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群浑身污泥的人将朱棣的前路拦住。
    “晋王殿下,燕王殿下,臣等无能,请殿下治罪。”
    应天府通判不知何时又醒了过来,带着一帮应天府和上元县的官吏,跪在了朱棣的马头前。
    朱堈不解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些官员,随后目光慢慢的转变成了暧昧不清的神色。
    而朱棣却是冷哼一声:“本王只是奉命领兵,前来狮子山劝返百姓,安抚狮子山上游学之人,至于尔等应天府县的作为,自有朝廷来发落。”
    说着话,朱棣一抖腿,身下的战马便开始提步向前。
    整张脸都被淤泥糊着的应天府通判,赶忙带着人退到了一旁,惊恐不安的看着两位王爷带着大队大队的兵马开始向狮子山上过去。
    “大人,咱们的事算是过去了?”
    一名上元县的官员,小心翼翼的凑到了应天府通判的身边,低声的问了一句。
    应天府通判立马是瞪了对方一眼:“没听见燕王殿下说的话?”
    若不是分辨不清你这厮是上元县哪个混账玩意,老子回头就把锅精准按在你身上!
    应天府通判瞪着身边开口问话的上元县官员,随后又面带喜悦的看着已经开始上山的两位王爷的人马。
    朱棣领着人一路到了狮子山上。
    随着山下的百姓让出路来,越来越多的官兵都冲到了山上。
    狮子山上宅院的门前,一队西城大营官兵,已经是被鸡蛋和菜叶子给淹没了。
    朱棣冷眼扫向周围因为大队锦衣卫到场,而目露畏惧开始后退的百姓。
    “何人带头扔的,本王奉旨前来狮子山,是否有人在此鼓动百姓制造混乱,检举便可既往不咎。”
    随着朱棣一句话说完,顿时便有几人从人群之中被推了出来。
    不用朱棣开口,赶上山的孙成已经是直接将那几名被推出来背锅的人拿下。
    这时候朱棣才说道:“陛下很关心狮子山上的事情,唯恐有百姓们相互践踏致伤,此时已至正午,大伙还是各回各家,快些起锅生火做饭吧。”
    应天城的百姓总是要富裕一些,中午也是能多吃上一顿饭的。
    然而,现场却在朱棣说完话之后,只走了半数不到的百姓。
    朱棣皱着眉头看着那些还不愿离去的百姓,心中知晓这些人在想着什么。
    只得是对孙成眨眼示意。
    孙成挥挥手,一队队的锦衣卫缇骑便站在了这出宅院外的院墙下。
    而那几名被推出来背锅的人,也已经是被锦衣卫扣着,从另一面下山。
    想来,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能回家起锅生火做饭了。
    到这时候,朱棣才翻身下马,走到了满是鸡蛋液的宅院门口。
    第二百二十九章 试探和画地为牢
    站在狮子山上这处宅院门前,朱棣目光沉默平静的注视着古铜色门板上流淌下来的鸡蛋液,还有那些碎裂的鸡蛋壳。
    他很清楚,当自己敲开这一扇门之后,会看到哪些人。
    浙江道,洪武二十五年恩科。
    朱棣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两桩事情,随后目光一沉,隐隐让跟在他身边的晋王朱堈觉得,老四这是站在了北疆的战场之上。
    “三哥,咱们家该选什么,你应当清楚。”
    朱棣没有去敲门,而是转头看向身边的朱堈,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朱堈则是默默的点着头:“既然咱们都回来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随后。
    狮子山上,这座不知主人家是谁的宅院院门,被两名锦衣卫缇骑,用一根从山上砍下的树桩,重重的敲开。
    旋即,便是无数的锦衣卫分成两队,从晋王殿下和燕王殿下的身边鱼贯而入,冲进了宅院之中。
    院落里,当即便响起了一阵低沉的躁动声。
    当朱棣挥着衣袍走进宅院内时,只见厅前整个空地上,已经堆满了先前汇聚在外面的百姓们丢进来的菜蔬。
    无数破碎的鸡蛋,散发出淡淡的腥味。
    闻惯了疆场上的血腥味,当朱棣再闻到这些鸡蛋液腥味的时候,却是微微皱眉。
    朱棣的视线掠过眼前的混乱,看向位于整个院落最中间的那栋雅舍前。
    只见几名青衫仆役正挡在门口,与早先冲进来的锦衣卫缇骑对峙。
    朱棣和朱堈对视一眼,两人并肩而行。
    当两人走到廊下的时候,便有一名青衫仆役上前,躬身抱拳:“小的参见晋王殿下、燕王殿下。”
    朱棣的脸色这会儿很不好看,阴沉的扫过挡在面前的仆役。
    “本王奉旨,前来狮子山。”
    说完之后,朱棣便提步上前。
    而那仆役咬咬牙,最终只能是挡在了朱棣面前。
    还不等朱棣发作,仆役已经是将腰弯的更低:“燕王殿下,我家主人说了,朝廷自有法度,今日狮子山上不过是起了些小动静而已,如今既然无事,主人也已经是褪衣歇息了,唯恐仪态不整冲撞了二位殿下,还请殿下止步。”
    啪!
    一声脆响。
    只见那还在解释着的仆役,已经是被从朱棣身后走上来的朱堈给一巴掌拍在了地上。
    一枚染着血水的牙齿,滚溜溜的落在了地板上。
    朱堈满脸杀气腾腾的冷哼一声:“哪里来的狗,敢挡大明亲王的路?”
    说着话,朱堈又是一脚上去,将那被拍倒在地的仆役给踢成了一只小虾米,紧紧的捂着肚子。
    随后,朱堈冷眼扫向剩下的还挡在门前的仆役们。
    “你们,也要挡路吗?”
    此处的仆役都是家生子,家生子就是一身荣辱都寄托在主人家的身上,主人家的命令是比天子的旨意更加的重要。
    仆役们都畏惧于晋王殿下的凶狠,却又不敢误了主人家的吩咐。
    朱堈瞧着这帮狗奴还敢挡在前面,又是一声冷哼:“当本王不敢将这鸟窝给拆了?”
    “晋王殿下又何必生如此大的怒气。”
    一声苍老的暴露着疲倦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朱棣目光一沉,冷眼抬头看向屋门。
    站在前头的朱堈则是回头看了一眼老四。
    这时候,随着一声轻盈的门框响动声,只见好几名身着深灰深褐色儒服的老人,脸色枯黄,眼睑肿胀,没有仆人的搀扶,身子有些颤巍巍的走出了屋子。
    为首的一名老人先是看向倒在地上的仆役,眉头皱起,低喝一声:“该死的狗奴,老夫何曾叫尔等挡二位殿下的路了?来人,拖下去打死!”
    老人话音刚落,原本挡在门前的其余仆役便立马上前,将那人向着屋子后面拖了过去。
    朱棣在这一过程之中,一直紧皱着眉头,脸色阴沉的盯着面前这些同样在看着他的江南老儒们。
    少顷,屋子后面便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惨叫。
    那声音做不得假,想来这个时候,那名仆役已经是死透了。
    这是军阵多年的经验,告诉朱棣的。
    于是,他的眉头皱的更紧:“本王奉旨前来,要替陛下来看一看的。”
    为首的老儒笑了笑,低声道:“现今,想来殿下也已看得明白了。”
    朱棣却是不依,幽幽道:“本王还没有看过这间雅舍。”
    那老儒低头苦笑,挥挥手,与身后的其余老儒让出了路。
    这时候,朱棣方才能和朱堈走进了这间雅舍里。
    站在雅舍正中,朱棣环顾四周,在那开窗便可眺望长江江面的位置,是一张硕大古朴的茶案。
    细细的瞧了一眼茶案上的茶杯,朱棣眉头微微一挑,回头与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三对视一眼。
    朱堈嘴巴无声的动了动:“多了两只。”
    朱棣点点头,随后笑着脸转过身:“早就听闻诸位老先生于烹茶一道颇有造诣,只是可惜今日狮子山上不太平,却是失了品茗的机会。”
    老儒低眉说道:“老朽很愿意待此处宁静之时,亲手为二位殿下煮一壶茶。”
    朱棣却又挥挥手:“茶就免了,本王在应天也带不了多少时日,只能边疆的烧刀子灌嘴。”
    老儒默默的笑了笑:“江南美酒不少,殿下北上之时,老朽可奉上各地美酒,献于北地将士们。”
    站在朱棣身边的朱堈挑挑眉,目光幽幽的盯着眼前这货年纪加起来能上溯到前唐的老家伙们。
    这帮人当真是什么事都敢做啊!
    朱堈心中不由的哼哼了两声。
    朱棣却是直接当众冷哼一声,幽幽的笑着:“本王大抵是在北平待久了,总是喝不惯江南的酒,本王麾下的将士都是些杀才,更是喝不惯了。老先生的好意,本王只能心领了。”
    那老儒的脸上不由的闪过一丝失望,而后又挤出笑容:“却是老朽思量不周。”
    这时,又有另一名老儒开口道:“今日非是宴客之时,事出有因,我等未尽礼制,还请二位殿下见谅。”
    这便是无话可说了。
    朱棣轻轻的嗯了一声,看向身边的朱堈,挑挑眉。
    朱堈便冷哼一声:“原以为这山上是藏了什么贼人,现在看来却也是没有的,宫中还是有事,老三,咱们还是早些赶回宫吧。”
    朱棣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雅舍,又到了外头已经有一众仆役在收拾满地菜蔬的前厅。
    那几名老儒便在后头跟着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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