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芝抹了抹眼泪,摇头道:“说真的,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晚上差不多九点钟,我听到他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听他的语气十分激动,他告诉我有点事情很快就回来,我就在家里耐心等待,可是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他回来,我就有点害怕了,正准备出门找他就接到你们打来的电话。”
    年轻警员道:“也就是说那时候你还没有出门对吗?”
    雅芝掩饰不住的悲伤:“没有错,真不知道那个时候是谁找他,找他干什么呢?”
    警员一边安慰她,一边道:“有些事就是出乎意料,你说的这些对我们来说很有用,我们会尽量查出真相的。”
    “拜托你们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请随时联系我。”
    雅芝把自己的电话留下来以便警方随时传唤。现场勘测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看到警察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似乎他们发现了什么有用的证据。
    将近十一点多,警察将雅芝带回警局,录好口供后,又将她送回了家。
    “请节哀,还有你丈夫的后世需要你来打理,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年轻警察说完回头看了两眼,又钻进车子里:“对了,要保持电话通畅哦。”
    “好的,麻烦你了。”
    第6章
    看着疾驰而过的警车,雅芝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她的心里重复着这句话。想想洋洋还小,这个残酷的事实该怎么对他说呢?
    雅芝的公公婆婆很快就听说了这个噩耗。她的内心饱受煎熬,她已经无力面对亲人们的指责了。
    “我的儿子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老天怎么这么残忍。”大佑的母亲哭的撕心裂肺,眼睛很自然地落到雅芝的身上,声色俱厉道:“我早就说过,不要让大佑喝酒后开车,你怎么没有劝他,如果你放在心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只喝了一杯红酒,只有十二度,六点多喝的,我也不知道他晚上会决定出去一趟,况且那时候已经九点多,那么少的酒应该已经醒了吧,我真没想那么多,况且他那天心情不太好,我不敢扫了他的兴。”雅芝反复强调当天晚上大佑并没有喝多少酒。
    “你不知道他的肝脏一直不好吗,对于正常人来说这点酒当然没事,可是对于他……哎,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婆婆的话针针见血,更像是在有意找茬,字里行间都暗暗指责她没有尽到妻子的义务,并武断地认为这直接导致了儿子的死。
    “爸妈,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时候指责谁都起不到任何作用,相信警方会调查出真相的。”
    这听起来也是一句作用不大的话,不过大佑的父母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听到雅芝说起那天晚上大佑接到陌生电话的事情,他们也隐隐觉得大佑的死十分可疑。到底是谁会给他打的电话呢?
    第二天,新闻媒体很快报道了此事,雅芝所在的小区里议论纷纷,包括她的单位也都传开了。她饱受争议,原因当然还是之前那几封奇怪的匿名信,很多人私底下认为是雅芝的不忠最终害死了大佑。
    面对网络上的大片声讨她无地自容。替大佑举办丧事期间,迫于压力,她索性去公司辞了职。打算这段时间自己一个人好好静静。
    同事林栋听说了这件事,主动联系了雅芝,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如果需要可以随时找他,对此她心底十分感激。
    “别太在意,网络上的舆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认识几个公司的老板,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介绍,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换个环境可以避免流言蜚语,一个女人失去了靠山是很不容易的,以后的日子还长。”
    看着林栋发来的消息,她回了一句:“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真是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但我现在没有心思工作。”
    “没事的,随时联系我就好。”
    “让你费心。”
    失去爸爸的洋洋整天哭个不停,后来竟是连一句话也不愿意说。雅芝担心儿子会因此自闭,便联系了妹夫金山给他找个心理医生进行开导。
    “真是太意外了,你一定要挺住,洋洋的事包在我身上,话说回来,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很难熬。”金山在电话那头拍着胸脯说。
    “洋洋刚好是记事的年纪,我怕他心理会留下阴影,如果是这样的话后面就不太好办了。”
    “是很头疼,不过总得慢慢来吧,这也不是着急的事情。”
    “只能这样了,你忙,我会和你再联系。”
    “好的。”金山刚准备挂电话,但又想起了一件事,急忙问:“对了,那个……晴美有去你那里吗?”
    “晴美?没有来过哎,怎么,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昨天晚上我们只是拌了几句嘴,没想到她会摔门出去,到现在也没有联系我,我心里想她会不会去找你了。”
    “哦,是这样啊,到现在为止还没见到她,会不会是去哪个公园了,我记得小时候晴美一不开心就喜欢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发呆。”
    “可能吧,那我出去找找看。”
    “好,她要是过来我会提前通知你,不要太担心。”
    雅芝挂断了电话,她听出来金山的语气很沉闷。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电话那头金山苦闷地坐在沙发上喝了杯威士忌。就在雅芝打电话来之前,他和晴美大吵了一架,说起来事情微不足道,就因为自己工作压力大在家里抽了一根烟,晴美突然拿起烟灰缸重重的砸到地上。
    晴美对她抽烟这件事情很是反感,加上近几年国内肺癌患者的数量日益攀升,她对香烟更加厌恶,她认为金山是医生,应该更加关注自己的健康才是,每次她的警告金山都是表面奉承,这让她对他产生了一种信任危机,两人也经常为此吵架。
    金山总是偷偷地抽几口解决烟瘾,然后嚼一块口香糖掩盖住烟味,他自认为高明的天衣无缝,但总是被晴美敏锐的嗅觉给识破,这让他颇为烦恼,有时候戒烟真的挺困难的对他来说。
    今天回家的时候,晴美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金山狡辩他没有抽,是科室里的同事抽烟,烟味飘到了他身上的缘故。
    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晴美怎么可能会相信,她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哈一口气,结果金山的诡计立马被识破,他只好解释,说自己只是解压而已,希望她能理解一下,这样的理由晴美听了不下几十次。
    “我还会再信你的鬼话吗?”晴美将家里的烟灰缸扔在地上,然后眼里闪出一丝轻飘飘的蔑视道:“你总是偷偷摸摸的抽烟,下次是不是想着偷个人给我看看。”
    金山被晴美的话问住了,他实在佩服晴美的脑回路,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联想,他心里暗暗发笑,如果是这样,那每年的犯罪率就不是现在这个数字了。
    “你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
    “过分吗,那行,你抽吧,抽死我也不会管你。”说完摔门而去。
    金山回忆着刚刚吵架的一幕,心里忍不住苦笑。他曾经幻想过结婚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但说实在的他有点后悔。
    大佑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这是当地的风俗。雅芝一整天都在走神,她无法想象后面的生活该怎么进行下去。
    “雅芝,请务必振作起来。”以前单位的同事林栋前来吊唁,上完香后,他将雅芝拉到一旁,又看了看周围,道:“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一下,大佑哥出事之前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说实话,雅芝当时有些吃惊,她略带不安地看着林栋,道:“怎么你也这么问?”
    “什么意思,还有别人问过你同样的问题?”
    “当然是警察啦,他们问过我大佑当天晚上从家里出去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我能想起来的只是当时他很烦躁,仅此而已。”
    “哦,是这样啊,我是说他之前……哎,到底该怎样说才好呢。”林栋似乎有点难言之隐t?,道:“有些事情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当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大佑哥的丧事办理完了,要是有时间我们见一面,我有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雅芝满脸惊讶,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第7章
    a市公安总局会议室里寂静无声,大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命案现场采集回来的图片。
    刑警队的队长宋安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他是这起案件的总负责人。熟悉宋安的老刑警都知道他是个实力干将,手底下也培养了一批优秀的年轻干警。
    “你们怎么看,是事故还是他杀,谁给个意见?”他扫了一眼会议桌上的侦查人员。
    刑警小周道:“我认为是事故的可能性比较大,法医检测的结果是醉驾,这一点毋庸置疑。”
    其实对于这种案子归为“意外”是最好结案的,可以为他们省去很多麻烦,在宋安接手a市公安总局局长之前,他的前一任就是这么干的,因此落下很多冤假错案。他一上任就立了个下马威,但凡命案必须严格按照程序办事,不可武断,一切要用事实证据来说话。
    “还有呢,都发表一下意见。”
    另一个年长的刑警道:“现场留下很多可疑的证据,我一点点来分析。首先案发时间在夜里九点多,根据死者妻子的描述,当晚在家中她听到死者在和某人通了电话,然后死者出门,说是去见个朋友,两人为什么会约到南湖路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见面呢?”
    “再者,在死者的车内发现了一把自动气枪,气枪可是违禁品哪,先不说这把气枪的来源,死者出门会见朋友为什么身上会带有凶器?他是什么时候开的枪?”
    老宋仔细的在纸上做笔记,抬头道:“所以说这个“朋友”很特殊啊!”
    年长的刑警喝了口水,继续道:“小周刚刚提到了酒驾,死者生前确实饮了酒,她妻子雅芝说当晚六点半左右他只喝了一杯葡萄酒,按理说到九点多酒精基本已经吸收,但法医检测的结果是酒精含量超标,那么问题来了,死者是不是出门后先去见了某个人,或者说在别的地方又喝了酒呢,在这之后他才驾驶车辆驶进南湖路的。如果他已经见了朋友,为何还要开车去那么偏僻的地方,那不是他回家的路。”
    听到老刑警的分析,小周挠挠头无可辩驳。队长宋安微微一笑,眼睛落到会议室右排的最后一个座次,那里没有人。
    “方圆呢?”
    刑警小周道:“他去现场了,还没回来。”
    “这个时候我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提起方圆大家都有话说,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局里的骨干力量了,曾经破获过很多起悬案,在a市很有名气,不仅是刑侦方面的青年专家,对犯罪心理学也颇有研究。
    宋安他们讨论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达成一致意见。这个时候方圆刚好从案发现场赶了回来。他径直走进会议厅,看大家还没有走,便长话短说:“这件案子我认为不急着定性,虽然被害人属于醉驾引发了车祸,但是不能排除凶手利用车祸制造假象。”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方圆,眼里有疑惑,也有兴奋。他们都知道,从这位高材生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有根据的。只是方圆性子直来直去,经常无意间泼同事的冷水,这一点有些人看在眼里颇有几分不满。要不是他本事过硬,别说局里的老同志,就是刚来的小同志他也吃不住。
    宋安倒满是期待地看了眼方圆,道:“快说说吧,我们都等着呢。”
    “刚刚我又去了趟现场,发现死者遇难的那一段路很有特点,前后两公里范围内都没有路灯,路基的上方是一座高架桥,每天晚上九点二十五分左右会有一列从a市开往s市的高铁,列车经过时声音很大,那个时候高架桥下面无论什么声音都会被掩盖掉。最为关键的一点,出事地段竟然没有监控,再往前就是城郊地带,那里人流更加稀少。”
    宋平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事先蹲点,故意将死者引至南湖路?”
    方圆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如果某个地方没有监控,也就相当于制造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对吧,加上晚上车流量极少,这时候作案的话是不是对凶手非常有利。虽然被害人身上的伤痕更像是车祸造成的,但不能完全排除凶手在杀害死者后再伪装车祸现场。”
    宋平思考了一会儿道:“这么说只有一段路没有监控,那我们可以调取其他监控的内容,只要是当天同时段进出该路段的车辆和行人都要排查,这应该不困难吧。”
    方圆当然明白老宋的意思:“话是这样没错啦,只是这样一来工作量就太大了,还有一点,我观察了出事路段的地形,盲区路段左侧旁是个公园,如果说作案人从公园方向进入盲区,然后再藏在公园内,特意避开作案时间点后再从公园离开,这样就构成非常完美的犯罪了。这样一来我们排查进出车辆很可能会吃个闭门羹。”
    “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这样吧,这个任务就交给小周吧。方圆,你接着往下说。”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凶手压根儿就不在现场,凶手完全利用了被害人醉酒驾驶,让车祸“这种”不可控事件代替凶手实现了谋杀,如果这种推论成立,那凶手就属于间接谋杀,但是这种情况比较复杂,即使抓到嫌疑人,量刑却不会太重。”
    宋安再次点点头,他对方圆的分析持肯定态度。
    “还有,受害人出门之前接了一通电话,现在要弄清楚电话是谁打进去的,打电话的人和死者是什么关系,我觉得一切都要从这里开始。”方圆站起身,将翻页笔点到屏幕上,道:“在死者身上我们也的确发现了一部电话,只要通话记录没有被删除,我们就能获取想要的号码。”
    “好,那就这么办,都行动起来吧。”宋平吩咐完之后,大家都各自忙活去了。
    电话号码很容易就查出来了,是个本地号码,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零三分,结束通话时间是九点零七分,通话时间只有短短的四分钟,但这四分钟尤为关键。
    方圆希望这个号码是在2013年以后办理的,因为那时候全国范围已经完全实行了实名制政策,如果号码户主是13年以前办理的号码,在获取信息的时候就相对有点困难。
    他匆忙赶到a市最大的通讯营业厅,将手机号码抄给专柜人员,号码户主的信息很快就被查出来了。
    号码户主是a市某电子公司的年轻女员工,家住在市三环外一处叫作华邦的公寓内,位置不算太偏僻,很容易找到。
    方圆穿着便服来到公寓附近,他发现这里的环境很好,远离闹市区,公寓内的绿化做得也不错。这里的住户绝大多数都是刚刚工作的大学毕业生,不过也能想得通,现在的年轻人对生活质量的需求明显高于父母那一辈。
    他走到门卫的岗亭处,门卫老大爷戴着老花眼镜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报纸。
    “您好,向您打听个人可以吗?”
    老大爷抬起头,将眼镜片向下一拨,道:“你是什么人,找谁?”
    “我是警察,想问一下小区内有没有哪个户主叫杜兰兰的,如果有,住在哪一户?”方圆将证件掏出来给他看后,道:“帮我查查看。”
    看到证件后老大爷惊了一下,将眼镜扶正,复看了看眼前站着的年轻人,从抽屉里拿出登记簿仔细看了看,道:“在3栋303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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