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得叶聆远捂着耳朵躲在云道川身后找清静, 心里对殷越这位美丽的姑娘打心底里佩服,明明这么美, 哭起来却?这么超凡脱俗与众不同。
    某种程度上来说,叶聆远也很是佩服风苏明的镇定,他站在殷越对面,面色不改,仿佛根本不觉魔音穿耳。
    “殷姑娘莫哭,伤身。”
    殷越方才?还止不住的眼泪瞬间停了,她泪眼婆娑地望着风苏明:“你?是在关心我吗?”
    叶聆远:“……”
    说实话,她不觉得这种哭法伤到了殷越的身子,反倒是他们这些围观群众身心俱疲。她觉得他们才?是更需要?关心的那个啊喂!
    风苏明诡异地沉默片刻:“……是。”
    但风苏明瞥向?其他人的眼神充分?说明了他的本意似乎并不是为了关心殷越。
    殷越也很好哄,立时?破涕为笑,她缓和一下情绪,问道:“你?真的要?去参加大执法的竞选吗?”
    风苏明理所当然地点头。
    殷越眼眶又红了,但强忍着没哭出来,哽咽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风苏明的神情莫名,他似乎不能理解殷越为何这样在意他,困惑之余还是诚实地点头。
    “人生因缘会际,自有机缘,相遇相逢皆是有缘,缘深缘浅何须强求。今日相离,他日重逢,皆是惊喜。”
    风苏明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很是认真,甚至透出一股老成的刻板来。但这些话放在他这张过分?年轻的脸上,却?不会有丝毫的违和感,因为他是真的相信自己说的话。
    殷越眨眨眼,眸光中略带羞涩:“那、那你?会期待与我再见面吗?”
    风苏明坦然点头。
    殷越瞬间高兴起来,跳着扑上前去,想要?挽住风苏明的手臂。叶聆远在一边看着,总觉得这两个人似乎是在跨服聊天,说得并不是一回事。
    但不管怎么说,殷越现在不哭了,所有人都能睡一个好觉了。
    叶聆远找了处避风的地方,重新坐下准备小睡一会儿,但殷越还兴奋着,她拉着风苏明坐在篝火边,小声的说着什么。
    云道川也在她身边坐下,甚至递给?她一张毯子用来驱寒,虽然叶聆远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寒冷。
    殷越与风苏明交谈的声音极为清晰地传入叶聆远的耳朵里。
    “风苏明,你?为什么要?做大执法?”
    “修道之人,本为求道。我自为修士,便要?做修士该做的事。”
    “那你?想求什么样的道呢?”
    殷越的声音仿佛问道了叶聆远的心里,让她忍不住自问,我想求的道又是什么呢?
    叶聆远睡不着了,她睁开眼,看到一旁的云道川也还没睡。
    风苏明的声音自夜风中传来:“我想求的道,是所有人的生存之道。”
    叶聆远抬眼时?,正好对上云道川的目光,她微微沉默片刻,问道:“你?呢?”
    云道川望向?浩瀚无垠的星空,声音随着夜风飘入叶聆远的耳朵:“我想见证别?人的道。”
    叶聆远跟着云道川一起眺望无垠星空,没有看到云道川瞟向?自己的余光。
    叶聆远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她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词。
    公正。
    可什么才?是公正,她想要?找到的公正又是什么?
    叶聆远突然觉得自己应当是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她有必须要?去的地方,而不是这样不知目标的随着别?人的脚步。
    但她要?去哪里?她要?去做什么?
    她一无所知。
    夜风中,多得是难以入眠的人,殷越和风苏明没有睡,叶聆远和云道川也没有睡。
    风苏明清越的声音像是有抚平人心中所有躁动?的神奇功效,叶聆远望着夜空,只觉得自己如同沧海一粟,天上群星闪烁,而她却?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
    第二日傍晚,商队抵达月城。
    这是一座充满了荒野气?息的城池,规模不大,但人员流动?极多,商贸也堪称繁荣。
    叶聆远跟着商队,在月城的客栈里修整一日,直到另一队人马赶来,这才?动?身准备启程,跟着风苏明到十万大山中看一看。
    新来的这队人马看上去衣着服饰高度统一,训练有素,明显是正规军出身,跟商队的野路子完全不同。
    而这队人马见到殷越的第一件事,是单膝跪地行礼,然后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见过公主!请殿下回宫!”
    叶聆远有些状况之外,云道川随口道:“她是安国的十七公主,也是最受安国皇帝喜欢的小女儿,生性?自由?,一个人偷溜出宫,千里走单骑闯到了胶越沙海里,被?风家人遇上,护送回来。”
    叶聆远看向?殷越的目光瞬间崇敬起来,她属实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竟然能有这般魄力和本事。
    殷越下巴微抬,一副骄傲又自信的明艳模样,她看着叶聆远,像是等着看叶聆远震惊的样子。
    叶聆远猜到殷越非富即贵,但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顶级权贵。
    叶聆远向?她走了两步,神情困惑不解,像是有什么疑问。
    殷越也以为叶聆远会想她认识的所有人那样,问她为什么要?从?皇宫里逃出来,然而意外的是,叶聆远问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
    这是一个连殷越自己都没有想过的问题,哪怕她真的用自己的努力从?皇宫中跑出来了,哪怕她见识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天地了,但她似乎就在默认自己本身就应该回去。
    也迟早会有要?回去的一天。
    追来的侍卫当下急了:“你?在胡说什么!公主自然是要?回皇宫的!”
    叶聆远的神情中有天真的残忍:“可是皇宫里已经?有十六个公主了,还差这一个吗?”
    “妖道休要?胡说!十七公主是陛下最心爱的公主!怎能远离陛下在外受苦!”
    叶聆远相当配合的比了个闭嘴的动?作?,退到云道川身边,还是想不明白殷越为何一定要?回去做那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如果说她真的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使命和职责,那回去继续自然无可厚非,但现在显然不是。
    这位生动?鲜活的公主就算回到宫中,就算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也改变不了她的一切都是依附她的皇帝爹而生的事实。
    但这一切都只是个人选择,叶聆远也不准备掺和别?人的家事。看看热闹还行,让她插手?
    那还是算了吧。
    风苏明突然问殷越:“你?觉得路上苦吗?”
    殷越坚定地摇头:“虽然累,但对我来说一点也不苦,这是我喜欢的生活,是我想要?的选择。”
    领头的侍卫更急了:“公主,即便在宫中,您也是最自由?的,陛下会跟您想要?的一切。”
    殷越没说话,但脚步已然迈向?侍卫,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她迟早要?回到自己的牢笼中去,去履行身为安国公主的职责。
    像这样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幸福了。
    “风苏明,我很高兴能遇到你?。”
    “我喜欢你?。”
    别?说风苏明了,连叶聆远的眼睛都睁圆了,虽然她察觉到殷越对风苏明有不同寻常的感情,但完全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刻说出来。
    殷越在领头侍卫身边缓缓站定,眸光中的天真与纯粹缓缓剥落,逐渐露出坚毅的内里,她看着风苏明说:“风仙师,这一路多谢关照,不胜感激。”
    风苏明没有说话,眉心微皱,看向?殷越的目光里充满了困惑。
    殷越的声音渐渐变得冰冷又高不可攀,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期待我们重逢时?,你?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成为匡扶正义,除魔卫道的大执法。”
    殷越微微一笑,转身准备跟着侍卫离开。
    “等等!”
    殷越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风苏明一步一步走近殷越,他问:“你?既然不怕受苦,又为何选择用皇宫侵蚀自己的意志?”
    “你?既然不怕受苦,为什么不坚定地选自己想要?的生活,寻求自己的道?”
    “你?既然不怕受苦——”
    “又为什么要?跟着他们离开,去过别?人给?你?安排好的生活?”
    叶聆远看到殷越的肩头微微颤抖,但这一次她所有的泪水都只是无声滚落,她甚至声音都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一点点哭腔都听不出来。
    “风苏明,我不是能随意选择自己人生的人。我不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修士,更不是手握重权的勋贵,我只是一个公主而已。”
    “但你?可以。”风苏明主动?走上前去,拽住殷越的手,“但你?可以成为修士,也可以成为勋贵,你?可以是公主,但不止是一个公主。”
    风苏明反手攥住殷越的手腕,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内的所有人,叶聆远突然警觉,感觉风苏明似乎准备闹一出大的。
    “跟我走!”
    话音都还没落就直接拉着殷越向?外冲去,快到侍卫根本拦不住。
    叶聆远瞬间来劲,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忙不迭就追了上去。
    云道川只觉得身边像是刮过了一阵旋风,然后就只看到了叶聆远紧随其后的背影。
    还能听到风苏明嚣张的声音:“安国的十七公主我带走了,什么时?候等十七公主学成,什么时?候让她下山回家,要?不然就让你?们的皇帝来十万大山找仙盟会大执法来讨个说法!”
    云道川:“……”
    别?说一个安国皇帝找仙盟会大执法讨要?说法了,就是十个凡间界皇帝捆一起上都撼动?不了仙盟会大执法的地位,不然当初犯了那么大错事的宋清溪为何迟迟不能盖棺定论?
    但问题是,现在这是个什么展开?他看过这么多书,也算熟知大安历史,怎么从?不知道大安历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帝还有跟人私奔这一遭?
    云道川转头,看着一屋子状况之外的侍卫和商队成员,他缓缓露出一个诚恳中又透着心虚的笑容:
    “如果我说,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你?信吗?”
    其他人:“……”
    侍卫头领面无表情:“你?觉得我信吗?”
    云道川的笑容缓缓收回,冲商队成员喊到:“那还等什么,跑啊!”
    紧接着绝尘而去。
    其他人:“……”
    修士…都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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