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缨被惊,愣愣地抬头,两颊鼓鼓的,柳渊动作一顿,神色怔然,心惊地想,这个模样的阿缨是不是太可爱了?
    姜缨快速咽下食物,抬袖就挥开了柳渊的手,帕子被拍得飘落在桌上,姜缨只瞧见一朵海棠,无动于衷地看着柳渊迅疾地抓了帕子回来,小心翻看哪里沾了灰尘。
    姜缨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适才柳渊在用这个帕子给她擦汗,偏偏用这个帕子,她的神色一寸一寸地冷下去,接着啪一声放下箸子,起身疾步出了斋堂。
    柳渊亲眼见这一幕,如入冰窖,大掌攥紧了帕子又松开,这个帕子如何会惹得阿缨再添怒气?
    左思右想,疑惑还是得不到答案,他不免焦躁起来,将帕子收好放入袖中,起了身正欲离开,一个僧人手抱布包赶过来,拦住了去路,“这位施主可是与姜姑娘一起来的?”
    柳渊呼了口气,抚平气息,“是。”
    “叨扰施主了,贫僧将才见姜姑娘在这里用斋,想起姜姑娘有些东西还在寺庙,算不得贵重东西,只是一些祈福条子。”
    据僧人讲,姜缨前几年时时来寺庙上香,捐了相当多的香火银钱,寺庙僧人们都识得她,见她每次来都在那棵祈福树上挂许多祈福条,不由也替她上了心,时时帮她看着。
    最后一年,她来时也挂了许多条子,这个僧人还与她说了话,见她笑容不似以往明朗,宽慰她许多,最后她笑着和僧人道别。
    没过几日,下了暴雨,僧人不忍她的祈福条落雨,替她一一摘下,收好放入布包里,只等天晴了再好好挂上。
    没成想,暴雨如注,雷霆万钧,那棵祈福树被雷劈了大半,住持认为不祥,雷雨过后把树挖了去,那布包里的祈福条再没机会挂上,从此在布包里待了几年。今日那僧人得见姜姑娘,本要送还,不想不过一会儿,姜姑娘又不见了。
    “劳烦施主交给姜姑娘了。”
    僧人离去了,柳渊顾不得去看布包里东西,疾步出了斋堂,翻遍了后院也没见到姜缨,他自知耽搁了时间,转去大殿也没见到,怕是姜缨已经走了。
    把阿缨弄丢了。
    柳渊眉间郁气集结,缓步下了山,亲卫们窥其面色,不敢靠近,落了几步紧紧跟着。
    日光毒了起来,柳渊心口处的疼痛牵扯着脑袋发胀,他本欲抬袖揉揉眉心,才发觉手中捏着布包,不免心思一动,这是阿缨的东西,听僧人意思,是祈福条子……
    柳渊驻足,手指扯开布包,果然是许多祈福条子,因时间久了,已陈旧斑驳了,他探指去捏,捏出一张,上面字迹隐约可见:柳渊无恙。
    只四个字,震得柳渊面色忽变,张目呼气,抖动的手指死死捏着条子,惊颤的视线要把条子戳出个窟窿,可纵使戳穿了也是那四个字,柳渊无恙,柳渊无恙……
    这一瞬,大喜过望与悔恨交加揪起整个心脏,心脏难以承受地发出尖锐的暴鸣声,似乎要把柳渊整个人撕扯成几瓣。
    柳渊如登极乐又如入地狱,这样他尤嫌不够,抖着大掌将那布包其余条子抖落在地,他飞快蹲下身来,拣起条子看,一条一条地看……
    柳渊无恙……
    殿下……
    殿下无恙……
    不是柳渊就是殿下,再无其他的,这满地的条子,这满地的柳渊,这满地的殿下……
    柳渊大掌攥着条子,低首死盯那些字,肩膀打颤起来,亲卫们一脸惊悚地奔过来。
    路过的香客们面色惊讶,驻足观望,只觉蹲地上的男子过于英武伟岸了,那般繁杂华美的纹路压下来,像那张扬华贵的凤凰落了地……可惜,这男子是不是有病?大庭广众之下发什么癫?
    香客们眼睁睁看着这男子迅疾地抓起落地的条子,一条一条地收好放入布包里,正欲还瞧,被亲卫们爆发出的杀伐之气吓坏了,纷纷四处逃散。
    一个亲卫忍着胆颤俯身低问,“陛下?”
    “找姜缨,找姜缨!”柳渊声线嘶哑地下了命令,亲卫们得令,四散开来,柳渊握紧布包,抬起泛红的眸子起了身,疾步下了台阶。
    来至山脚,亲卫们已得了消息,说姜姑娘已下山回家了,柳渊抬袖接过马鞭,跨马而上,“驾”得一声,骏马扬蹄狂奔,男人绷紧面容,衣袖随风翻飞。
    一刻不停地奔至姜府,柳渊捏着布包翻身下马,府门口白芙望过来,正见柳渊一脚踢开半开的府门,气势惊人,面色亦非同一般,误以为他动了大怒,忙行礼道,“姑娘下山累着了,正在休憩。”
    “在哪儿!”
    柳渊步履不停,大步上前,白芙以为出了大事,小跑跟上,“她房间里,陛下,满满回来了。”
    她试图用满满转移注意力,柳渊置若罔闻,咬紧牙关,阔步前行,衣摆翻出的风势快要把白芙扇出去了。
    及至姜缨门前,门口侍女低眉道,“姑娘睡着了。”
    柳渊抬起的脚快要抵在门上,白芙害怕地闭上眼睛,下一瞬没听到踢门声,诧异地看着柳渊旋身离开,“满满在何处?”
    “书房。”白芙大喊。
    柳渊闷头往书房去,路过书房窗外,听到满满的脚步声,心胸激荡翻涌的情绪仍不平息,他进了书房,挥开其他人,关紧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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