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似乎不怎么允许有完全顺遂的人生。
    比如给了问夏绝对的运气,那么恰好的遇到嫌疑人,却给她开了个玩笑,给了她重重一击。
    比如给了李聿白顺风顺水的人生,又要这么恰好地让他爱上一个和他截然相反性格的张问夏。
    当理智大过感性时,总是会被贴上冷漠,没有同理心的标签。但李聿白并不太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眼里珍重的。
    所以即便他完全理解在馨宁失踪后,问夏的愧疚和不安,可他仍然坚持不希望问夏过于冲动,认为应该把一切交给专业的人去查去做。
    上学时,问夏的执拗顶多是不理解这道数学题为什么是这样解的。但越长大,她对应的坚持多了起来。
    对于女性的态度,对于梦想的追求。
    李聿白在这些方面是完全尊重她的,也因此在她填报志愿时说出那句话:“我会永远支持你。”
    可当时的他如果知道问夏要用生命去成全自己,他大概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他贯穿一生的理智与冷漠,所以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那么不理智。
    这是他和问夏这段时间吵架的根源,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个人相爱了这件事,简直不可思议。
    但无论如何,李聿白知道他这辈子是不能没有问夏的,她不理智就不理智吧,总归人还好好的就行。
    没有人能描述他抱着这样妥协的想法回来找她和好,甚至想求婚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自己心爱的女孩躺在血泊中了无声息的画面是什么感受。
    她全身都被淋湿,该有多冷。
    可他颤抖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去触碰她。
    她浑身都是血,又该有多疼。
    他只能握住她冰凉透骨的手,紧紧包在掌心,企图将自己的温度都渡给她,跪在地上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她的名字:“问夏。”
    她腕骨上还戴着他上次回国遗落下的黑曜石手串,被雨水冲的油光发亮,蜿蜒的红色不断涌出,顺着身体的轮廓流向积水。
    救护车的到来并没能让李聿白松一口气,他咬着牙帮忙把问夏送上担架,随后一同上了救护车。救护车一路呜叫不停,直到医院才停止。
    李聿白整个人像被抽了魂魄般,垂着头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闭上眼就是刚刚那幕,他不敢再想,睁开眼,看着身上纯白的短袖染了一身红。
    怎么会出这么多血。
    一直到医生出来为他解答。
    哦,原来是流产了。
    流产,所以她怀孕了。
    等李聿白消化完这几个字后,内心的悲痛被握紧的拳头稍微抑制,无法言语的煎熬让他不知所措,“那她…”
    她人怎么样?
    李聿白第一次尝试到害怕的感觉,他竟然不敢开口问,害怕听到那些他无法接受的字眼。
    “全身多处骨折,没有伤及头部和脏器,孩子是保不住了。”
    短短几十字,把李聿白从地狱拉回人间。他点点头,轻声道:“人没事就好。”
    心脏落回了原处,李聿白坐到椅子上,手肘撑在大腿上,低着头。他喉咙发干,然后全身轻微地颤抖,有细小的水珠砸在灰色地板上洇出一个小圆圈。
    问夏醒来那天,阳光明媚。她缓缓掀开眼皮,入目是天花板的一片白色,鼻子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
    她动了动手,发现很沉重,抬不起来,略微偏了偏头去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压在上面。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动静,本来就是浅眯的李聿白很快醒了过来,第一件事便是立马去看她。
    四目相对,李聿白怔住。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问夏被撞那一刻的疼痛好像全转移到了此时,她撇撇嘴,“好疼。”
    “哪儿疼?”李聿白立马起身摁铃。
    “不知道,哪里都疼。”
    李聿白手指流连在她脸蛋上,“乖,医生马上就来。”
    问夏点头。
    “饿不饿?”
    他不问的话,其实也没觉得饿。但是他一问,问夏就咕咕叫。李聿白听见,“想吃什么?”
    “红烧排骨,你做的。”
    “等医生过来,我去给你买粥。”
    “好吧。”
    问夏情况算轻的,过几天可以起来走走,大概两个星期后可以出院。等医生做完检查,李聿白便出去给她买粥。
    问夏侧着头看向窗外,手慢慢摸上一直平坦的肚子,眼角滑落出一道清浅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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