”
    长?孙无境取过诸赢手中剑,凛声:“朕不是在同你商量!”
    “儿?臣也没有同父皇商量!”长?孙曜的眸中并不比长?孙无境多一丝的温度,他俯身,在一片骇色中将长?明轻抱起。
    只此令长?孙无境愈发的愤怒:“长?孙曜,你这是谋逆!”
    十三枚封穴金针如同长?在血肉之中,剥肉刺骨般的痛,长?明垂下眉眼,未让长?孙曜看得眸中痛楚,紧咬唇未出声,并不容易地拉了?拉长?孙曜,示意?他放下她。
    长?孙曜长?臂一收,动作轻柔地将她紧扣在怀中,睥向长?孙无境漠声:“父皇不必给儿?臣乱扣罪名。过往二十二年,父皇不曾过问儿?臣半句,儿?臣喜欢谁,儿?臣娶谁,同父皇有何关系?父皇这又是什么意?思?嗯?”
    “长?孙曜!”
    长?孙曜转身大步迈出,身后亲卫至前护在其左右,于此同时金廷卫自?外而入,姬神月缓步,一身华服与这阴冷破败天牢格格不入。
    她眉眼沉沉,视线落于长?孙曜用衣袍紧紧裹住的人?,漠声:“放下她。”
    第112章 甜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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