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握紧了手,还是问道:“归要,我当真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么?”
    归要反应很慢地抬头看过来。
    麻木的眼里却尽是对他的疏离与冷淡,好像除了客气与感谢,就真的再没其他情绪。
    他见过这姑娘高中那会儿,望向孟聿峥是眼中的熠熠光辉,如同繁星一般明烨动人,而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李弘嘉看着看着,忽然就不需要她的答案了。
    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再怎么追赶,都是徒劳无用。
    他没再等她的回答,释然一笑,笑出了一点泪花。
    是没想过自己五年的感情,会以这么仓促而简短的方式彻底结束。
    “我能抱抱你吗?作为朋友。”他说。
    说完,不再等归要给出反应,忽然迈步上前,将这个印在自己青春里的姑娘,大力搂进了怀中。
    他嗅到她发丝间的清香,想起自己高中时候也为她同孟聿峥打过架,而孟聿峥也曾为她挥拳相向,两人死对头,见了面从来都是往死里掐,互看不对眼,偶尔小打小闹,你踹我一脚,我背后刺你一刀,不是原则上的事儿,都不怎么往心里放过。
    但对她,两人的撕打从来都是真的。
    所以他比谁都清楚归要对孟聿峥的感情,也比谁都明白孟聿峥待归要如何。
    他不幸地成为他们的见证者。
    而如今,他选择结束这场自作多情的眷恋。
    “归要,后会无期。”
    那是李弘嘉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郑重的诀别,没带任何留恋。
    可惜,听者心不在焉。
    李弘嘉走得毫无知觉,归要后来一个人坐在医院大门口,发了很久的呆。
    太平间实在太过阴冷窒息,她呆在里面喘不过气,那样的环境也没办法让人开解。
    医院外至少能让她呼吸得顺畅一点。
    她独自一人无声地哭着,脑海中一直在不断复现许多过去的事,那些爱恨嗔痴,那些生离死别,那些压抑的、阴暗的、狂喜的、不堪的……
    以至于浑然不觉身后有个小男生,从她出了医院后便一直注视着她。
    宁果果起初见她情绪不对,想上前去,可看见她身侧有个陌生男生,于是止住了步,远远观望。
    后来他看见那个男生将归要一把抱进了怀里,头皮一紧,想也没想就给孟聿峥打了个电话过去。
    “峥哥,我在医院看见嫂子了……”
    “嫂子在医院干什么?……我不知道呀,就看见她和一个男生一起,他们……抱在一起了……不过俩人没逾矩,但就是……就是那个男的有点儿眼熟,我拍了照片,发你了。”
    “噢对,峥哥,嫂子哭得可伤心了,不知道什么事儿,你有空多安慰安慰人家……为什么哭?我也不知道呀,峥哥你去打听打听?”
    宁果果说了一大堆,电话那边听完后无尽沉默,最后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说完,便断了线。
    ……
    ……
    归要在挡风的地方坐了很久。
    京城天寒地冻,手脚僵硬酸软不能动,她缓缓撑起身子,换了个姿势。
    归祺他们在医院走完了程序,开始联系她,她跟着他们一同去殡仪馆,路上的时候,孟聿峥给她来过一个电话,她浑浑噩噩的,没能接到。
    自从顾晓敏走后,她格外忌讳那样的地方。
    她没踏进去,选择等在外面。
    等待的空隙,她给孟聿峥回了个电话。
    算算时间,归远山的死讯也该传到孟氏那里了,他与孟氏的债务成了死债,而孟聿峥这么聪明,也一定能猜到,他与归远山,与孟南君交易的事,不管瞒得再好,这种时候,都不可能再瞒得住她。
    归远山懦弱,欠下孟氏上亿的债,还不清,便一走了之。可她作为他的女儿,却没脸面再这么没心没肺,坦然地面对孟聿峥,面对他的家人。
    两桩事便如同泰山一般沉沉压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已经想得很明白。
    哪怕在此之前她是真的想过与他再坚持坚持,但如今,两人却再无可能。
    他们之间横亘着的,是一条巨大的鸿沟。
    一条被归远山亲手挖开又埋上的不归路。
    他们心知肚明这些事情,所以电话接起来的时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静悄悄的,布满无法逃避的阴郁。
    她在酝酿说辞,他在忐忑不安。
    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审判的结果,而他将主动权悉数交到她的手上。
    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孟聿峥。”
    那边是很久过后才慢慢回过来一句:“嗯。”
    殡仪馆外的天空又开始飘雪了。
    高高的烟囱开始冒起了烟,轰的一声,带走她在这世间许多的羁绊。
    她蓦地想起,自己初来京城的那一年,再次遇见他,好像也是这样的季节,也是这样的下雪天。
    那一年,华府宴烈烈红枫,孟聿峥正如骄阳张狂,她的父亲归远山也尚且意气风发。而如今,一个抱负空空夭折,一个与她天人永隔。
    也许命运就是混杂无数的遗憾,岁月的洪流卷着无数个普通的个体跌撞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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