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长孙曜的性子竟没弄死长孙明。”端王起身又道,他在殿内来回踱步,实在想不通长孙无境到底在想什么,按理说,长孙无境让长孙明住进东宫,长孙曜应该弄死长孙明才对,长孙无境要是喜欢长孙明也不该把长孙明丢到东宫去,还是说,长孙无境下了死命令,不许长孙曜动长孙明?可长孙曜要真要动,长孙无境怎么也顾不到,最安全的该是,让长孙明离长孙曜远远的。
    他拧眉看向宜贵妃,问:“母妃,依你看,父皇到底是不喜长孙明,还是真真喜欢长孙明?”
    “这不好说。”宜贵妃紧蹙眉头,如今后宫朝堂都在猜,“顾氏那个病秧子,见着陛下就是哭,就爱搞些勾栏式样,哪个男人看了不想点什么,陛下现下连着去了毓秀宫五日,说不定,陛下还真是中了那狐媚子的道,狐媚子枕边风吹多了,男人就容易做错事。”
    连着五日?端王面色愈发凝重,长孙无境再没这般恩宠过一个妃嫔:“莫不是父皇得了失心疯?!”
    宜贵妃起身打端王一下,压低声斥道:“胡说什么。”
    “可父皇不能这么做!母妃赶紧去姬神月那,让姬神月去同父皇说。”端王急道。
    宜贵妃想起上次晋位份一事,面色极不好看:“谁爱去谁去,一个个的都装死不说话,凭什么让本宫出头,去讨这不痛快。”
    “不行,我一定要搞清楚,父皇到底想干什么!长孙曜我没话说,可长孙明凭什么!”端王狠狠道。
    宜贵妃一把扯住端王,肃声:“昀儿,那里头可没一个善茬,你万不可心急大意,给旁人做嫁衣,我们娘俩不是给人铺路的。”
    *
    司空岁慢慢收回落在长孙明腕间的指,道:“没有大碍。”
    顾奈奈倏地松了一口气,那日长孙曜离开,随后便有人送了两瓶药来,一瓶内服一瓶外用,让她给殿下用。
    她俯下身扒长孙明的衣领子
    ,瞧长孙明的脖颈,原本极重的几道掐痕,这会儿已经快看不见了,往日,殿下身上的伤从没这么快好过。
    她又惊又喜:“那些人给的药还真挺好的,往后要是能多给一点就好了。”
    司空岁看一眼顾奈奈:“想别人的东西做什么,阿明本就没受什么伤,和那些药没关系。”
    他说着起身去给长孙明翻药,东宫鵲阁哪里有不好的东西,两年前长孙明身上那似毒非毒似药之物,应是长孙曜给长孙明喂下去的。
    长孙曜在刘家,救了长孙明一命。
    顾奈奈嘟囔着嘴,她不认同,殿下身上的伤这次这么快好,肯定和那些药有关系。
    长孙明把顾奈奈险要贴到脖子上的脸扒开,起身到司空岁身侧:“师父,我见到小青山那个小无赖了。”
    司空岁神色微顿一顿,随后淡淡嗯了一声。
    “长孙曜,大周太子。”长孙明说起长孙曜心里便是气。
    司空岁不看长孙明,翻着药柜,又道:“那你的辟离这辈子应该拿不回了。”
    “师父不惊讶?”长孙明顺着药柜坐下,仰头看司空岁。
    司空岁淡淡道:“你都能成五皇子,那小无赖做太子,也没什么奇怪。”
    长孙明高束的马尾垂在身后:“我不明白,他一个太子,为什么要抢辟离,多的是人护着他,也不见得他是喜爱神兵利器。”
    司空岁默了许久,道:“闲的吧。”
    长孙明皱眉,长孙曜不是那么闲的人,末了,她又低低问:“师父,要是被人知道我其实是个女子,娘那会怎么样?”
    长孙无境的人找到仙河时,长孙明在云州,顾婉同长孙无境的人说,她同长孙无境有个儿子,碍于顾婉的身体,顾媖并没有解释,只在人寻到长孙明前传信给长孙明,要长孙明注意。
    可,这是欺君之罪。
    “你不会被人发现。”司空岁道。
    长孙明还是怕,她险些就让东宫的人发现了。
    “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养着身子,课业不能落下,剑要好好练,书也要好好读。”司空岁转身,视线落在长孙明面上。
    他一顿,有片刻的失神,直到长孙明又唤一声师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侧过身,没再看长孙明,将手里抓的一帖药丢给长孙明,声音低了些:“喝完这个再回去,围猎能不去就不去。”
    长孙明接住药,无奈:“娘要去,我怎么能不去。”
    第19章 别回来
    听到顾氏,司空岁面色一沉。
    “师父。”长孙明叹了一口气,“我想回仙河,回小青山。”
    司空岁眼睫颤了颤,眉眼微低几分,唇瓣微微颤动几下,却没说出话。
    “阿明——”
    长孙明惊喜看向房门,李翊同裴修从外头冲了进来。
    司空岁转身从长孙明手里取了药:“我去煎药。”
    李翊同裴修和司空岁问了个好,司空岁点头,喊顾奈奈一道出了房。
    “不解释清楚,抱着不问就跑了,我和裴修还有师父找了一晚上,回来了也不知道也不等我们,就留个信。”李翊席地坐在长孙明身侧,一掌拍在长孙明肩上,指责道,“完了留个信又是几天不出来,怎么,是宫里太富贵,舍不得出来?”
    长孙明双手合十抵在鼻尖,连声道歉:“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下次不会这样的,哪哪儿富贵啊,就是突然有点事,宫里没外头自在,规矩多。”
    她不敢说,是同长孙曜打了,伤太重爬不出来。
    她怕李翊裴修多问,赶紧转移话题:“那青旖姑娘美吧?”
    李翊被长孙明这么一提,忽地可惜道:“不知道,没见着人,好端端地突然就说不拍了。”
    裴修在长孙明另一侧坐下,三人并肩靠着药柜席地坐,秋日明媚的阳光自敞开的窗子照进来,洒在三人身上。
    长孙明连道可惜,想起松鹿书院之事,又无奈同二人解释了一遍。
    李翊面色凝重起来,他虽不参朝政之事,但身为李家人,自是多少听过皇族之事的,便道:“太子脾性出了名的差,你平日可要小心,避着太子才好。”
    长孙明盘起腿,一手撑在腿上,闷闷道:“是不好。”
    她扭头看裴修,又同裴修解释长孙曜便是来小青山抢辟离的人。
    李翊听到还有这么件事很是惊讶,连声说奇怪:“不能吧,太子不该会是自己去抢东西的那种人。”
    裴修面色倏地变了,却是不顾李翊,皱眉与长明急道:“那你怎么还能住在东宫!”
    “无事,长孙曜平日忙,我也碍不着他,几是见不到面的。”长孙明不道为进东宫险没了半条命。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皇子可以住进有太子的东宫,这没问题?”李翊又不安道。
    长孙明随口道:“东宫大,空殿多,离娘的寝宫也没那么远,方便我看娘,陛下就是这么想的。”
    她始终不习惯唤长孙无境一声父皇。
    两人又猜了几句,被长孙明几句敷衍过去,末了,她道:“我明日要去景山猎场,得有个七八日功夫回不来。”
    “渤州水灾,我家捐了六十万两,陛下赞许,让我家参加此次景山围猎。”李翊执起腰间的紫檀扇,挑高眉打开紫檀扇,眉眼飞扬,“我带裴修一块去,到时我们一块围猎。”
    长孙明惊喜看他:“太好了!”
    *
    待一队侍卫过,长孙明拉着顾奈奈蹑手蹑脚到了宫墙之下,她回头对顾奈奈点点头,顾奈奈会意,重重点头。
    长孙明微弯下腰,将顾奈奈托抱起,顾奈奈乖巧地攀住长孙明的脖颈,长孙明抱紧顾奈奈,足间轻点,稳稳落在宫墙之上的琉璃瓦,一个旋身,抱着顾奈奈稳稳着了地。
    她还没放下顾奈奈,忽地自后方飞来两枚指刀,她一吓抱着顾奈奈避开,转头看去,只见长孙曜面色冷沉立在不远处,身侧跟着陈炎并两个执灯内侍,显是刚从书房出来。
    她恼道:“你!”若她没避过去,她同奈奈许就死在长孙曜的指刀上了。
    长孙曜抬步走过去,他冷冷打量长孙明和顾奈奈。他早听长孙明每日都同这个小宫女厮混在一处。
    长孙明这才意识到还抱着顾奈奈,有些讪讪地放下顾奈奈,顾奈奈怕长孙曜,低下头躲在长孙明身后。
    长孙曜睥着长孙明,漠声:“再敢翻东宫的墙,打断你的腿。”
    长孙明一吓,忍不住解释:“是东宫门关了,我才……”
    “关了就在外面待着。”长孙曜冷声打断她,东宫的下钥时辰同宫门是同一个时辰,长孙明这个时辰回来,翻的定不只东宫的墙,胆大妄为,没脑子。
    长孙明自认理亏,不好发脾气了,道:“我知道了,以后不翻了。”
    她并非故意这么晚回来,李翊拉她和裴修出去,一不小心就晚了,若不是明日一早还要去毓秀宫,同娘一道去景山猎场,在宫外赶不及,她也不会这么晚了,还硬回来。
    说罢,她也不听长孙曜回话,拉起顾奈奈就往殊离院跑。
    长孙曜目光落在二人紧牵着的手上,冷斥:“自甘堕落的蠢货。”
    陈炎的目光也落在长孙明和顾奈奈的身上,他明白长孙曜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周重血脉嫡庶,顾氏虽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可顾家一介庶民,祖上往上数五代,只出了几个秀才举人并一个小小县官,这样的出身,同长孙氏和大周各大世家比起来,说一句低贱不为过。
    大周太重血脉门第,长孙明有这样一个母亲,不说同殿下比,便是和其他皇子公主也比不了的,长孙明若是再娶一个出身更低贱的女子为妻,只会让人越发瞧不上。
    现下,是个人都看得出长孙明同顾奈奈并不是普通的主仆,长孙明做事随心,不会权衡利弊,他日长孙明娶顾奈奈为正妻,他都不会意外。
    而其他皇子不管年岁大小,都明白联姻和血脉的重要,除却长孙明,不会有皇子去对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动心。
    长孙无境便是最谙其道之人,后宫众妃嫔,除却一个顾氏,皆出身名门望族,长孙无境将整个大周的世家贵族掌在手中。
    所以,他也很是不明白,长孙无境怎会临幸一个民间女子,还留下一个子嗣,在十七年后,寻回顾氏母子,授予高位。
    *
    景山猎场,淮阳宫。
    姬神月斜倚罗汉床,纤细玉手浸入撒着香露香花的温水中,宫女跪在一侧,轻轻为姬神月按着手上穴位舒缓。
    好半晌后,她方抬眸瞧默声看书的长孙曜。
    “霜降,将画折子取来。”姬神月轻抬抬手。
    按穴宫女会意,取香软巾帕为姬神月擦拭手上水珠,又有宫女捧了香膏等物来。
    姬神月涂罢手,将霜降呈来的画折子打开,目光落在画折上之时,唤长孙曜近前,笑道:“英国公府的嫡长女,王赟之妹,样貌性子都好,是个乖巧懂事听话的。”
    王赟是英国公世子,同长孙曜相熟。
    她说着将手中这本画折子递到长孙曜手里,长孙曜淡淡扫一眼,阖上放至一旁,淡漠道:“母后安排便是。”
    “这听着,倒像是给我选太子妃。”姬神月笑笑,又翻开下一本,“镇北大将军府韩家也可,虽是世代从军武将,但韩实非莽夫,朝中威望高,从军二十年未有败绩,他的女儿不会差。”
    长孙曜取了宫女奉上的香茗,淡淡嗯一声。
    姬神月放下韩家女的画折,又开一册:“老唐国公的嫡长孙女,其父是礼部尚书,温婉贤淑,京中有名的才女,写的一手好字,抚得一手好琴,也颇为合适。”
    她看罢也不再将画折给长孙曜看,连着又看了十几本后,方道:“王家、韩家、陈家里头,选一个太子妃,剩下两个做侧妃。”
    姬家无适龄女子,姬神月无法从姬家选定太子妃人选,而四族之一的霍家向与姬家不合,姬神月自不会考虑,但陈王二家亦为大周四族,韩家手里又实打实的有兵权,这三家皆为大周最顶级的门阀,也只这三家的嫡女勉强能配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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