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许招娣的托盘中依次拿起三盏水酒,洒在土包上, 带头行礼道:“我等势必拼死守住宁州城, 绝不让金贼得逞, 世世代代守护弟兄们长眠与此!”
    “世世代代守护弟兄们长眠于此!”
    “世世代代守护弟兄们长眠于此!”
    越来越多的百姓集聚在此处,与将士们共同喊道。
    白束手中握着从下属脖颈上拿下来的平安扣, 红色的丝绳在凝固血迹的侵染之下, 斑驳的让人看了心里更加沉重。
    “头儿, 我想为阿大报仇!”阿二沉痛地在他身侧低语道。
    白束的目光未曾从平安扣上移开, 命道:“待战事平复,去趟池州联络到李平的家人。他每年派人捎回去五十两银票给家中,你记得从德盛行提一千两送过去。”
    阿二听到这个陌生愣了下, 才反应过来是阿大的名字。
    他们做暗哨的, 自从入营便强迫自己忘掉过往,不知姓甚名谁, 来自何处, 只以进营先后排序作为代号。
    阿大跟随主上最久, 曾多次潜入金军当中打探消息,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死法。
    他在心中默默念着李平这两个字, 唇间越发苦涩。听到主上说去德盛行提银,忍了忍还是低声回道:“主上,那是陆帅当初留给你的。这一两年咱们营里兄弟办差都在用这部分积蓄,再拿出一千……”
    白束看向散发着泥土气息的新坟包,打断了他的话,“照我说的去办!”
    阿二只得应喏。
    “报!”传信官上气不接下气地前来送信,“发现敌军小股骑兵,距离城池还有五里内。”
    陆南星与小山子在一片惊呼中,快速上马朝着城墙疾驰了过去。
    待她走至城堞观看,只见骑兵先是将城墙上弩箭射程外的金军士兵尸体逐一扛到马上,随后拍了拍马屁股,便有满载尸体的马儿朝着大营的方向跑了过去。
    城墙上驻守的士兵们看到这个场景,甚是觉得稀奇。有的人甚至拉满弓,等待目标靠近射程。
    陆南星从后世的书中探知,蛮夷素以拖回同伴尸体为战场首功,这是游牧民族的传统。比如汉时期的匈奴人,就是规定谁带回战死者的尸体,谁就可以分享尸体的全部财产。他们与中原厚葬战死者是为深厚的情谊不同,除了族人的尸体不容异族人侵犯之外,便是抢夺财产,终究少了汉人的礼法和人情。
    她并未喊停,借着天光微亮与顶着箭雨欲上前拖尸的一名骑兵对视,倏然见他扬起手臂,刚要下意识转身就被身侧的白束拉至他身旁,果然一只弩箭穿堞而过,距离她的脸颊不过寸尺。
    白束见她靠在城堞后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忙道:“少主后退,莫要以身试险。”随后他目光狠厉地迅速拉满弓,射向躲避箭雨同时拉弓回射的骑兵。
    电光火石间,骑兵下意识挥刀砍断了箭尾,却仍旧无法阻止带着巨大冲力的箭簇插进了他的右胸。
    下属操着蛮语急切地边喊边上前挥刀抵抗,顺势将他拉走,狼狈地上马离开了。
    “白大哥,他们为何现在来收尸?”陆南星听着城墙上士兵们的欢呼声,看着骑兵渐渐卷入烟尘的背影问道:“难道他们有了新的部署后,认为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拿下宁州城?还是他们暂且去支援与义军对战的主力军去了?”这一切都透着古怪,但这十几名骑兵敢擅自前来夺取同伴的尸首,足以证明他们并未将守城的义军放在心上。
    这份轻视,陆南星感受到了,心情也越发沉重起来。她潜意识里认为,这几名骑兵的态度也验证了她对此次义军对抗金军的胜算,只是如今应该比她想象的局面还要差。
    城中的粮食消耗比她预计的还要大,若不是昨日的马肉略能缓解士兵的口粮,怕是坚持不了三日。
    白束沉默了一瞬,环顾杳无人烟的城外,“少主的想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属下告知哨探,若大军战况不好,无论如何也要回来报信。如今,未接到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就在城里的人焦急地等待义军主力的对战情况时,萧十二正护卫着阎兴邦故作败走,试图引诱敌深入。
    在齐大胜带领溃散之下收揽的残部投奔而来的同时,他身后便是跟随而至的金军。与此同时,兀多哈带领金军主力悄悄从后方包抄,与其来个两方夹击战术。
    阎家军主力看到齐家军面目全非的士兵出现了少部分哗变,被阎少康派人抓回几名逃跑的士兵当中斩杀在阵前,这才稳住了军心。
    没想到金军的骑兵行动如此之快。虽说,义军在阵前挖了深壕以草盖之,使得冲在前头的骑兵多数踏空,落入壕中暂时阻挡了主力军的第一波猛烈攻势,腾出手对付后方包抄的人马,不至于过于被动。
    饶是如此,将将顶住凶猛攻势的战况,也不容乐观。
    萧十二奉阎少康之命,带着两千亲军陪着阎兴邦速速回到老营。他一路上琢磨,金军斥候定然会探知义军元帅的行踪,老营那边八成也有人盯梢,便将自己的计划向阎兴邦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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