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赵匡义有个大胆的念头
    赵匡义是有理由破防的,对于赵普的归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琢磨,他已经接受了,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刘皇帝最终对赵普的礼遇以及职权委任,依旧让赵匡义发酸。
    即便赵普当年担任首相之时,职衔最高也只不过是尚书左仆射,如今直接委以尚书令,名副其实。另外还要加一个内阁大学士衔,以政事堂宰相挂内阁大学士头衔,仍旧是刘皇帝当国以来第一例。
    虽然自内阁成立以来,就一直是一个虚衔,并没有真正起到制衡政事堂的效果,但其政治地位与待遇却十分高,能挂此衔者,无不是公卿勋贵、柱国大臣,并且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退居二线的大臣都有资格的。
    何况,即便不掌握实权,不处理具体事务,那也是刘皇帝的顾问大臣,可以参赞任何军机大事,对朝廷的影响也是实实在在的。
    刘皇帝初设内阁之时,便有人研究过这个机构,《会典》里边关于其职能的描述有些笼统,但很多人都看出来,这就是有效仿当初崇政学士的作用,是刘皇帝平衡朝局的一项举措,只不过侍从在刘皇帝身边人从一些资历浅薄的年轻后生变成了一个个功成名就的勋贵大臣,而实权则被大大限制了。
    而由于刘皇帝的长时间放权,内阁渐成虚职,到如今则完全沦为顾问的角色,并且,现状是顾而不问。只是,有一点比较关键的是,职权之轻重,并非完全依照朝制规定而来,有的时候,看的是皇帝的意志,这比起那些死板的制度显然更加重要,而越是权力金字塔尖处,越是如此。
    毕竟,高处的位置太窄,皇帝的影响力与掌控力也就更强。拿首相来说,大汉从来就没有设立首相一职,不论是《会典》还是《总类》等书卷条文之中,对官制的阐示中,都没有关于首相职位权的定义。
    而大汉首相的来源,只在刘皇帝的态度,以及朝廷日常工作中所形成的一种共识。朝廷可以设七位、九位乃至更多宰臣,但谁能成为众臣之首,享受最丰厚的相权,谁能和协同僚、辅弼皇帝调理阴阳,这一切都以刘皇帝的意志转移而转移。
    内阁与政事堂之间的关系,也是类似,此前刘皇帝将事务权下放给太子与政事堂时,内阁就是虚设,但这两年,随着刘皇帝开始重新深入过问乃至干预朝政之时,内阁的权势又有所增加,如今,除了赵匡胤、向训、李洪威等几名公卿元勋挂着大学士衔外,刘皇帝又新增补了四名内阁学士,协助他处置国务。
    权力的平衡转移趋势,已然十分明显,在这个当口,刘皇帝让赵普兼内阁大学士的用意就容易揣测了,这是表明对赵普的信任,表示对赵普改革的坚定支持。
    这样的形势,对赵匡义而言,自然就不乐观。赵普可不是宋琪、李昉、王著、吕端那些人,赵匡义心中格外忌惮,根本没有压制的可能,甚至只能小心应付。
    赵匡义这个宰相,与其他人不同,并没有直接兼管的部司,曾经先后负责过刑部、工部,但都在这两年的调整中被剥夺了。
    因此,至少这两年而言,赵匡义并没有实际控制的部司,手中的权力并不牢靠,宋琪、李昉在任时,他什么都能过问一下,甚至插手,但是赵普回来,那怕是什么都管不了了。
    赵匡义甚至可以想象到,今后的数年里,他在赵普的“淫威”下瑟瑟发抖,才干难用,壮志难伸,乃至被排挤出朝堂。
    感受权力的流失,这才是赵匡义心态失衡的根本原因,愤懑、不甘,乃至惶恐,品尝过权力的人,若是让他放下,是极其痛苦的,甚至会成为生死大敌。赵匡义如此,赵普实则也是一样。
    另一方面,则是对晋王刘晞的任用了,这同样是个难缠的角色。皇帝太子以下,赵匡义曾一度是朝廷的当权者中的二号人物,王著、李昉相继罢相,赵普复相,他的位次不进反退,这是何道理。且不论刘晞才干威望如何,他赵匡义再自信,也不敢说能压过晋王一头。
    对此,赵匡义很不理解,不知刘皇帝如此安排,究竟存着什么样的用心。是想要让刘晞通过税改得罪一批人?还是借着做事的机会,培植势力,提升影响?
    有过类似想法的赵匡义比较倾向后者,但也正因如此,他更加费解,刘皇帝就不怕引发夺嫡之争,影响传承有序,动摇社稷稳定吗?
    赵匡义的权力欲望太盛了,心思与念头也太杂了,因此面对朝局的重大变故,他显得有些患得患失。
    而在他伤神头疼之际,一则对赵家而言,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的消息传来了,东宫慕容太子妃有喜了,经太医诊断,太子妃害喜征兆十分明显。
    宫里宫外自然是喜气洋洋,但对赵匡义这样的政治动物而言,却不由得不多几分思量,考虑此事能够带来的更深层次的影响。
    这些年,东宫之中斗争不断,基本是慕容与赵氏两家围绕着两个皇孙而展开。而太子妃无子,一直是慕容氏最大的短板,虽说把萧氏之子收养,但契丹血脉始终为上下内外所忌讳。赵匡义等人,也始终没有真正把萧氏看成对手,虽然有所打压,但不论是萧思温还是萧绰,都是谨小慎微,安分守己,再加上太子刘旸的维护,都没有取得太好的效果。
    如今,太子妃突然有喜了,这就不得不让人对将来的局面,多些揣测与猜想了。如果这一胎还是个小公主,那么一切如旧,局面短时间内难有根本性的改变。
    如果生下一个皇孙,那就有的说道了,可以想见,局面立时就要浑浊起来了。那时,太子妃将如何对待收养多年的刘文济?慕容氏与萧氏之间恐怕就要生出龃龉了。
    而由赵妃所生的太子长子刘文涣,如今已经快十五岁了,即便太子妃生下一个嫡子,如此大的年龄差距,在有足够强大的母家势力支持下,那必将化作一个巨大的优势……
    赵匡义思考着,忧虑着,也畅想着,不知觉间,也再度接受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在刘皇帝当国的时代,他们赵家实在难有更多的作为了,未来的希望,还在皇帝驾崩之后,在太子当政之时。
    只是,还要等多久?对已经年近五旬的赵匡义而言,又还能有多少时间供他蹉跎?每思及此,赵匡义脑中便忍不住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要是刘皇帝能早早驾崩就好了……
    由于朝廷紧张的局势,压抑的气氛,有过此念头的人,恐怕并不在少数,只是不敢宣之于口罢了。过去,大臣们或许只是震慑于刘皇帝的权威,满怀敬畏,存着一些摆脱桎梏的念头。
    但对赵匡义这样心怀野望的人而言,则已然涉及到权力与命运之争,夺人钱途,如杀人父母,若挡人权途,那情况恐怕比杀人父母还要严重。
    就在当夜,一则对于赵家而言真正重创的消息紧跟着传来了,赵家的顶梁柱,带领赵家跻身大汉顶级权贵之列的荣国公赵匡胤,病逝了……
    第316章 不装了
    刘皇帝是在第二日晨起之时,方才得到赵匡胤病逝的消息,昨夜上禀宫内时,刘皇帝正酣睡着,内侍们不敢打扰,因而一直拖着。
    为了这“迟误”,刘皇帝甚至将喦脱斥责了一顿。如常一般地摊开双手,让宫娥们伺候着装,面前镜子早已更换成铜制的,看着镜中自己模糊难测的声影,刘皇帝突然发出一声莫名的感慨:“怎么如此突然,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能食肉吃酒……”
    “人生际遇之感慨,当真使人无限唏嘘啊!”
    赵普此事微躬着老腰,侍候在一旁,老人觉浅,刘皇帝是这样,赵普亦然,甚至比刘皇帝起得更早。夜宿宫殿,滋味并不好受,除了至高的荣幸之外,便是无尽的压力。
    想象一下,皇帝就睡在距离你隔着一道帘幕的御榻上,呼噜声如雷震,外边那些身强力壮的内侍时时刻刻盯着你,唯恐你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跟防贼一样。
    即便尿意来了,都得生生憋着,不敢有任何动作,皇帝一个翻身,都能引起紧张。暮年的老皇帝,就是这么让人震惧,即便换了一种心态归来的赵普,都难以压制由骨子里生出的敬畏,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更有种他隐藏在黑暗深处盯着你的错觉。
    紧张、压抑,乃至惶恐,过去的一夜,赵普显然是没睡好的,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痛快地放了一波水。照这个情况,若是多在刘皇帝身边睡几次,这泌尿系统都得彻底紊乱。
    此刻,听到刘皇帝的感慨,赵普立刻便陪了些小心,感慨着应和道:“人生如常,大抵如此,陛下节哀!”
    但是赵普心中,却不由深思,刘皇帝话里实则已经透露出不少信息了。赵普虽然去朝两年,但对京内的事务并非一无所知,而荣国公的情况,虽不熟悉,但多少有些了解。
    至少,就赵普所知,在他还没卸任之前,赵匡胤便早早地把酒戒了,但听刘皇帝的意思,赵匡胤又在食肉吃酒,这背后难道就没有什么隐情?
    赵匡胤爱酒,是朝野尽知的事情,甚至每每饮酒必醉,但是,在他戒酒的那些时光里,明明做到了滴酒不沾。若说是因为受不了酒瘾,但以赵匡胤这等人物的坚强意志,在什么情况下,会在戒酒成功的时候,再度复发?
    隐隐的,赵普有了些猜测,但也不敢继续往深了想,头下意识地埋低了,甚至有些不敢看刘皇帝。这个老皇帝,比之过去,更加可畏了,或者说更加危险……
    “赵卿在想什么?”突兀的,刘皇帝目光猛然盯着赵普。
    赵普闻声微惊,迅速收敛心神,拱手拖着叹息的语气,道:“老臣在想,荣公之逝,朝廷痛失一柱国,实在令人惋惜!”
    闻言,刘皇帝收回目光,却淡淡地说了句:“人总有这么一日的,只是时候早晚罢了。荣公这一生,也算波澜壮阔,功成名就,不枉来这世间走上一遭。”
    听刘皇帝这么说,赵普则更加坚定心中的少许猜测了,毕竟,刘皇帝这话里实在透着一股怪味。过去,遇有国家重臣辞世,不管心中作何想法,刘皇帝至少面上会表现出哀伤的表情,嘴里说出些惋惜的言辞,甚至真情流露,引人共鸣。
    但此番,对于赵匡胤的去世,表现得却是过于冷静,或者说冷淡。瞧瞧那说的什么话,脸上也不见丝毫哀意,连那点意外之色,都仿佛是礼节性的表露。
    若说是见多了老臣凋零,成为了习惯,或者说人之迟暮,看淡了生死,那说服力显然是不够的。毕竟,以刘皇帝的表演功力,装模作样一番,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看刘皇帝这模样,是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
    按下脑海中飞扬的思绪,赵普继续附和着:“陛下所言甚是!”
    无法搞清刘皇帝对赵匡胤的心态究竟如何,赵普也就不打算就其辞世再多说什么了,以免招惹些无谓的麻烦。
    天方微微亮,但饭不能不吃,内侍们奉上热腾腾的早膳,没有什么美食珍馐,甚至只是民间的五谷杂粮,倒符合养生二字。
    胃口十足地喝着粥,借着依旧释放着光芒的宫灯,刘皇帝观察着赵普,指着老脸上化不去的黑眼圈,轻笑道:“赵卿昨夜没睡好?”
    闻问,赵普表示道:“臣年纪大了,许是舟车劳顿,一时尚未恢复过来。”
    刘皇帝不禁多看了赵普一眼,点头道:“这倒是朕的疏忽了,昨日赵卿也确实辛苦了,连回趟府邸都不得片刻安宁,这京城内的杂声,有如蚊蝇,想来也是不胜其扰吧!”
    听刘皇帝这么一说,赵普心下暗自一紧,这是在敲打昨日赵府那些逢迎之事?不过,还没等他说出些场面话,便听刘皇帝继续说道:“朕已经差人过府料理了,想来这三两日间,便可回府了。洛阳的宾馆虽然环境不错,但若让大汉的宰相客居驿馆,有家难归,传出去,也不好听,你说是吧!”
    赵普连忙表态道:“是老臣考虑不妥了!”
    看他这副模样,刘皇帝摆摆手:“是朕考虑不周,卿是行事板正,公私分明,倡我良相之风!这几日辛苦,先好生歇息片刻,什么时候身体养好了,精神恢复足了,再处理国务吧。俗务累人,操心劳力的,税改之事,也是不能操之过急的,卿可仔细筹谋思量!”
    “陛下关怀备至,老臣感激涕零!”赵普老脸上很是自然地做出一副感动的表情。
    见状,刘皇帝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手顿了顿,放下粥碗,才想起一件几乎被遗忘了的事情。拿起丝帕擦擦嘴,方才道:“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最重要的,便是一个盖棺定论。荣公走了,他的身后之事,却不能马虎。传旨,废朝三日,荣公丧事,一切依朝仪举办,着有司安排致哀!”
    说着,刘皇帝又看向赵普,道:“赵卿,就代表朕前往公府,慰问赵氏,略尽哀思吧……”
    刘皇帝显得轻描淡写,赵普则郑重应道:“是!”
    第317章 这山庄还是不建了
    赵匡胤的死,对当下的大汉朝廷而言,同样是一个震动朝野的大事,毕竟二十四臣硕果仅存的三人,再去一人,事实再度证明,曾经那段波澜壮阔的辉煌岁月正在不断远去,挡都挡不住。
    人死为大,朝中因税改而造成的紧张局面,都有所缓解。荣国公府,操办了一场堪称盛大的祭奠仪式,广阳伯赵匡义从侄子手中抢过治丧之权,亲自主持丧仪。
    别看赵匡胤这十多年以来默默无闻,长居府邸,少有外出走动,但不声不响之间,其对关系的经营与维护,在死后却是彻底显露出来。
    且不提官方的致哀表示,从皇室宗亲到王公大臣,从门生故吏到亲戚旧部,凡是与赵家扯得上关系的,只有时间允许,都扎堆地往荣国公府跑,甚至有些京畿之外的故人,不远千里赶赴京师吊祭。尤其是赵匡胤的那些老兄弟们,在世的已经不多了,但子孙后辈都是蜂拥而至,以父祖之礼祭拜。
    场面搞得很隆重,进香的进香,磕头的磕头,哀伤悲泣之声,日夜相连,不曾断绝,道士团队足有四十九人,连做七日法事,流水的筵席,占满了公府,甚至铺到府外长街,由西京百姓任意吃喝……
    一场丧礼,被赵匡义操办成了一场盛筵,又好像一场华丽的表演,在向京城内外宣告赵家的显贵,展现他们的实力。当然,对于赵匡义而言,则通过丧礼,正式接手赵匡胤留下的丰厚的政治资源。
    死尽哀荣,赵匡胤是充分享受到了,至于来自朝廷的盖棺定论,评价也相当高,说他是忠臣之楷模,良将之典范,神道碑文都是刘皇帝让吴公刘晖亲自写的。
    只是,如此的铺张,自然难免为人非议,西京士民在感叹赵家之盛事,对这种招摇,也暗含羡慕与嫉妒。还在治丧期间,刘皇帝案头上便收到了十多份关于公府丧礼的弹劾举报,除了铺张招摇这种作风问题外,还隐隐指责他们有逾制之嫌。
    所有弹劾都是密奏,显然,上奏的官员们也不是毫无顾忌,看那丧事的场面,真敢在这个当头明谏攻讦,怕是要得罪一大波的权贵。只要上达天听,让刘皇帝知道他们的忠诚,了解他们的不畏权贵即可……
    而对于这些是是非非,刘皇帝倒也没有过多表现,以免让自己显得过于凉薄。那些弹劾的奏章,都被留中,束之高阁,不作回应。
    不过,还是在与左右闲谈之际,刘皇帝还是就此事做了点评价:“卢国公府擅长经营,乃是勋贵中的巨富之家,当初卢公辞世之时,其丧礼与荣公相比,却是大有不如啊……”
    不知消息怎么传出去的,得到刘皇帝评价后,荣国公府有些左右为难了,看起来似乎是皇帝对如此大操大办不满意了,识趣点应该主动削减规模,低调些。
    回京奔丧的赵德昭与赵德芳兄弟是这种想法,但赵匡义在迟疑后却不愿意,赵匡胤的丧礼是他导演的一场大戏,怎能虎头蛇尾,那不是惹人笑话。
    何况,刘皇帝那番话,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并无深意,赵家若是反应巨大,反而显得心虚。那消息哪儿来的,赵家在皇帝的近侍中莫非还安插了眼线不成?
    一番思虑之后,还是决定,一动不如一静,一切照旧,依既有安排行事,直到丧礼完成……
    天气十分酷热,刘皇帝躲在垂拱殿内,虽然加了些冰块,寒气尽力地抵御着酷暑的侵袭,但刘皇帝的额头上依旧不时渗出些汗。两名宫娥侍候在侧,一人轻摇罗扇,一人不时替刘皇帝擦拭着头上的汗。
    这种季节,对刘皇帝而言,实在是有些难熬,一方面怕热,一方面又不敢过于接触冰寒之物,可谓煎熬。而每到此时,刘皇帝都不禁想起少府的提议,重新修建一座避暑山庄。
    开封那座琼林苑修得不错,但规模太小,且即便滨临金水池,酷夏之时的避暑效果也并不理想。而每不耐酷暑时,刘皇帝都动过此念头,在个人享受上,他自认为已经十分克制,不修离宫,不建别馆,以往巡视之时,不是住驿馆,就是宿御帐,要么就是各地既有的宫室。
    当初,因为离乱时期各割据势力修建的离宫太多,为了方便管理,也为了减少维护成本,刘皇帝还特地下诏废除了一大批离宫别苑,尤其在南方地区。
    真正用在个人享受上的奇观宏筑,也只有一座琼林苑了。到如今这个年纪,精神衰弱,身子骨大不如前,还要忍受着酷暑的煎熬,刘皇帝是越想,越觉得该犒赏一下自己。
    何况,修建的钱粮花费,也可以从内帑中出,不费国家一文一厘。对于避暑山庄的规划,少府是做过充分准备的,选址都基本敲定了,就在京畿、京畿西道、荆湖北道、淮南西道交界的鸡公山区,那里地理形胜、植被气候,都十分适合避暑。
    距离两京也不远,也就六七百里,处在四道交界,也可以就近俯视四道之政治民生。甚至于,建筑设计都已经落实到图纸上了,就差刘皇帝正式下诏。
    不过,虽有意动,但只差开个口的问题,刘皇帝又难以下定决心。同样一件事,同样一种情况,反过来,刘皇帝又想,都这把年纪了,也不知还能撑多少年月,这个时候投入大笔钱粮去建一座避暑山庄,是否值得?
    即便建成了,又能享受几时,就为了每年那三两月的时间,还要奔波折腾七八百里,何必呢?这不是留给后世君主一个安然享受的欢乐窝吗?这种头可不好开,一旦做了初一,就不要怪后继者做十五。
    另一方面,近些年,刘皇帝又开始在朝野倡导节俭朴素了,一方面要求别人如何如何,一方面自己又大建山庄别苑,岂不是自打其脸,说一套做一套,又如何能够真正节制臣民?
    就是在这样犹豫矛盾的心理中,关于避暑山庄的事情,始终停留在纸面上,不得成行。
    “听说鸡公山那里风光秀丽,气候宜人,佛光云海,奇峰异石、瀑布流泉,实在令人向往,真想去体会一番啊……”从宫娥手中抢过裹着冰的丝巾,用力地在脸上抹过一圈后,刘皇帝不由感慨道,目光一时竟有些迷离。
    显然,刘皇帝心中对一座避暑山庄,还是念念不忘的。不过,对于他这番感慨,两名宫娥却只当没听到,她们的身份与职责是不允许她们乱开口接话的。
    没人回应,刘皇帝也觉无趣,老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恼火,但也不好向这两名规规矩矩的宫女发作,拧着眉想了想,忽然朝外边唤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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