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一前一后走到门口,盛庄恒忽然又开口道:“大哥,话说你该不会是当年结婚时候就想好了吧?让梁胥年来我这里工作,就算以后离婚了也不用见面尴尬?”
    盛怀仁微微一怔,随即笑笑:“不,我跟胥年在一起,从未有过尴尬。”
    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没有近到会产生尴尬。
    他和梁胥年结婚十年,两个人就像是永远不能同步的地球两极,明明一样的寒冷,一样的孤寂,却始终隔着一个春夏的距离。
    梁胥年晚上回到家的时候,陈光已经做好了晚饭。喷喷香的饭菜已经端上了桌,陈光给梁胥年盛了一碗米饭,“梁姐,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梁胥年看看穿着围裙的陈光,脸上带着居家男人的温暖笑容,不知怎的,竟有点感动。
    但她不是一个会把感动随便说出口的人,所以也没说什么,连一句谢谢都没说,直接问:“你的手好了?”
    陈光晃晃包着纱布的手腕,“没什么大事了,我刚刚自己换了纱布,洗菜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
    梁胥年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便低头吃饭。
    陈光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笑着问:“今天公司事情不多吧?”
    梁胥年没回答,还是“嗯”了一声。
    陈光想了下,忽然道:“下周是不是有个盛世传奇上市酒会?要我陪你去吗?”
    梁胥年手中筷子一滞,抬头看他。
    陈光急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到华锦只派了你一个人去参加好像太孤单了,我去了给你当个跟班充充场面也好。”
    梁胥年点头,“行,你想去就去吧。”
    陈光笑笑,两个人便继续吃饭。吃过了饭,陈光又主动去洗碗,梁胥年只是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纱布,却也没有跟他客气,便独自上了楼换了衣服洗了澡,然后一个人坐在二楼的阳台的椅子上,对着寂静的夜空发呆。
    阳台的架子上,那套紫色丝绸的床单依旧挂在那里,好几天了,保姆临走前没有来得及收,她便也懒得理。就这么晒了这么久,怕是颜色都晒掉了。
    有什么关系。
    反正盛怀仁从来都没有真正欣赏过它一眼。
    梁胥年觉得自己这样的顾影自怜实在是很可耻。忽然想起手下那个叫lucia的女孩子,去年失恋,一个人对着办公桌一发呆就是一整天。那时的梁胥年对lucia丝毫没有半点同情,只是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冷冷的说,你要是今天不把剩下的工作做完,明天就不用来公司了。
    她知道自打那次之后,lucia总在背后说她冷血。还有一次,lucia在茶水间说她的坏话,梁胥年刚好经过,正准备大步走进去给她个教训,却忽然听到有个声音道:“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梁总呢?说这些之前怎么就不看看梁总能做到现在的成就?”
    说这话的人,是陈光。
    梁胥年做了个深呼吸,觉得有点冷了,便离开了阳台,走下楼去,看到陈光也一个人坐在客厅,对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发呆。
    梁胥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低声问:“想什么呢?”
    陈光回头,笑笑:“梁姐,我在想,从这个角度看a城的夜景可真漂亮。”
    梁胥年看了窗外一眼,只觉得楼下的灯火晃得刺眼,便道:“是么?”
    陈光看着梁胥年,神色变深,怔怔的出神。
    梁胥年觉得奇怪,问:“你看什么呢?”
    陈光神色微动,弯起嘴角,“梁姐,你要是想哭的话,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第13章
    客厅里没有开灯,落地窗外流光四溢的楼群和街道已经足以照亮这个空旷的房间,光怪陆离的阴影打在墙壁上,折射出近乎鬼魅的迷幻光感。
    梁胥年对着陈光近在咫尺的脸孔,一瞬间竟然分辨不清,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是谁呢?
    为什么她明明隐藏的那么好,他却还是能一眼看穿。
    “你说什么?”她极力的调整情绪,明知故问。
    陈光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没有说话,伸手便将梁胥年搂住,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头,“梁姐,现在是在你的家里,不必那么硬撑。”
    梁胥年的头就这么触碰到了一个瘦削的肩膀,意外的结实,只碰了那么一下,便再也不想抬起来。
    脆弱就是这么一个死皮赖脸的东西,禁不得一点儿关怀。
    梁胥年觉得眼睛酸涩难受,鼻子抽了一下,泪水就这么掉了下来。
    陈光的下巴抵在梁胥年的头发上,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背。这么高傲的女人,从来都不肯弯腰低头的梁胥年,到底也还是有脆弱的时候。
    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古怪的欢喜。
    他的手搂住她的肩,将她紧紧圈在怀里,然后低头吻住了她的额头。她的睫毛上凝着泪,天明前草尖上的露珠一样,微微颤动。
    两人目光相视的那一刻,不需要语言,彼此便已经明白了对方想要什么。这一次的梁胥年在陈光身下,变得格外乖顺,没有任何的主动,却也没有多少抗拒。就像一个人偶,任凭欺在她身上的孩子肆意玩弄。
    陈光却又一次得到了毒瘾一般的满足。
    就像是最烈的酒,高高的摆在那里,任凭芸芸众生顶礼膜拜,却没有人真的有那个酒胆去尝试。但是一旦尝过那一口,哪怕是酒量再不好的人,也会念念不忘,从此曾经沧海了。
    绸缪之后,陈光抱着梁胥年走上了楼,放在床上,轻吻她的额头,“好好睡一觉。”
    说完就要转身下楼,梁胥年却伸手抓住了他,“你留下吧。”
    陈光露出欣喜的表情,不多说什么,便躺也躺下,双臂拥着她,脸贴在她的颈窝,用力嗅着这个女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做~爱之后的这般暧昧,令梁胥年觉得欣慰。起码证明她不像一次性用品那样,用过就可以毫无留恋的扔弃。
    “陈光。”她轻声唤他的名字。
    “嗯。”他轻轻应声。
    “谢谢你。”她的声音更加轻。
    他听了轻轻一笑,没有说什么,只吻了一下她的锁骨。
    “你今天,打电话给你女朋友了吗?”梁胥年忽然问。
    陈光顿了一下,回答:“嗯,打了。”
    江夏是傍晚回家路上接到的陈光的电话,可惜地铁里人太多,她被几个人夹在中间,连个把手都抓不到,一只手还拿着手机讲电话,结果地铁停车时一个惯性力,她险些栽倒在身边的一个男人身上。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被那男人身上的一股油腻腻的汗味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实在是没法继续说话,但又舍不得挂电话。
    陈光听出她在地铁上,有点担心的道:“算了我一会儿再打给你吧,你自己注意点儿,别被人掏了包。”
    江夏只好答应,下了地铁之后的一段路独自走,手插在口袋里握着手机,一直等陈光的电话。
    可是陈光没有再打过来。
    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再打过去,可想着他可能在陪客户,便又放下了手机。
    清明之后反倒雨下的多了,江夏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潮湿憋闷的味道。小房间没有窗,连个排气扇都没有,要想空气流通只能开门,但是这个时间开了门,隔壁房间炒菜的油烟味道便会钻进来,跟那潮湿味道掺合在一起,更加令人作呕。
    江夏晚饭是在单位边上的小店解决的,回到家便瘫在床上发呆,隔一会儿就拿出手机看一看,觉得这种乏力无聊感实在太烦躁,便在微博上找了一堆段子看起来,权当自娱自乐。偶然碰见个好玩的段子还转载去了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充分发扬了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崇高精神。
    不一会儿就收到一个赞,江夏点开一看,竟然是胡成。
    为了感谢他的捧场,江夏回复了一个笑脸。
    胡成便发来消息,一个笑脸问,“你吃饭了吗?”
    江夏回答:“吃了,酸菜牛肉面,可香了!”
    胡成笑了,干脆回了一句语音,“我还以为你会吃点意大利面之类的。”
    江夏回个哭脸:“意大利面我哪吃得起,再说那玩意不实惠也吃不饱啊!”
    胡成对着手机听完这句,笑出了声。
    正好这时盛怀仁从办公室走出来,见到胡成正在笑,有些诧异的走过去,便听到胡成对着手机讲:“对了,你眼睛怎么样了?消肿了吗?”
    盛怀仁一愣,马上意识到跟胡成讲话的人是江夏。刚要开口,胡成就看到了盛怀仁,急忙把手机放进口袋,恭敬道:“盛总,可以走了吗?”
    盛怀仁点头,“给程太准备的礼物拿了吗?”
    胡成点头,“已经让王准他们拿下去放车里了。”说话间,胡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盛怀仁看了胡成一眼,没说什么便跟胡成一起进了电梯,王准和王耀已经打开了车门,盛怀仁坐进后排,胡成坐在了副驾。
    一路上胡成都没有再拿手机出来,盛怀仁也没有说什么。
    车子一路驶进了程家那座年代感极强的奢华大宅,胡成下车,帮盛怀仁开车门,王准去停车,王耀从车后备箱拿了礼物跟在他们身后。
    盛怀仁一进门,程孟樵和苏绵夫妇就带着儿子迎了上来,“怀仁,来了。”
    因为是家宴,程孟樵的衣着很是随意,只穿了一件衬衫,外面套一件针织的对开毛衣,简简单单的却还是掩不住他大众男神的气质,身边的苏绵一身连身洋装温婉可人。盛怀仁对这一家三口笑笑,弯腰看看苏绵身边的小男孩,目光满是慈祥,“君佑,又长高了。”
    君佑露出个怯怯的笑,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闪了两下,“盛伯伯好。”
    盛怀仁笑着弯腰抱过君佑,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真乖。”
    胡成拿了礼物递给苏绵,“程太太,这是盛总的一点心意,祝您生日快乐。”
    苏绵笑颜如花,“盛总,让你费心了。”
    盛怀仁笑着点头,看向程孟樵问:“还有谁来了?程二老张小白他们呢?”
    程孟樵笑笑:“他们那些哪有你准时,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的。”
    作为a城最大的程氏家族长孙,程孟樵还是第一次给妻子苏绵大张旗鼓的办生日宴。他和苏绵自打结婚起就各种不被看好,这其中关于苏绵从中国好闺蜜晋级为中国好媳妇的各种事情也因为他这个八卦杂志男神的名头而广为流传。不管怎样,也都是过去几年的事情了,现如今这儿子都快六岁了,两个人的生活也渐渐归为平静。
    不过盛怀仁也知道,今天这个生日宴不只是个宴会这么简单。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助理胡成带来了。程氏这几年的发展不是很好,程孟樵身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终于到了不得不靠这些场面应酬玩公关的地步。
    按说平时程孟樵的聚会很少找盛怀仁参加,因为和程孟樵走得近的那几个人,莫啸白,楚晨,张逸白,按理说都是盛怀仁的小辈。盛怀仁跟楚京瓷是发小,楚京瓷又是楚晨的小叔,他又怎么好拉下脸面来跟这些小辈混。所以今天程孟樵会亲自打电话给他邀请他来参加苏绵的生日宴,原因无非就一个,盛世传奇要上市了。
    席间倒也聊得欢畅,楚晨和莫啸白两家的孩子都和小君佑差不多大,所以几个人正经事没聊几句,一说起各家的孩子来就滔滔不绝的没个完。这些话题盛怀仁却只是安静的在一旁听着,从不插话。
    程孟樵意识到盛怀仁的沉默,便走过来,语气里带着点安慰:“你和梁胥年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打算再要个孩子?”
    盛怀仁笑笑,“我们前几天离婚了。”
    程孟樵一惊,想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只是拍拍盛怀仁的肩。
    盛怀仁看了看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便不想再多留,叫了胡成过来,拿了一份合同递给程孟樵,“传奇的新股,我给你留了15%,你要是觉得可行就签了拿给我吧。”
    程孟樵露出个感激的笑,“谢谢你,怀仁。”
    胡成道:“程总,我们盛总真的对您很够意思了,这次的新股特别抢手,连我们二少都只拿到10%。”
    程孟樵点头,“我懂,怀仁,这次的人情我记住了,以后一定还你。”
    盛怀仁笑笑,便跟胡成离开了程家大宅。车上胡成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偷偷笑了。盛怀仁坐在后面,忽然开口问:“江夏的眼睛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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