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浔脑子一片空白,逆着人?群往公?寓楼里冲。神经紧到似乎要崩断,浑身僵硬若行尸走肉,心脏近乎停跳。
    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找到她。
    不?敢有分毫别的?猜想?,喉咙像是被?人?扼住,随时都能被?掐断。
    楚尧紧紧跟在贺浔身后,看到他的?步子踉跄一下,似乎是要摔倒,赶忙想?上?前扶,然而他反应快,立刻调整步伐继续往前冲。
    在贺浔手下做事这么多年?,楚尧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样失态。
    肩背的?弧度像是硬撑着,顷刻便会崩塌下去。
    靠近公?寓门口,有医护警察和公?寓的?管理人?员进?出?,步履匆匆没有停歇。贺浔来回张望找寻,妄图在行走的?人?群中找到黎月筝的?影子。
    周围乱糟糟的?,嘈杂不?停。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好像是有人?拿刀伤人?,刚才我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医生手上?都是血!”
    ……
    贺浔的?心脏像是被?凌迟,血肉一寸寸刮下,浑身冰冷连手指都在发抖。
    几乎要失去思考的?能力,贺浔的?气息一起一伏,太阳穴跳得要爆裂开。
    公?寓楼暂时禁止通行,贺浔拦住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警察,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说话的?时候声音有多颤。
    “您好我想?问一下这里是有人?受伤吗,她怎么样了?还在里面吗还是已经出?来了?”
    穿着警服的?警察似是比较着急,眉头紧拧,“无关人?员请——”
    “受伤的?那个?是不?是叫黎月筝!”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压着声音吼出?来的?,贺浔嗓子抽动得厉害,努力压制住情绪,唇角绷紧控制住神色。
    听着名字,警察终于扫他一眼,“你?是?”
    “不?…不?好意?思。”贺浔低着头,瞳孔剧烈闪烁让人?觉得慌乱,他深呼吸了下,每个?字眼都尽量清晰,“她是我女朋友,我…我想?问问她人?有没有事,送去了哪个?医院。”
    旁边的?楚尧想?替正不?冷静的?贺浔解释,却被?他拦了话。
    “抱歉打扰您工作…能…”贺浔停了停,似是在压制着什么,“能麻烦您告诉我一声吗?”
    男人?的?眼睛有点红,嗓眼涩的?厉害,姿态是楚尧未曾看过的?恭敬和小心翼翼。
    实际上?已经濒临崩溃。
    警察正要回答,突然有道嗓音出?现?在几人?耳边。
    “贺浔!”
    声音分明清润,却直直刺入贺浔的?耳中,让他气息几乎停住。
    “贺浔!”
    身后的?人?又喊了声。
    贺浔僵硬地转过身,和不?远处黎月筝的?视线对上?。
    漫天的?风雪里,黎月筝就好好地站在那里,路灯光线从侧边打落,昏黄中雪花分明,纷纷扬扬掉落在她肩膀上?,像皎白的?月光。
    她的?眼睫潮湿,是雪花也是腥咸的?眼泪。
    救护车和警车的?光线在黎月筝身上?明明灭灭,周围人?头攒动,贺浔只能看得到她。
    其实贺浔早就意?识到的?一件事是,过去十年?,他对黎月筝的?爱意?从未消退过。随着时间的?前进?,与?日俱增,渗进?心脏,长入骨骼。
    怎么可能忘掉她,怎么可能不?爱她。
    爱黎月筝,已经成了贺浔的?本能。
    只要她站在他面前,一切不?好的?都可以忘掉。她的?抛弃,伤害,离开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她黎月筝。
    贺浔的?爱只对黎月筝生效。
    贺浔一步步朝她走过去,越来越快,最后停在她面前一把抱住他。
    双臂收得极紧,手掌按住她肩膀,头埋下去深深在她颈边呼吸,像是要把她按进?身体里。
    黎月筝的?下巴微微扬起,身体的?每一处都被?他禁锢。冷冽的?气息将她包裹,耳边的?喘息深重,黎月筝眼皮发烫。
    一言未发,她却能感?受到贺浔汹涌的?情绪。
    是失而复得,也是死而复生。
    眼泪不?受控地顺着眼角掉下来,黎月筝的?手轻轻放在贺浔腰后,哽咽着,“我…我没事,贺浔。”似是为了让他不?要担心,她的?语气刻意?地轻松着,“我一点事都没有,真的?。”
    “有事的?是贺璋,他都被?我打上?救护车了。”
    越说,黎月筝身上?的?力道就越紧,她声音也越哽咽,“贺浔…”
    “我想?清楚了。”贺浔突然开口,声音干涩,哑的?不?像话。
    “你?不?回头没关系。”
    黎月筝一愣,拥着他的?人?继续。
    “你?不?回头,那我就走到你?面前,重新认识你?一次。”
    心口缩痛的?厉害,黎月筝的?眼泪洇湿贺浔的?西装外套,手指抓紧他的?衣角,“好。”
    -
    黎月筝毫发无损,反倒是贺璋狼狈至极。
    他是被?公?寓楼几个?住户一起压着出?来的?,发丝被?血染透,又黏在眼睫上?,警察到的?时候才恢复些意?识,骂骂咧咧地被?赶上?救护车。
    贺浔不?放心,对黎月筝左看右看,头发丝都想?撩起来检查两眼。
    识趣的?楚尧早早站到一边,不?打破他们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温情。也就在这时,有个?警察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月筝,怎么样,有没有事?”
    两人?闻声回头,就看到站在他们身侧穿着警服的?汤照,四?十多岁的?模样,短发干练。
    “汤警官,我没事。”黎月筝朝她笑了笑,“还是看看贺璋吧。”
    贺浔意?外发现?,眼前这位警察就是刚才他询问的?那位。
    原来她们是认识的?,难怪刚才她听到黎月筝名字的?时候就立刻变了反应。
    汤照把视线移到贺浔身上?打量了两眼,饶有深意?地在二人?之?间看了看,最终落在贺浔和黎月筝紧紧相牵的?手上?。
    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无奈摇摇头,再次看向黎月筝,“这么久没见,你?倒是比从前还要厉害些,我还没见过有姑娘拎着灭火器就往人?头上?砸的?。”
    方才贺璋拿着刀冲过来,黎月筝二话没说,直接拎起公?寓门口的?灭火器就打,下手一点不?含糊,生生把他弄得晕头转向。
    趁着机会,黎月筝又及时拉了公?寓里的?火灾报警系统,把物业和其他业主吸引了过来,当场被?人?抓住,连跑掉的?机会都没有。
    听着她的?话,贺浔偏头看着黎月筝,眉毛微微拧起。
    感?受到视线的?焦灼,黎月筝赶忙转移话题,“汤警官,现?在是需要和你?们回去做笔录吗?”
    “嗯,贺璋先把他送医院处理了,你?跟我回去简单说明一下情况,然后最好也还是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不?用?——”
    黎月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浔抢先打断。
    “好,我带她去。”
    贺浔太坚持,黎月筝拒绝无果?。
    一整个?晚上?,贺浔基本没有松开过黎月筝的?手,随时随地紧扣,不?给黎月筝松开的?机会。
    案件涉及到贺璋,自然是同贺浔有些关系,黎月筝担心贺浔多想?,几次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贺浔只是按住她的?颈侧,用?拇指轻擦她的?皮肤,告诉她,“你?不?用?管,后面的?事交给我。”
    从医院回家的?时候已至凌晨,公?寓楼已经恢复安静。
    楚尧早早被?贺浔打发走,只有贺浔陪着黎月筝。
    路过公?寓门口的?便利店时,贺浔让她在车里等着,自己去买了一圈。
    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贺浔回来的?时候拿着个?满满当当的?购物袋。拉开后座车门,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黎月筝从后视镜扫了眼,在贺浔坐进?驾驶座的?时候问他,“你?买了什么?”
    “折腾了一晚上?,你?得吃点东西。”
    闻声,黎月筝沉默了下,淡淡应了声嗯,只是在贺浔关上?车门时,若有若无地又看了眼后视镜中的?袋子。
    发生过骚乱的?公?寓楼已经被?物业打扫得干干净净,黎月筝和贺浔上?楼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安静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了电梯,黎月筝走在前面,率先停在门前。
    按密码,开锁。
    空气安静,只能听到门锁的?咔嗒声。
    走廊的?光线倾斜到房间内,一束昏黄,随着两个?人?的?走进?关门又消失掉。
    默契的?,黎月筝和贺浔齐齐停在玄关的?位置。
    房间的?灯还没开,屋内黑漆漆的?,窗外的?光亮朦胧,雪花轻落。
    呼吸交错,在黑暗里升腾。
    贺浔的?目光落在黎月筝清瘦的?背影,她的?发丝柔软落在肩后,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抚摸上?去。抓住塑料袋的?手松了又紧,反复几次,指尖变得青白。
    缓缓呼了口气,贺浔低声道:“时间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话声消散,一时没有得到回应。
    贺浔收回视线,打算放下购物袋。
    就在这时,黎月筝转了身。
    不?甚清明的?空间里,贺浔能清楚看到黎月筝的?五官。明亮艳丽的?眼睛,挺俏的?鼻尖,还有柔软的?唇。
    两道目光揉进?黑夜又相缠到一起。
    黎月筝望向他,走近了半步。
    “贺浔。”黎月筝叫他的?名字,“要不?你?今天晚上?别走了。”
    淡淡落下的?一句话,让贺浔盯着她的?视线瞬间滚烫起来,热烈到几乎能灼烧进?她骨骼里。
    男人?瞳孔里墨色翻涌,喉间的?软骨上?下轻轻滚动,声音似乎揉尽情愫,低沉喑哑,“黎月筝,你?确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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