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罗苏伦皇室对安寻悠的最后一击。
    安寻悠的亲卫队只剩二十人,其中还有六人负伤,还有月露和晓阴两个女孩,而对方有百人之多。
    简直就像是闹灾时扑上来的蝗虫!
    坚固的马车终于在这一次被打散了架,樊蓠紧跟着安寻悠四处乱窜,事实上只有她像被点着了尾巴的猫一样惊惧乱窜,安寻悠则可以神态自若、轻描淡写地躲过劈过来的刀剑。他们瞬间便被近竹几人牢牢护住,安大人的手下堪称死忠,可这并不能让樊蓠放下心,因为对方也都是死士之流啊。
    原本白雪皑皑的山坳变成了屠宰场,不断有斑驳的血迹洒向雪地,人类杀红了眼就变成了野兽……
    樊蓠遍体生寒,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空气中的血腥味太浓,胃里止不住地泛酸,她捂着口鼻压抑地干呕。旁边的安寻悠皱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下意识地怕脏想离她远一点,不过最终又没有。
    樊蓠艰难地扭头看他,这人倒是处之泰然,一看就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你说要把我带回京都,意思就是,我不会被砍死在这里的,对吧?”
    安寻悠淡漠地看她一眼。樊蓠明白这是默认,于是振奋精神跟紧他,在近竹他们的保护下远离厮杀中心来到一处山壁下。至少后背是安全了,樊蓠瞄了眼护在他们身前的高手们,松了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喘匀,立即有刺客意识到主要目标的所在,纷纷攻过来,安寻悠的人再能打毕竟数量不占优势,于是大量刺客得以举着刀杀到了安寻悠这边。
    一时间,原本护住他们两个的人被卷入战斗,个个自顾不暇。樊蓠立即向安寻悠旁边缩,果然,下一秒就看见有一刺客钻了空子直奔过来,此人着实勇猛无惧,不要命地砍杀着,飞快地逼近。
    樊蓠飞快地看了看各自拼杀的众人——人家都没空,她又看向身边的安寻悠——他也发现了这个愈发靠近的威胁,神色有些紧绷,可是却没有要出手的迹象。
    “安老师!”樊蓠狠狠拉了他一把。搞什么?您不是高手么!
    谁料安寻悠一声不吭,拉着她向后退了几步。这、这是什么意思……樊蓠浑身一颤,KAO!不会吧,这人该不是这时候内伤复发了吧?!
    近竹察觉到了他们的危机,愣是在多人的纠缠下挡到了那人面前。那刺客宛如血葫芦,原本为了便于伪装而穿的白衣已经变成了深红色,他自己流的血恐怕跟别人溅上去的血一样多,但他仿佛不知道疼,也不在意受伤,他只在乎目标——就是安寻悠这个方向!
    樊蓠暗道糟糕,这次的刺客太强悍了,恐怕是老国王派出的人,他们都有誓死除掉安寻悠的决心,这一点最难对付。
    近竹的战力输出也的确是强,竟然能以一己之力牵绊住七、八个高手,可他的敌人中有个不要命的疯子,哪怕以被他刺一剑为代价,也还是绕过了他。
    电光火石之间,那名刺客已经冲到眼前,樊蓠简直想哭,一个劲往安寻悠的身后缩:“他过来了!”她会不会死在这儿啊?!哦,对了,她不该贴着姓安的,他可是第一目标啊,而且这个人现在还丧失了自保能力,更别提保护她了……
    想通了这点,樊蓠猛地伸手将前面这人向旁边狠狠一推——
    安寻悠活了这二十好几年,当真没有被人从身后偷袭得如此狼狈,他扑到地上的下一瞬间甚至忘了要赶紧站起来,忘记了此时的境况,只是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樊蓠。
    那刺客当然是转向了安寻悠的方向,在这千载难逢的一刻,举刀便要砍下……
    樊蓠突然绷紧了身体,一咬牙一跺脚,仿佛一颗炮弹全力撞向了那刺客的后腰,两人一起砸在安寻悠身边的雪地里。
    刺客很倒霉地被雪底下的山石硌得浑身一抽,而樊蓠已经飞快地爬了起来,惊慌之下顺手从雪地里摸出一块石头砸过去!
    “跑啊!”她去拉扯有些看呆了的安寻悠,这人似乎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甩开她的手径自站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鄙夷道:“你不知道瞄准有效部位嘛?砸他屁股有什么用?战斗中,致命部位才是有效部位……”
    “啊!”樊蓠尖叫一声,见那刺客已经站起身,刀锋闪着寒光劈过来——然而他再也无法靠近一步,反被一股强大的力甩到了石壁上,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呕着血掉到地上不动了……
    安寻悠收回手,冲那死人抬抬下巴:“看见了?这才叫有效攻击。”
    “你……”樊蓠见鬼地盯着他,“你有内力?”
    “哼,没有的话我怕是已经死了,”安寻悠凉凉地扫她一眼,“推我出去挡刀?”
    “什么呀!我可是又救了你一次啊,冒着生命危险啊。”
    “我需要你来救?”
    “那你刚才往后躲什么,怎么不出手啊?”
    “无名小卒,够不上我动手。”
    樊蓠看他那一副怕失了身份、理所当然的死样子,正想再呛几句,近竹等人已经上前来将他们团团护住。
    “公子,这次的人不好对付,属下护您先冲出去!”近竹一把抹掉脸上的血,眼神中尽是焦急。
    谁料安寻悠动作优雅地为自己束起了袖子(在樊蓠看来这大约相当于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既然是冲我来的,怎么可能容我先走?”只会死死地追着他。
    “你先把她带走。”安寻悠指了下樊蓠,后者当场懵掉:所以,他留下来吸引火力,却要先送她去安全的地方?虽然他并没有这么说,但是他的安排本质上却形成了这个效果啊!
    近竹亦是大惊,“公子,那您……”
    “他既然送上门来,我不摁着他打,岂不是辜负他一番安排?”安寻悠缓缓露出一丝嗜血的笑意……
    樊蓠有些被他的神情吓到,下意识地想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过转念又发现这跟她也没关系了,她的考验已经通过了。
    我任你心硬如冰,就不信在刚刚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你还能不承我的情。
    恰好安寻悠看过来,她便垂下眼眸,一副吓傻了等待安排的模样,安寻悠似乎是满意了,吩咐他们快走。
    近竹虽然担忧,但还是对主子言听计从,不遗余力地护着樊蓠远离了打斗之地。那些刺客只盯着安寻悠,倒没有太注意她这里,近竹很顺利地拽着她翻过了雪山。
    越走越远,耳边早已不闻砍杀声,近竹的神色愈发紧绷,樊蓠知道,他这是挂心他主子那边呢。
    正在下山,樊蓠忽地停住了脚步。原本因负伤而踉跄的近竹也停下来:“怎么了?”
    “我、我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樊蓠皱眉看着山坡上凸起的几块巨大山石,压低了声音,“一眨眼就不见了……”
    近竹闻言立即拔出剑,警惕地看向山下。
    樊蓠紧张地看着他:“你这是……啊,不会是他们在这里也有埋伏吧?”
    那也不是不可能啊。近竹咬牙,虽说夏秦与罗苏伦以此山为界,严格说来过了山顶就是夏秦境内,可这毕竟是在茫茫雪山上,罗苏伦那老国王大可以冒险在此安置几人,无论是哪一方死,大雪掩埋过后了无痕迹,还不是任由他一张嘴说。
    “应该不是。”樊蓠哆嗦着喃喃自语,“不会这么寸的……一定是我看错了。”
    这让近竹的心情更加沉重,他自己清楚,凭他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状态,要是遇上埋伏,吉凶难料啊,更何况,他原本打算想个办法安置好这位女皇再回去找公子的,这下看来……
    他盯着白茫茫的下坡,想了想道:“陛下,跟紧我。”他持剑走在前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嗯!小心。”樊蓠慢慢跟着他,慢慢拉开了距离……
    虽说下面看起来平静如常,但近竹已经因为她之前的话绷紧了神经,越是没有发现异常,越是觉得那几块石头后面随时会窜出要人命的刺客。
    樊蓠轻轻抬起右手,掌间聚气,无声无息地向他的背影一挥——
    这可怜的年轻人一个飞扑摔到雪地上,不自主地向下滑去,近竹立即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家摆了一道,将剑插入地里停下身子,然后支撑着想要站起,可这一使力才发觉后股酸痛,一时竟站不起身。不是之前受的伤,在雪地里也摔不成这么重,是她打伤的!她、她的内功恢复了!怎么恢复的?什么时候?
    樊蓠慢慢走下去,“不能让你看见我去哪儿,所以得让你睡一会。对了,别忘了告诉你主子,”指了指他的屁股,“这次可是有效攻击啊,因为我不想杀人。”说罢抬手将这个愤恨瞪着她的青年人点了睡穴。
    “你别怪我,你家公子欺压我这么些日子,给点精神损失费不过分吧?”樊蓠在近竹身上摸索了个遍,只找出一点散碎银两,“他对属下这么苛待的嘛?”她甚至起了将那把看上去就很好的剑拿走换成钱的念头,可转念一想,偷剑客的剑是不是相当于要人家的命啊?而且容易暴露行踪,要是引得近竹对她千里追杀可就不划算了。
    行吧,路费少点就少点。樊蓠收好银两准备下山,又有点担心这重伤的人躺在雪地里会冻死或者冻出毛病什么的,于是飞快地撕下近竹衣服上的布料帮他大概包扎了下,用厚厚的雪把他盖住。
    极目远眺,天边是黄色的草原,一直绵延到山脚下,被白色的雪线隔开,这样一幅苍凉壮阔的图景,就是她将要去徜徉的无限未来。樊蓠眼含热泪向着山下奔去……
    然而,她的豪情并没有持续太久。被大力地拍打着肩膀并且吼着“团结好儿郎、西北寸土不可让”的时候,樊蓠其实是想笑的,她扮起男装来有那么像吗?她现在可不是一年多以前那个扁平的小女孩了啊。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位军大哥拉着她迎上了后赶上来的松松垮垮的小队人马:“这有一个,我们凑齐了!”这下可不敢再耽误,樊蓠死命地挣扎着:“大哥大哥,我是女的!”
    ***
    (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近竹:呸!你这个安排偷袭的小人,还我一世英名啊啊啊啊啊!说好的我是我家公子手下战力输出第一呢?呢?呢?(冷静,只是给你预热一下,毕竟后面还有个能吊打你的人物出现……(~ ̄▽ ̄)~   )
    樊蓠:呸!我还是你的女猪脚、亲姐妹吗?我要离书出走!(……沉住气嘛,我马上安排人解救你啦~maybe(*/ω\*))
    安寻悠:哼……(等会!憋回去,你在下一章才会知道消息哎!ヽ(`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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