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智清圣之前,尹秘书再三提醒宋亦恩:如果毁约,便将录像公之于眾。
    宋亦恩眼前能看到的,只有大写的绝望。
    「呜呜呜……吓死我了……哥……手、手臂的伤疤说是会留下,其他没有大问题……呜呜……我真的以为哥你的手会……呜呜呜……接下来一段日子哥你、你一定好好休息……」
    病床前,智清荷抱着智清圣打着石膏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身后的jackson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一边细心捋过她刚刚因为埋在被褥里而凌乱的发丝。
    智清圣的声音夹杂着几分陌生的嘶哑:「宋亦恩呢?」
    「啊!亦恩哥哥,他——」
    话音刚落,门外的宋亦恩走了进来。
    明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却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终于又看到他的脸。宋亦恩第一次见到面色那么苍白的智清圣。他不知自己也是一样。
    太多思绪涌上心头,他挣扎着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的jackson马上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也直觉到这不是自己能过问的,便贴心地拉扯了一个借口,挽起已哭成小鹿眼的智清荷,走出了病房。
    空气一下子冻结。
    「智清圣,我们分手吧。」
    一切不知如何开口,开口便成决绝。
    「……」
    「我已经从公寓搬出来了。」
    「……亦……亦恩啊,发生什么了?」
    「分手吧。」
    「是我爸和你说了什么?……我来想办法,亦、亦恩啊……」
    「智清圣,我说我要分手。」
    宋亦恩控製着不做任何表情,让汹涌的难受死在肺腑。
    智清圣从来没见过如此决绝和冷淡的宋亦恩,眼角耷拉着手足无措的绝望。
    宋亦恩决绝地转过身。
    当他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他第二次看到哭成孩子的智清圣:
    「宋亦恩!你站住——不准走,你说清楚!」
    输液管无辜地被拔断在地下,像在哀叹眼前情人即将陌路的唏嘘。
    不行。不能回头。
    「一定是谁对你说了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
    不行。不能心软。
    「宋亦恩!你凭什么说分手就分手?宋亦恩你回来!我会…我真的会……努力给你幸福的……我……」
    不行。不能哭。
    「手不是断了吗?一个残疾人能给我什么幸福?」
    所有的心疼,爱意,无奈,不舍,都飞舞成刀剑和冰霜。
    「亦恩啊,求求你……」像染上重重的的绝望,智清圣一字一字都沾着颤抖,「我现在……就像你看见的,没有能力拦下你,但是我不想……我不想接下来的人生没有你啊。」
    「求求你抓住我,给我一点时间,等我……亦恩啊……」朱红色的液体从他的手臂慢慢渗出。
    「……亦恩啊。」一如智清圣脸上收不住的眼泪和绝望。
    「亦恩啊……亦恩啊……不要走……不要走……」
    他再没有那么无助过。
    「要是你不抓住我,我们真的……我们真的就结束了……亦恩啊……亦恩……不要,不要这样……」
    像极了悲剧主人公末路的临死挣扎。
    宋亦恩踩过被扔下的输液管:「说几次你才能明白?」
    「这个鉆戒,收拾的时候在公寓里找到的,你买的?没想到你这么认真。」他打开窗户,笑着。把鉆戒从精致的盒子里拿出来,扔了出去。
    把自己的心也扔了下去。
    「给我一个理由。」智清圣的表情,终于一点一点开始冻僵。
    「腻了。」
    宋亦恩拼死,又拼死,压住自己转身抱住智清圣的冲动,偽装轻轻碰过鼻子,自然地拭掉眼角滑下的泪。
    「宋亦恩,你会后悔的。」
    智清圣的眼中,终于,完全摔出和宋亦恩一样的冰冷。
    谁都不知道,那天两个人的心头,颤抖着怎样泛滥成灾的荒谬。
    那天,智清圣在母亲死后第二次放声大哭,只是这一次,没有了他可以倚靠的肩膀。
    那天也是宋亦恩第一次在街上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在草丛里疯狂找被自己扔下的鉆戒。
    空气发酵着他们滚烫潮湿的青春,风咆哮着他们分离刺骨的哀嚎。
    那年匆匆决裂,飞舞的尘埃曲折枯涸了所有的光线。
    夜幕低垂,像瘟疫蔓延两朵丢失情人的黑玫,讥笑他们年少不知山崩地裂如何写。
    那年剩下的夏天,夏阳依旧高照。
    绿蝉在树边潺潺哀歌,人展不开眉头,挨不明更漏。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怎么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无数次心痛得睁不开眼睛,最后的眼神挥之不去。
    宋亦恩恨自己的无力,任人摆布没掏出真心。
    他无数次执拗地想象:要是当时自己强大一点!
    他后悔没有多说一句我爱你。后悔没有多拍几张照片。后悔没有多牵几次手。后悔没有多逛几条街。
    从此天涯海角各一方。
    不求他心依旧。
    只愿他,静安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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