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十二的五官与太宗皇帝的画像足足有四分相像。但开国之初宫中的画师艺技参差不齐,再加上总要将皇帝画的具有王者之气,与真实的面容相差很多。
    太|祖皇帝更是被画的面目过于凶狠,看上去倒像是金国皇帝的样子。与太宗皇帝面阔浓眉厚唇的帝王之相完全不同,怎样看都不像是亲兄弟。
    她自嘲地想,就连她自己的皇后画像,都被画的珠圆玉润,张贴在城门口当做通缉人像,都不会被认出来。
    “十二,你祖籍何处?”陆南星轻啜一口阿硕端上来的茶,问道。
    萧十二在陆南星的瞩目下,不便与萧六对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脑中飞速思考如何回答才会应付过去……箫六看了眼他,直言道:“表姑娘知晓咱们是一个村的,只是当时卑职没来得及汇报老家在哪儿。”
    萧十二听懂了他的暗示,袖笼内的双手紧紧握拳,没想到他竟然对这女人说这么多,面上故作惊讶后有些为难道:“卑职与箫六是江浙行省清流县萧家村人士。虽是同村,卑职自幼便去临近的扬州进学,鲜少归家。自从金贼洗劫了村子后,家人全部遇难。卑职也是上次在大营外才知晓箫六哥还活着。”
    陆南星记得《太宗本纪》中提到,与太|祖皇帝同出一母是为圣天仁皇后。彼时,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大败金贼于老家漠北,实现了江山一统。却在回京途中,突发恶疾薨逝于集宁,遗诏皇弟承王继承大统。
    依据萧十二的意思,他与萧六根本不是亲兄弟。再者,江浙行省清流县在后世隶属滁州,与应天---萧家的龙兴之地也有段距离。
    史实与口述,势必有一个是假的。
    想到此,陆南星见箫六面色如水那般平静,继续问道:“为何你们两个那天见面,却故作不识?”
    “他是读书人,我是放牛娃。”箫六抢先说道:“自幼见面就打架,再次相见亦无话可说。”
    萧十二颔首称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为了避免别人误会,费尽口舌解释,故而装作不识,并非恶意隐瞒。”
    恐怕是怕引起阎少康的误会罢。陆南星也懒得将话说那么明白,将书案上方才记录的内容交给萧六,“你找人将其送到茗山书院贺云处,让他想办法誊抄二十五六份,再联系沈姑娘制作活字印刷备用。别忘了,给我一套留存。”
    萧六接过,应喏后转身欲走,又被喊住,“再问问贺云统计名册的事,进行的如何了。”
    萧十二一眼瞥见她的字迹苍劲有力,安排差事细致清晰,看人的目光颇有洞察力,与其在外的名声相比,很难想象是同一个人。比起目中无人的阎少康,她也就是吃了女儿身的亏。若她能在运筹帷幄之下接手陆家军,日后阎少康若与她争,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这两日,你的所作所为,并不是阎少康的意思罢?”陆南星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与她沉静如水的目光相对后,恭敬地拱手道:“大公子虽未明说,卑职也认为于情于理应当这般做,并且大公子知晓后是默许的。卑职能力有限,若差事办的差强人意,还望表姑娘日后多给卑职机会,定然不负栽培。”瞧着她方才给萧六布置差事,对其颇为信任。于他而言,也不愿放弃任何机会。
    陆南星见他并不似阎少康身边王七那些人,表现得对她颇有意见,战队明确。便道:“我若给你机会,你就不怕义兄说你一臣不事二主?”
    萧十二听她这般试探,反而心中有了期待,面色越发恭敬起来,“卑职认为表姑娘与大公子皆是义军之表率,多跟着办差也能增长本领。只要卑职并未背叛义军,想必您和大公子明察秋毫,并不会因为谁办差而心生怪罪。”
    他此番回话看似直率,却让陆南星失去了兴趣。在后世宫中,她看尽了各类将人情世故手到拈来,还不落痕迹的高手。
    “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这句话,外祖母彼时经常在她耳边念叨,都磨出了茧子。却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得到了验证。有的人虽表面正直仁慈,实则伪善奸诈,不可不防。
    相对而言,萧六这厮话少实干,从来不在嘴皮子上花心思,难怪白束对他起了爱才之心。
    此人越算计,越不能让他知晓早已看穿他的把戏,陆南星故作深以为然道:“你是个明白人,事也办的利索周到,是个可塑之才。我这里有把上好的长刀,此事物品还未整治利索,待找出来再派人给你送去,算是你这两日尽心为我办差的奖赏。”
    “不敢不敢。”萧十二连连摆手,“卑职为表姑娘办差应当应分,怎可索要赏赐。”
    陆南星见他嘴上推辞,也顺坡敷衍道:“上峰的赏赐不可拒绝,就这样罢。对了,齐将军何时前来汇合?”
    萧十二略一思索,低声道:“据卑职所知,就在这两日。王二当家以大营水源只能满足义军现有人数为由,要求齐家军的人马驻扎在宁州城西边的支流附近。”内心深处竟然想听听,她知晓这样的安排会怎么想。
    陆南星没想到他会说的这般清楚,应是思忖自己身在大营,这些消息早晚都会知晓,不如顺水推舟还显得他没有隐瞒。闻言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知道了,将人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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