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之方才见他目光多次看向陆南星,这种在意探究的目光,以往从未见过,不由得出言试探,“稳固军心是首当其冲之事,若你与陆姑娘结成伉俪,为师也非常赞同。”
    萧祈安目光再次看向一副与己无关,无聊地饮着茶打量窗外景色的陆南星后,拱手道:“师父,无论何时,北辰都不会以结亲稳固人心。”言已至此,再往下说会不可避免地影响师徒之情。
    陆南星则趁机说道:“大帅顾虑的颇有道理。徐海盐商起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他麾下的水师,大多为巨形战舰。若与他开战,咱们的小船毫无胜算。为此,属下正想向大帅请命,想去南边建造船厂,顺便把北伐的军费赚出来。”
    此话犹如石破天惊,令在场之人纷纷惊愕地看向她。
    贺云见自家大哥的脸色倏然变得难看,隐忍克制的之下的声音也比往常压抑许多,“此刻为酒宴,陆将军若有军务要禀报,晚些时候我会命人传召。”他赶忙起身敬酒,只为尽量弥补席间在座之人各自满腔心事之下的冷场。
    这顿饭吃的不止贺云一个人累,就连陆南星从头到尾也是食欲缺缺,散席时更是向顾炎之行礼后,找个理由向萧祈安颔首后,匆匆离开。
    转脸她就带着两个婢女进了一家闹市中看上去还不错的酒楼,报复性地点了一桌子菜。
    店家刚战后开业,没想到竟然迎来了一位贵客,在二楼雅间里,他破天荒唤来三个酒博士伺候着。
    陆南星很满意老板的眼力见,示意两个婢女落座。
    这两个人放在在席间瞧见了暗涌之下的危机,也是心中百转千回,各自都有一肚子话要说。
    陆南星摆摆手,“都先安生吃顿饭罢。”她分派给两个人一人一瓶小酒壶,自己则拿着一瓶先喝了一口,满足地闭了闭眼。
    只是没想到的,这两个人酒量太差了。
    只是过了半个时辰而已……
    阿硕就拍起了桌子,“姑娘,要我说大帅如果娶了顾什么衣……嗝……那女人和她娘都不像是个心中大度的人,届时姑娘再如何自清自证……也也无法干涉大帅对谁好不是……”
    许招娣则哭着拽着陆南星的衣袖,“姑娘,我只是觉得委屈。为何女人被他们男人谈论的就只能是谈婚论嫁?为何大帅在说这次拿下太平是姑娘的功劳时,顾山长却是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为何顾夫人打量姑娘时,是那种审视后怪异的目光?我谁也不嫁,我要努力长本事保护姑娘!我也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而不是挑剔和看不起!”
    陆南星一边拍着她颤抖的背,扶额叹了口气,“好好好,虽说这世道善良都是有代价的,但还是要做个善良的人呀。因为只有善良的人,才会看到这世界满目疮痍后背的光。”心中懊悔不已,带她们两个饮酒。
    阿硕触景伤情,“光?我为何没有看到……我看到的是阎家父子对姑娘的算计;林氏为了一己私欲要加害姑娘;当年跟着老爷的亲信不敢为姑娘说话;为何经历了这些,姑娘还要告诉我们要做个善良的人?”
    陆南星抿唇一笑,端起酒盏喝了一口,“正因为淋过雨,才会想着为值得的人撑伞。善良对应的并不是那些欺负你的恶人,而是这世间更多无辜的人。正因为活过,才会觉得人生短暂,也许是为了死之前,还能欣慰自己尚且干净罢。”
    当她在夜幕降临之时,搀扶着两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婢女下了马车时,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萧祈安三兄弟。
    陆南星这才想起,他在酒宴上曾说晚间传召……忙道:“大帅先稍等片刻,我先将人安置了。”
    樊青见她双臂挂着两个人,走路都困难,迎上来就将阿硕搀了过去。贺云“欸”了声,他深知男女大防,虽说有心却不敢行动。
    不过少去阿硕的重量,陆南星搞定许招娣就轻松了许多。
    樊青将阿硕放在她自己住的厢房内,顺手将自己亲自打造的银钗放入她枕下,又凝视了她一会儿不敢多呆,便出去了。
    当陆南星亲自端着茶盏出来时,院子里只剩下了萧祈安孤零零地坐在石凳上。
    她左顾右看,诧异问道:“樊二爷和贺三爷呢?”
    “我让他们走了。”萧祈安看着她淡然地摆茶,径直道:“说说你要离开是怎么回事。”
    陆南星便也大方落座,“这个想法我想了很久,也安排了白大哥去探路,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原因。”萧祈安蹙眉问道。
    陆南星也干脆回应,“就是席间上说的原因。”
    萧祈安喝道:“胡闹!南边是朝廷军盘踞的地盘,你就算带着银子去,就能在金军眼皮子底下顺利建造船厂?我就算拨给你一万兵马,也不够!”
    陆南星也不能说她不但会夷语,还见识过船厂与洋人打过交道。
    只道:“我只想带着几十个健妇营的人南下,一路上也打算实地考察日后安置驿站,好用来传递消息。若成功了,朝廷至少提前五载灭亡。届时你得算我大功一件,不得封我个异姓王当当?”她看着眼前越来越阴云密布的脸,挑眉道:“国公也成。若我失败了,那也只是损失了几十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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