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同样的,张志远这时候心中也清楚。
    当自己今天说出这句话之后,自己往后便已经无法控制了。
    他已经走到了淮右郡王的队伍中。
    朱允熥则是面不改色。
    当那日老爷子对他说,吕氏要请了外面的戏班子入宫唱戏祝贺的时候,便知道吕氏此举并不曾安有好心。
    吕氏必定是要借此机会,去做些手脚的。
    只是他不知道,吕氏究竟想要做什么而已。
    朱允熥看着张志远:“有何问题?”
    话已至此,张志远再无保留,低声道:“这戏班子里,多出了一位男扮女装的青衣。”
    青衣,是戏台子上的角色之一。
    生旦净末丑中的旦行当,青衣亦称正旦,是那戏台子上温雅婉约的女子角色。不少时,都是有那男生女相,面容模样娇嫩的男子扮演。
    私下里,也多是些蝇营狗苟的风流勾当,人际关系之间尽是些下三流的事情。
    只是正旦难寻,尤其是那男生女相能赢得台上台下观众叫好喝彩的青衣正旦少有。
    而这戏班子竟然多了一位青衣正旦。
    朱允熥无声沉吟,在张志远的注视下沉声道:“带我过去,且先静静的瞧上几眼。”
    张志远点着头,转头观望了一下四周,见周围无人方才安下心来。
    他如今还是广陵郡王的亲军护卫。
    不好与淮右郡王走的太近。
    当下,张志远领着朱允熥,专走隐僻的地方,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很近。
    少顷,二人便到了前面,戏声又大了起来。
    张志远也拉开了距离,走在最前面,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停在了一个转角处。
    第六十九章 太医院炸了
    从这里,戏台对面的王公大臣们,视线很难看过来。
    而他和朱允熥在这里,却是能将前面的景象都看得清楚,且还能看到待在戏台子后面的戏班闲杂人员。
    张志远驻足在一侧,将观看最佳的位置让给了朱允熥。
    “那便是?”
    朱允熥停在了角落处,看向戏台后,吃饭家伙事堆得七零八乱的戏班。
    角落一处花坛林荫下,便见一名已经画好了装扮,穿着戏服男扮女装的青衣,正架着二郎腿,斜靠在一只装东西的箱子上。
    张志远低声道:“正是此人。”
    朱允熥默默的注视着那藏在戏台后,靠在箱子上的青衣。
    一袭正旦妆容,头上戴着发饰,面目着色清秀。
    便是在举手投足之间,朱允熥竟是未曾能从其脖颈上,看到有喉结凸起。
    若非是有张志远事先告知,他当真以为这是位女青衣了。
    只是观望了许久,朱允熥也未见对方有何异动。
    转过头看向张志远:“先前有何异常之处?”
    张志远稍稍上前两步,压着声音道:“先前有东宫里头的女官,独自带着茶水过来,送于这戏班子。”
    “哦?”朱允熥淡淡的出了一声。
    送水这是人之常情的事情,算不得什么要紧事。
    而张志远接下来却是说道:“待到戏班后面的人都散去之后,那女官却是与这青衣纠缠在一起厮混了片刻……”
    说完了话,张志远低下头又退了回去。
    朱允熥却是眉头皱起,双目一沉。
    别看宫里头整日里热热闹闹的,好不欢喜。
    可对于这些个宫人来说,却又是格外的冷漠孤寂。
    古往今来,宫里头做活当差的下人之间,究竟生出过多少的淫秽污垢之事,没有人能够数得清。
    但是要东宫里的女官,和一刚刚入了宫献技的情谊纠缠厮混,却是说不通的。
    便是那女官干柴烈火,想要寻人快活一番,在宫中戍守的禁军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双方熟稔,二来都知晓其中的要紧。
    倒是与宫外的人厮混,却是最容易被泄露了出去,而且还是在这等要紧时候。
    除非那女官是个没脑子的货色。
    朱允熥当下沉声问道:“那女官……可是母妃那边的?”
    低着头的张志远,听到这话,顿时眼角一跳。
    他愈发低声回到:“是。”
    朱允熥阴沉着脸色:“可曾看清了,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都是些手脚贴身的淫秽之事……”
    张志远有些不敢往下说了。
    就在他以为三爷要下令抓人的时候。
    朱允熥却是忽然笑了起来,转口道:“前面的戏大抵是要唱完了,今日这宴也该是要结束了。你且回二哥身边吧,往后好好的当差。”
    张志远抬头看向背着身,仍在盯着那青衣的朱允熥。
    目光闪烁着,张志远低声告辞。
    待到张志远离去许久,前面戏台上已经不知唱了哪出戏,结了尾,正是散场时。
    孙成悄无声息的寻了过来。
    “殿下,今日宴席要结束了。”
    朱允熥背起了双手,淡淡道:“这戏班的底细,近日可曾查过了?”
    孙成面色一紧:“查过,确如太子妃所言,乃是从苏州府那边过来的。往日里,也并无异样。”
    朱允熥恩了一声:“看看那边。”
    孙成当下收敛心神,走到了朱允熥身后,越过肩头看向了戏台子后面,依靠在木箱子上那多出来的青衣正旦。
    “看清了?”朱允熥问了一句。
    孙成点点头:“回殿下,看清了。”
    朱允熥幽幽道:“这几日,查查此人的底细,从哪里来,有何背景,为何会在这戏班子里。”
    孙成目光一缩,小声道:“殿下是否要属下,走一遭北镇抚司?”
    锦衣卫下设南北两镇抚司。
    北司专职外事,南司执掌刑罚。
    朱允熥摇起了头:“你带着人去查,莫要泄露了出去。”
    孙成沉声应下。
    这时朱允熥又道:“再查查,今日太子妃那边都有谁到了这边,来过的人也都查查底细。”
    “是。”
    ……
    “是什么是!老夫问你的,这伤口如今有何感觉,如何医治的,那所说之物究竟是何?”
    一座充斥着草药味的营帐内,只见一名头发花白,长须如雪的老人,正领着几名模样差不多的老者,围在一张躺着一名伤病的木榻前。
    老人的脸上满是怒火和急切,怒视着站在病床前缩手缩脚的军中医师。
    此处位于皇宫北面玄武门外,北安门内大街左右的亲军羽林卫驻地。
    而在营帐内的还有羽林卫指挥使于马,面对着老者的责骂,也不敢有只言片语。
    只因这帮加起来已经数不清有好几百岁的老人家,都是太医院的人。
    尤其是最开始叫骂的老者,更是如今的太医院院使。
    太医院院使虽然不过正五品的官衔,但地位却是非同一般的。
    这年头便如所有时候都一样,谁都能得罪了,但就是这医师不能得罪了。
    尤其是对于羽林卫这等军伍之地来说,来日上了战场,这些太医便都是他们能救他们一命的人。
    那羽林卫的医师,面对着太医院院使的问话,一时间已经是慌得开不了口。
    羽林卫指挥使于马只能是满脸堆着笑容,走到了老者身边,和和气气的哄着道:“山老莫气,若是给您老气坏了身子,陛下可得拿了末将问罪。”
    如今的太医院院使山永年,瞪着眼吹着胡子,看向于马:“你可知此事事关要紧,乃是干系我大明百万将士的事情。如今更不要说,我太医院闻听此事之后,已经是炸开了锅。今日老夫特意前来,便是为了将此事给弄清楚了!”
    “是是是,您老说的对,事关紧要……事关紧要……”于马一团和气的应着,转头看向军中医师:“快于山老说清楚了,若是因为你耽搁了要紧事,本将拿你是问!”
    山永年一瞪眼,哼了一声:“拿了他是问,你羽林卫往后不要医师了?”
    于马脸上露出尴尬,愣在现场。
    山永年不满的将其推开,到了军中医师面前,低头看向躺在病床上大腿根部几乎是整个被扒下来一块肉的将士。
    他如今已经八十有余的年岁,是从那前元一朝走过来的,多年行医问药,一身医术早已是出神入化。
    这些年年岁大了,便在太医院带着些年轻的弟子,也好为朝廷多培养些医师出来。
    平日里都是不曾出来的,今日若不是听闻了羽林卫这边闹出来的事情,他是定然不会过来亲眼看清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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