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说:“即使你不是有意听见的,你也不应该晚上不睡!”
    嘉明说:“那倒不是故意的,只是听见老师没有睡着,我心下担忧,也睡不着。”
    年轻人说:“可是,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做了什么?若是什么都没有做,就是白费!你起来也没有用处,还不如不起来,可以多睡一阵子。”
    嘉明说:“我已经去厨房看了,厨房给老师准备了糕点,我带过来了,算起来,老师这时候就起来,正好可以吃到热乎乎的糕点,垫垫肚子,之后若想吃早餐就吃早餐,若是不想吃,也不至于太饿。”
    年轻人一时有些语塞,想笑一下,又觉得对不起仆人,顿了顿,故意皱着眉头,背对着嘉明,找他麻烦似的,恼道:“我不想吃!哪里有人没有洗漱就吃东西的?你这个人,果然没有伺候过别人吧!什么都不知道,还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谁要你好心!”
    他是想说假好心的,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太重了,平白无故不好那么挑剔,要是惹恼了,还是自己的住处热闹,没有那个必要,再说了,仆人虽然死了,也不是嘉明杀的,实在怪不得他,除非要从嘉明来这里学习算起,一定要说,罪魁祸首是嘉明,那就更要追根溯源了。
    嘉明起初并不知道这里有人可以当老师,还是老板说的,老板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年轻人技艺高超,这是转回来了。从这条线算,罪魁祸首是年轻人自己。
    只是,于情于理,谁都不会这么说,也不能这么想,但心里是不是真的没有这么想,就不一定了。
    连年轻人自己都不能保证,何况是别人。
    他也不想去探究嘉明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面上不由得冷笑起来:“你是故意要找我的麻烦?”
    嘉明捧着水盆和毛巾过来说:“不是,我已经准备好了,都在这里,您是要刷牙还是要漱口,也可以先洗脸,水是温热的。”
    年轻人故意找麻烦说:“可是,我刷牙需要冷水,不然,听说,用温热水刷牙会导致牙齿变黄,你若要找我学习,头一件事是不能有碍观瞻,面部礼仪就是尤为重要的一件。你听见没?”
    嘉明说:“洗脸的水是温热的,不是洗脸的水,就是冷的。”
    年轻人被他哽了一下:“那也不行!你再去给我,换一盆新鲜的水来,按照我的要求来。听见没有?要是有一点不对,我还要你重新去!”
    嘉明说:“是。”
    他收拾了东西,转身走了。
    年轻人回到室内,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见一大把掉落的头发和打结的头发,有些恼怒,正好,这个时候,嘉明端着水回来了,年轻人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过来!既然你的好兄弟杀了我的仆人,又把你给我了,你就要给我做事!我那仆人还在的时候,是给我梳头的。”
    嘉明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手,走过来接了梳子,年轻人啊了一声,恼道:“你会不会?不会让我来!”
    嘉明有点委屈,松开手:“我不会。”
    年轻人惊讶地看向他:“真的不会?”
    嘉明沉默了一小会儿,年轻人觉得直勾勾看着他不妥当,就转过头去,依旧自己梳头发,只是梳下来一大把掉落的,嘉明心里叹了一口气说:“我来吧。”
    年轻人问:“你不是不会吗?”
    嘉明说:“不会,但是可以学,力气会小一点。”
    年轻人嗤笑道:“没看出来你的力气小。”
    嘉明说:“大概是看不出来。”
    年轻人哼了一声:“我也不敢用你,我也不劳烦你,你出去!”
    嘉明放下梳子,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不知道怎么的,嘉明在身边的时候,年轻人就觉得他讨厌,嘉明不在的时候,屋子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仿佛突然从荣荣万物生的春季变成了冰雪间飘飞的冬季,冷得打了个哆嗦,差点张口就要把人喊回来了,但是,声音出去之前,顿了顿,年轻人心想,不应该。
    他之前反复把人喊回来只是为了找麻烦,现在把人喊回来,却是另外的意思,这不应该。
    他忍住了,没把人喊回来。
    只是自己心里越发难过起来,对着镜子,好不容易把头发梳完了,红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下子没有控制住情绪,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哭得十分情难自已,唯一记得的,也就是不要哭得太大声叫人听见,伤了面子。
    他哭完了,擦了一下眼泪,起身去洗漱,脸盆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漱口水确实是冷的,但也不是冰凉的,不会叫人一哆嗦就连忙把手收回去的那种冷的温度,漱口刷牙洗脸,洗了手之后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他就要把东西端出去处理了,只是两只手都端了东西就不好开门。
    他站在门口,打算放了东西再去开门,门一下子自己打开了,他有点惊讶,抬起头来去看,发现是因为门外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等在外面的嘉明,年轻人对他的情绪还挺复杂的,说歉意是有的,说愤怒是有的,说不好意思和高兴也是有的,一时间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
    他连忙低下头去,试图遮掩一下自己的情绪变化和情感变化,尤其是不想被看见自己哭红了的眼睛,嘉明递给他一个口袋,是冰蓝色的,里面一层,外面一层,中间是一个开口,顺着这个口往里看,发现里面是装了一些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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